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什么。”

“赵老四死了。”

“哪个赵老四?”

“江湖上究竟有几个赵老四?自然是六亲不认的‘赵屠户’。”

“他?他死有什么稀奇的。”

那人顿一下接着说道:“赵屠户的仇敌太多, 什么时候被杀了都很正常。”

“但他的仇人, 往往都不是江湖人。”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大官都有几个穷亲戚, 更不要说是会武功的, 为了不会武的亲人报仇,没有妨碍。”

京城酒楼的牌子砸下来,死三个就有一个是当官的,管他官大官小, 都是一个官。

同理, 江南这种大侠多如狗的地方, 砸一个酒楼牌子下来,十次有八次都会被接住。

十个中八个都是会武功的。

那人道:“一个普通人,有个会武功的亲戚, 这很正常, 更不要说, 赵屠户的功夫并不是很好。”

想到这, 那人又厌恶地皱皱眉头, 因为他想到了赵屠户的恶行。

这赵屠户为什么叫赵屠户原因有二。

一是他的武器,便是屠户用得屠刀, 二是他看人不像人, 反而像是猪, 像是牲口。

人杀牲口,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所以赵屠户杀人也不需要理由。

可能只是他一时兴起, 想要杀个人玩玩,又或者是他觉得哪一家的良家少女很漂亮,想要淫弄一二。

如果只是后者,他的名声或许还没有这么差,因为江湖上有些采花贼都会这么做,比如说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的粉燕子。

粉燕子的名声很差,但在江湖上竟然还有人愿意与他共处。

但赵屠户不一样,江湖上所有人都耻于听见他的名字。

他喜欢杀人,所以,如果他看上一个女人,不仅会□□她,还会将女人的家人一起杀死。

但这人的行为竟然如此人神共愤,还没有人主动上门杀他,自然是因为他是一个很有小聪明,也很怂的人。

他从来不会去招惹江湖人,无论是实力高强的,还是实力弱小的。

他学习武功,仿佛就是为了满足他令人作恶的**,至于这些**被发泄的对象,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都是些家境贫寒,孤苦无依之人。

所以即使杀了这些人,也不会有人上门找他报复,而江湖人中,会真的行侠仗义为了普通人报仇之人毕竟是少。

赵屠户的名声只在不出名的小侠之间流传,他们虽然知道他的人品恶劣,行为糟糕,但本身都是江湖底层生活的小人物,又有谁会去管他。

但另一人却神秘兮兮道:“你知不知,赵屠户不是被人杀死的。”

那人道:“什么?”

他的表情有些惊讶。

另一人有些洋洋得意,他今天已经同十九个人讲过这件事,他们每一个人的反应都让他十分满意。

都是震惊的,扭曲的,难以置信的。

眼前人现在仅仅是有些惊讶,但这都是因为,他还没有讲到最重要的部分。

他道:“他不是被人杀死的,他的头是被狗头铡砍下来的。”

那人一愣,喃喃道:“狗头铡?”

另一人道:“不错,就是朝廷斩杀罪大恶极白丁用的铡刀。”

那人精神有些恍惚,他似乎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便道:“你是说,一个江湖人,被朝廷的狗头铡铡了?”

另一人道:“如果不是这么离奇,我告诉你做什么。”

那人道:“他是杀了什么达官显贵家的亲戚,还是贴到了铁板?”

另一人道:“都不是。”

那人又道:“为了杀他,有多少官兵死了?”

另一人道:“一个都没有。”

那人终于按捺不住道:“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另一人道:“他被带刀侍卫抓住,送到了朝廷的官府。”

那人道:“你在说笑?”

另一人道:“你觉得我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那人听见这句话,已经信了大半,剩下的小半部分就是因为三观被打碎而对自己所听见的事情将信将疑。

他说的话,自己真的能相信?

那人道:“带刀侍卫,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功夫。”

另一人道:“因为他们不是普通的带刀侍卫,据说他们的伸手都很好,不比江湖人差。”

那人道:“六扇门?”

