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时间已经来到1941年2月中旬。
这时候,距离锡当河会战打响,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日军第25军被挡在锡当河东岸,始终不得寸进,还有锡当城,也始终牢牢的掌握在杨森第27集团军的手里。

只不过,第27集团军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到今天,第27集团军的两个师,八千多名官兵,已经只剩不足千人。

看着眼前稀稀落落的队列,杨森不禁悲从中来,遥想当初刚出川之时,他的第27集团军虽然算不上兵强马壮,可也是齐装满员,足足有将近两万人。

可现在,整个集团军全部加起来,甚至还不足一团的兵力。

饶是杨森经历丰富,甚至参加过讨袁护国战争,此时也不禁落下泪来。

“弟兄们,我杨森对不住你们哪。”杨森哽咽着说,“当初出川之时,我曾亲口答应过你们,要把你们都活着带回到四川去,要把活着的你们交还给你们的爹妈,你们的女人还有你们的妻儿,可现在我杨森要食言了。”

废墟中,一千多川军官兵鸦雀无声。

几乎所有的幸存官兵都是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说真的,经历过这样高强度的战争,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人类终究是血肉之躯,终归有感情,做不到像机器那样,只要给油或者供电,就可以一直运转下去,一直到报废!

说真的,最后幸存的这一千多川军官兵已经厌弃了战争。

或者说,最后幸存的这一千多川军官兵,已经心生畏惧。

“总座!”一片寂静中,一个老兵噗的跪倒在地废墟中嚎啕大哭起来,“我们已经在锡当城内坚守了整整一个月喽,任务该完成了吧?是不是可以撤退寥?”

这一句,立刻引起其余幸存官兵的附和,一时间纷纷恸哭起来。

杨森也是泪如雨下,连连点头说:“对头,对头,我们的任务完成寥,完成寥,我们可以撤退寥,带上阵亡弟兄的骨灰,我们,回克!”

“撤!”黎越深一声令下,队伍开始撤离。

……

在仰光,缅甸战区长官部。

王赓快步走进作战室,向钟毅报告:“总座,缅甸陆军军官学校的筹备工作基本上已经完成,不过,马上就又要撤往密支那了。”

钟毅道:“这只是暂时的,早晚还会回来的。”

“那是。”王赓点点头又道,“遵照总座指示,缅甸陆军军官学校所招收的学员,缅族的学员占一半,其余各族及华侨子弟加起来占一半。”

钟毅道:“缅甸的人口毕竟是缅族占据多数,所以多招缅族学员是必须的,将来控制缅甸也必须假借缅族之手,否则单凭我们华侨是办不到的。”

顿了顿,钟毅又道:“不过,缅甸陆军军官学校的教学一定要坚持用汉语,官方不仅不能使用缅语,连英语也不能使用!”

“明白。”王赓说道,“要培养缅族学员对汉文化的热爱。”

“没错,一定要着重培养缅族学员对汉文化的热爱。”钟毅点点头,又道,“你要重点观察缅族学员们的思想动态,发现有强烈民族主义倾向的,打入另册不予重用,有对汉文化有好感的学员,则予以重用,要把他们安排到缅甸联合军的各个要紧位置上去。”

“明白。”王赓点头,又道,“只要得空,我就会找缅甸陆军军官学校的学员谈心,跟踪他们的思想动态,发现合适的,立刻安排到缅甸联合军中担任主官。”

钟毅轻轻颔首,又道:“还有,受庆兄你要永远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友谊,也不存在永恒的仇恨,只有利益是永恒的!所以,不仅因为这些缅族学员对汉文化有好感,我们就以为万事大吉,还是要给他们利益,通过利益将他们与华人华侨群体捆成一个整体,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害关系,唯其如此,才能长久!”

“明白。”王赓闻言郑重的点头,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

两人正说话间,副官张师量忽然拿着一纸电报走了进来。

“总座,参座。”张师量挺身立正,分别向钟毅和王赓敬礼,又说道,“刚接到第27集团军的电报,他们已经撤出了锡当城,正沿着锡当河东岸向瑞金方向进发。”

钟毅点了点头,语气凝重的问道:“第27集团军现在还剩下多少官兵?”

张师量脸上露出黯然之色,答道:“加上集团军司令部的一些参谋人员,第27集团军总共还剩下一千余人。”

钟毅默然片刻,然后说道:“电告第27集团军,千余残兵到瑞金之后,就让他们复员回国吧,他们为了国家和人民,做的牺牲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能再奢求更多,所以,就让他们回川省去跟父母妻儿团聚吧。”

“啊?”王赓错愕的说道,“总座为何特别厚待第27集团军残兵?”

“因为他们的战功足够大!要不是因为他们在锡当城坚守了一个月,就根本不会有锡当河会战的胜利!”钟毅沉声说道,“而更重要的是,这一个月的孤军守城,已经对他们的心理造成严重创伤,他们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留在军队。”

战争性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症,是非常可怕的。

像第27集团军这样的孤军守城,最容易得战争性创伤后应激障碍症。

所以钟毅必须为这千余官兵负责,趁他们的病症还不严重,还有得救,让他们复员回川省去,相信在亲人的陪伴与抚慰之下,心灵的创伤会慢慢复原。

总而言之,这一千多残兵已经不适合留在军队,只能复员。

停顿了下,钟毅又道:“再电告鹤孙兄,让他给复员的这一千多老兵,每个人准备五十美元的退伍金,人到昆明就给钱,不得拖欠!”

五十美元多吗?其实并不多,也就两百块大洋。

钟毅也想给他们更多,但他现在拿不出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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