海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过东海皇城中的人,东海子云也没打算瞒,直接派了使者回去,向他父皇将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只是瞒下了宜妃为了他的性命而帮助水如烟害了许多人的事情。
事涉人命,宜妃所做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原谅的空间,尤其是东海子莹,当年她母妃去世的事情,多多少少和宜妃脱不了关系。

但宜妃也不能死,其实死对她来说才是解脱,但她死了,就没有人能再帮东海子云。

她得活着,背负着那些愧疚和悔恨活着。

也许有一日东海子莹会心软,也许有一日其他人也会原谅她,但在那之前,她只能活着去做她应该做的事情。

皇帝对她有旧情,这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前朝的变动,永远离不开后宫的支持,有宜妃在,东海子云才可万无一失。

回到东海码头的时候,连东海皇帝都惊动了,他还不肯信幻雪岛已经沉没,盯着东海子云欲言又止,似是希望东海子云告诉他先前使者所言皆是胡说。

但东海子云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奢望。

“父皇,幻雪岛弟子以后会在皇城立脚,还请父皇命人划拨出一块地来。”

东海皇帝晃了一下。

没有了,幻雪岛没有了。

东海立国一半由于皇权,一半由于幻雪岛营造出的天授天予的神权,可是现在,这基础却塌了一半。东海子云眉目微垂,他的父皇并不是多么杰出的君王,至多只能算得上平平无过罢了,所以对于幻雪岛与皇室平起平坐才会没有任何不快,但若是东海子云即位,就算没有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他也不会

让幻雪岛这么超然的。

他会逐步削弱幻雪岛的影响,如果不能彻底灭掉,至少也要把幻雪岛纳入自己的控制之内。

他的温和是性子,他的果决却是作为一国之君应有的担当。

因此对于皇帝的失落,他没有一言安慰。

贵妃扑上来,目光急速梭巡:“逍……逍遥王,本宫那个……逆子呢?”

海上舰队大败,宋将军离心,大势已去,贵妃心头,只求自己儿子还活着。

东海子云示意了一下,有人把东海子安带上了来。东海子安见着贵妃就放声大哭。

这几天几夜,委实是他人生里最为波荡的日子,他不知道多少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带着三十多艘军舰前去,却这副样子回来,再对比着东海子云的从容淡定,高下立现。

连东海皇帝都不由多看了几眼,他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是很优秀的,但两相对比之后,这种优秀更是成千上百倍的被放大。再看一眼边上站着的宜妃,宜妃这些日子居住宫外,除了为东海子云的性命忧心,又被水如烟时不是地胁迫一下,平常时候,并没有什么要操心的事情,更是免去了宫闱之中的内斗,因此年纪虽比贵妃大

,可是看着却比贵妃还年轻几分。

当年的情分不自觉就涌了上来,东海皇帝点着道:“回来了便好,回来了便好。”

东海皇帝这几句话,几乎奠定了宜妃和东海子云的位置,之后的发展也果然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先是宜妃迁居回宫,复了妃位。

紧接着东海子安得了恶疾,自觉不能担当太子之位,上书请辞。

原先东海子云居长,只是因为疾病的原因不能立为太子,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东海子安了。

再然后,就有大臣上书说宜妃德才兼备,堪当凤位,而且不是一封折子,而是雪花般的数十封折子。

其实宜妃居宫外多年,于礼不合,根本说不上什么德才兼备,这些人这么捧宜妃,无非是为了给东海子云铺路罢了。

东海子云的能力他们都是有目共睹,要让东海子云坐上太子之位,自然名正方顺为好,于是宜妃也就沾了光,升为皇后,让东海子云占了嫡长之实。

宜妃的册封诏书一下,只隔了两个时辰,东海子云册封太子的诏书就跟着下来,可见这件事情在朝中是如何顺理成章。

“师兄这动作,也太快了。”这些事情说着多,但其实全部办完,不过用了三天。

云轻这几天就看着圣旨一道一道往下传了,弄得她都有些目不暇接,等到东海子云到了,就忍不住和他开玩笑。

“你还有事情去做,自然要快些。”东海子云随手翻看着官员送来的册封大典的流程仪式,很自然地接话。

云轻微微一怔:“师兄不打算留在国内?”