另一人道:“也不是,好像是一个新的衙门。”

“专门管江湖人的衙门。”

他终于回过神,但说话间却有一两分愤愤不平。

他道:“人杀得是不错,但当官的,怎么能管江湖人的事。”

江湖与朝廷的界限,甚至比赵屠户犯下的罪过还要清晰。

江湖人的事情,就应该有江湖人的解决方式,什么爱恨情仇,什么恶人败类,都应该是他们自己收拾。

如果让朝廷搅了浑水,不仅不会因为少了一个败类而拍手叫好,反而会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

他们江湖人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来插手。

让狗头铡给铡了,倒不如让赵屠户逍遥法外。

有这样想法的人,并不止一个。

但即使是江湖人不满,在短暂的时间内,却又有不少如同赵屠户一样穷凶极恶的罪犯被送上断头台。

有的是采花贼,有的是土匪,有的是杀人犯。

江湖报仇倒是不管,但如果是即兴杀人,杀了很多平民百姓,那就触犯了法律。

法不同于常法,是专门为了江湖人制定的。

但法的目的,却是为了保护没有力量,却又会被江湖人重伤的普通人。

赵屠户、蜂娘子、五毒童子、鬼婆婆……

一个接着一个在人世界作恶多端却又不被江湖人所在乎,逍遥于法网之外的人被送上了狗头铡。

咔地一声,满地鲜血。

头颅静静地在地上滚落。

连个愿意为他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积土成山,积水成渊,这些人在江湖上并不有名,如果说能够有人知道他们,绝对是因为他们所做的恶事。

恶徒死一个两个三个并不乎引起江湖人的关注,因为他们的仇人本来就很多,如果有十天半个月没有出现,十个人有九个都是被杀害了。

杀他们的人也很有道理,因为他们是为了报仇!

报仇,是一个很神圣的词。

但当人死了五个,十个,斩断脖颈后喷溅出来的鲜血足够染红一片一片的土地,就算是对平民不太关注的侠客,也会注意到这件事。

他们所注意的点,并不是这些人的死,而是朝廷的举动。

很愤愤不平,甚至有点委屈。

江湖人,怎么能被狗头铡砍了?

陆小凤知道这个消息有点晚。

当时,他正躺在温柔乡里,背后是温香软玉,身旁是美酒瓜果,日子过得美得冒泡,他怎么会有心情掺和其他事情。

一心一意都泡在女人身上。

他在温柔乡里呆了三点三夜,如果不是有人来找他,还会有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但来找陆小凤的人,来的方式都很不同寻常。

陆小凤在温柔乡里不出来,就算是衣服都是龟公送来的,每天正午,估摸着他应该起床了,就把新衣服送过来。

今天也是,只听见木门被“扣扣扣”敲了几下,就有一男人在外面道:“陆大侠,衣服送来了。”

陆小凤闻言也不曾疑惑扬声道:“进来。”

龟公的模样很眼生,但陆小凤不在乎这些,偌大一个花楼有十几个龟公,他怎么能将人一一认全?

他在这里的姑娘都认不全。

陆小凤道:“东西放那。”

伸手指了下椅子。

人自然是低头应好,但反手竟然将衣服一抛,并指为掌向陆小凤攻过去。

陆小凤脸色不变,甚至连他身后的美人都巧笑颜兮,对此场景一点都不慌张。

能和陆小凤相处一段时间的女子,哪个不是有点本事?

陆小凤伸出两根手指一戳,竟然将来人的力劲向着一个方向泄了过去。

他也是个灵敏的,几乎是伸手一戳就知道来的到底是谁,当时便笑骂道:“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的那双手没有易容,陆小凤凭借感觉就知道是谁。

当然,这也是司空摘星没有刻意隐瞒他,要不然,两个人有得玩。

陆小凤又一伸手往司空摘星脸上招呼,想要把他脸上的一层皮给撕下来,谁知道此人竟然一个错步向后,嬉皮笑脸道:“这层皮可不能让你撕下来。”

如果给陆小凤撕下来的,他岂不就知道司空摘星长什么样子?

这世上,还没有人见过他的真貌。

就算陆小凤是他朋友,也是不能给看的。

这是原则问题。

陆小凤收回两根手指道:“你又有什么事。”

切,不给看就不给看。

司空摘星老神在在道:“有人让我偷你。”

陆小凤道:“偷我?”

这司空摘星可厉害,偷人都偷到他头上了。

司空摘星笑嘻嘻道:“因为他们知道,如果陆小凤自己不愿意出来,而他们要找你,一定要通过很多途径,花很多银子。”

司空摘星道:“那些银子与其用来找你,找不如给一个专业的人,让他把你带过去。”

陆小凤笑道:“这专业的人就是你?”

司空摘星鼻子翘得老高道:“没错。”

他道:“这世界上还没有我司空摘星偷不到的人。”

陆小凤道:“他们找我有什么事。”

司空摘星道:“按理来说,这事情不应该告诉你。”

陆小凤道:“不告诉我?”

司中摘星又慢悠悠接了下一句话道:“但这次告诉你倒是无妨。”

陆小凤摆好姿势洗耳恭听。

司空摘星道:“你知不知道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陆小凤道:“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之前的十天一直睡死在酒馆里,你说我知不知道。”

司空摘星道:“那我就直接告诉你了。”

司空摘星道:“赵屠户、蜂娘子、鬼婆婆,这些人都死了。”

陆小凤一愣道:“一起死的?”

司空摘星道:“就是这几天。”

陆小凤道:“不应该,虽然他们都是心很恶毒,也很该杀的人,但能活到现在,起码就证明他们都很狡猾。”

狡猾的人,往往能活得很久

司空摘星道:“但他们确实死了。”

陆小凤道:“怎么死的?”

司中摘星道:“被狗头铡给铡了。”

陆小凤道:“狗头铡?”

他一下子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对江湖人来说,什么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实在是离得太遥远。

他们能够想象自己被仇人杀死,或者归隐山林后老死。

但是,官府?

陆小凤道:“你说是可是朝廷的狗头铡?”

司空摘星道:“难道还有第二个?”

他又道:“据说他们在死前还被废了武功投入大牢备受折磨,因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死可以解决的。”

陆小凤沉吟道:“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他道:“这样的小人虽然江湖上不多,但却有,既然没有人收了他们,由官府出手最为名正言顺。”

他倒还知道,这天下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无法无天,谁都要守着规则做事。

侠守得规则,可不是什么律法,而是他们心中的道德底线。

因为律法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

司空摘星道:“不错,以这些人的罪行,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

司空摘星也同意陆小凤的观点,他虽然是个小偷,却不是普通的小偷,而是一个有道德有理想的小偷。

盗可盗,非常盗。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但是杀人,还是无谓的屠杀,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值得鄙夷的事情。

司空摘星又道:“但你我这么觉得,很多人却不这么觉得。”

陆小凤笑道:“那些人是不是觉得,朝廷不应该管江湖的事情?”

司空摘星道:“是。”

陆小凤又道:“你可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怎么被抓到的。”

司空摘星摇摇头道:“不知道。”

他道:“他们能够被发现,还是因为在衙门面前被斩首了,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下死了,恐怕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陆小凤道:“也真是奇了。”

司空摘星道:“你也别先说些这个,那些人可是给了我一万两,让我把你偷过去。”

陆小凤道:“我就只值一万两?”

司空摘星道:“在我看来,你连一文钱都不值。”

陆小凤笑道:“起码我在很多人心中还是很值钱的。”

司空摘星道:“先别说这些,你可知道那些找你的人究竟是什么打算?”

陆小凤开玩笑道:“难道他们还想共商阻止朝廷的方法不成?”

司空摘星道:“还真是给你说对了。”

陆小凤一惊悚:“我是说笑的。”

司空摘星道:“但他们却很认真。”

他又道:“很多人觉得,朝廷插手,江湖人面子过意不去。”

陆小凤叹道:“这哪里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们又无法解决的事情,现在别人帮忙解决了,竟然还倒打一耙。”

司空摘星道:“你要知道,有这胸怀的人很少。”

大部分情况下,一件无法完成的事情被更有能力者解决了,那无法完成的人不仅不会高兴,不会感恩戴德,反而会记恨,会恶毒地诅咒。

因为这会让他们丢了面子,会将自己对比得很无能。

陆小凤叹息一声,竟然回头对那一直安静装花瓶的女人道:“你听见了,怎么看。”

那女子粲然一笑道:“对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来说,朝廷若能监管到江湖人,自然是很好的一件事。”

就算是花楼,在他们这里闹腾的,都往往是些江湖人。

平常人如果没有钱,赊账,能被身强力壮的龟公扔出去,甚至暴打一顿,但是会武功的江湖人却没有那么好解决。

白嫖倒还好,如果有人学了那什么话本小说中的行径,直接将花魁娘子给绑了,这才叫是滑天下之大稽。

很可惜,往上看十年,还真有这种荒唐事发生。

陆小凤道:“你看,她都这么说。”

司空摘星道:“你对我说有什么用处,有本事去说服那些迂腐的老家伙。”

他又道:“你是准备走过去,还是准备被我套麻袋里扛过去?”

他既然收了钱,就一定要将人给带到。

陆小凤道:“我还是走过去吧。”

谁知道司空摘星会不会拖着麻袋走。

烟花三月下扬州。

世上的大部分人都喜欢赶热闹,叶孤城却不包括在内。

但他现在,也在扬州。

他在扬州并不是为了赏花,而是有另外的很重要的事情。

有关于金银财宝,奇珍异石。

叶孤城看上去很白,很干净。

这种干净,让人将他与铜钱摆在一起,都能感觉到羞愧。

但他是一个人,而且是一城之主,所以经常会与钱打交道。

更何况……

眼中闪过流光溢彩,但转瞬即逝,没人能够看得真切。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下了江南总要与东道主吃两桌饭,更不要说叶孤城的合作人就是江南花家。

最大的地产商。

花满楼坐在叶城主对面道:“一年不见,叶城主的武功又精进不少。”

虽然没有眼睛,但是他的感知却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在他眼中的叶城主,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谋缥缈雾气。

他似乎已经变成了一棵树,一株兰花,与自然即将融为一体。

叶孤城道:“距离大道尚远。”

花满楼听见叶孤城的话欲言又止。

距离大道尚远?但他可否记得,自己半年后就要与西门吹雪一战?