“父皇春秋鼎盛,我陪你走一趟无极宫再回来,也一样。”

云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想了想推了推糖糖的屁股:“去亲你逍遥爹爹一口。”

糖糖是外貌协会骨灰级成员,只要长的好看,那是很乐意亲的,撅着小嘴就从桌子上爬过去。

东海子云笑着抱起她,让她在自己脸上结结实实地印了一口。

册封大典筹备的很快,但却并不潦草,各项该有的威仪一样不缺,云轻作为嘉宾参加了观礼,听着上方大声宣布着东海子云太子的身份,忽然道:“好像我们中间的太子殿下太多了点。”夜墨洛尘宗靖几人都看着她,就见云轻掰着手指头数:“你们看,夜墨是归离太子殿下,师兄是东海太子殿下,阿尘的母后是监国太后,又只有阿尘一个儿子,阿尘这个太子殿下是没跑的,宗靖是北境大王

子,基本上等同于太子殿下。”

一个一个数完,又加上一句:“我们这聚在一起,是太子开会么?”

众人:……

夜墨额上发黑,咬牙:“云、轻!”

所有人里,他这位太子殿下在位时间最长,也是最名副其实的一个,这位置虽然给他带来不少危机,可也同样是尊荣的象征,如何到了这个女人嘴里,就跟街上成串甩卖的东西一样?

云轻也发现其他几个人的神色都奇怪了一点,不由自己打着哈哈干笑:“那个,开个玩笑。”

她是现代来的,拿这名头开开玩笑就罢了,在古代人心里,可名号可还是尊贵得紧呢。

看着云轻转过头一副专心致志继续看大典的样子,其余几人却是都没那心思了,一个个心头都不由自主地回荡着几个字:太子开会,太子开会……

洛尘最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词虽然不敬,但不得不说,真是好生形像。

宗靖一脸便秘表情瞪了云轻一会儿,也忍不住憋着声吭哧了几声。

至于在他们身边的近侍们,一个个早就把脸都快要憋紫了。

于是东海子云目光扫过他们的时候,就见到一群人拼死力强忍着笑的样子。

他不由看了看自己的衣饰仪态,这是怎么了?难道他行册封大典,就这么可笑么?

直到事后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东海子云才半无奈半纵容地盯了云轻几眼,然后也笑了起来。

册封典仪完毕之后,东海子云一日也没有多留,第二日就告别东海皇帝和宜妃,出了东海。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步出东海皇城的第一瞬间,就有数只鸽子从街上的民宅飞出,极快地飞往极东极北之地。

数日的飞行之后,在一座四季如春的岛屿之上,雄伟壮观的宫殿前,有人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那只鸽子。

从脚爪上拆下纸筒,看到里面写的字,那人微微一笑,随手把纸条递给了身后的人。

身后的人一身天青色长衫,眉止清俊秀致,一股墨色书香仿佛从五官中都能淡淡透出。

他看过了纸条上的字,抬起头,就见眼前的女子笑看着他:“时机到了,青泉,你可以去准备了。”

林青泉弯了弯身,轻轻应声:“谨尊宫主之命。”

“你去吧。”

“是。”

青色的身影飘然而下,留下一道云淡风轻的残影。

“师尊,你真信他会按你的话去做?”

一个女子从旁侧的宫殿闪出来:“我最看不惯他,看着恭恭敬敬的,但从没有一次是真心对师尊你臣服的。”

白璇玑美目侧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你呀,何时能成熟一些?”

“可是弟子说的是实话!”白静书是白静书的得意弟子,整个无极宫里,也只有她敢在白璇玑跟前略微放肆一些,而不必担心受到白璇玑的惩罚。

“本宫要他的真心臣服做什么?只要他能为本宫办事,就足够了。”

“但他若不真心臣服师尊,又怎么会用心为师尊办事?”

白璇玑微笑一下,她何尝看不出,白静书不过是因为自己对林青泉的重用不满罢了,但她不在意白静书这些小小的争风吃醋。

目光望向远处天际,似将远处山川都装入眼中,透出一股我主沉浮的尊傲来。

“他是有所求的人。”白璇玑淡淡道:“静书,你要记住,有所求的人,就有弱点,有弱点的人,就能用。”只要,你牢牢捏住了他的弱点,给够他足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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