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圆月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会在紫禁之巅约战。

花满楼虽然知道,却没有多提,因为对他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悲伤的事情,所以,他竟然转话题,说起了最近名动江湖的小事。

花满楼道:“叶城主可曾听说一件事。”

叶孤城道:“什么?”

花满楼道:“江湖上恶贯满盈的罪犯被官府抓了送上狗头铡。”

叶孤城道:“听说过。”

花满楼虽然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但正因为他善良便对这些无药可救的罪犯没有丝毫好感而言。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犯罪似乎都情有可原,似乎都有他们自己的原因与苦楚,这些人,花满楼都会给与同情。

但只有一种人,是完全不值得同情的。

愉悦犯。

所以,只要说到这些恶人,花满楼便难以平复心中的愤怒,从他话语中的“罪犯”二字,便能看出他的态度。

叶孤城冷笑道:“不仅听说过,还收到了外人的函件。”

花满楼道:“什么函件?”

很是好奇。

叶孤城道:“共找武林豪杰,商议大事。”

他是现在实打实的武林名人,只要有这种活动,定然会有信函送往飞仙岛,只不过大部分都被当做垃圾邮件,被岚风和朗月直接拦了下来。

但这一次的事件太过荒谬,也太过特殊,笑谈一般的请帖,竟然就被叶孤城看见了。

花满楼道:“请帖,莫不是武林大会?”

叶孤城道:“不是。”

他冷笑道:“他们要造反。”

说造反是叶孤城夸大了事实。

虽然真实情况与他说的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作为被绑来不得不参加这种狗屁会议的陆小凤,他简直想要叹十口气。

江山代有才人出,两年下来,水分足的大侠死了一波,又冒了新的一波出来。

除了陆小凤他们这些天皇巨星十年不倒的人物,其他的江湖侠客,简直就像是稻田里的麦子。

还是一年能收三拨的那种。

这次大会的主办人怕是富得流油,所以他们没有在小酒馆里相聚,而是找了一家很大的酒楼,内部陈设十分豪华,珠光宝气。

陆小凤跟着司空摘星一进楼,就遭到了热烈的欢迎。

没办法,谁叫这里他的咖位最大。

陆小凤眼见着到这里的竟然没有几个熟人,心中的苦水更是泛泛的。

这些人能找司空摘星把他偷过来,怎么就不能再多找几个靠谱一点的人。

就算结伴走,他的压力也不会太大。

但谁叫和陆小凤名气差不多的江湖大侠就他最接地气,最喜欢交朋友?其他的大侠多多少少有些高冷,哪里是普通侠士能够请得动的?

还好他们背后的主使人很有钱,拨了一万两,就当是陆小凤的出场费。

陆小凤:其实我没拿到一分钱。

也是很委屈了。

好不容易见到了陆小凤,可不就要前倨后恭?

林三郎举了一杯就道:“陆大侠能够赏光参与,真是我等人的福气。”

他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剑客,名列剑谱第十九位,但因为长得好,又生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反而成为了众多女侠的梦中情人。

事实证明,无论在那个朝代,女性都很吃小鲜肉这一套。

他与陆小凤有过几面之缘,虽然不是朋友,倒也能说得上一两句话。

这里在场的,好像就没一个是陆小凤的朋友,就连把他偷过来的司空摘星刚才都跑了。

陆小凤心里苦,面上却要强笑,只能道:“言重了,言重了。”

但林三郎却没有感受到陆小凤心中的苦,他道:“陆大侠何必这么谦虚,我等朝天下豪杰发出邀请,久负盛名的几位竟然都没有回应,只有陆大侠一人到场,如此,看来只有陆大侠一人对得起大侠之名。”

陆小凤心道,如果不是司空摘星把他偷来了,他也绝对不会来参与这种无聊的活动,果然是他平日里常在江湖上游走,交得朋友太多,虽然同是江湖一流人物,却比西门吹雪叶孤城他们好说话多了。

这本来是一种很好的习惯,但是在今日,却好像成了一个缺点。

陆小凤道:“此次大会,是为了何事而召开?”

林三郎道:“自然是为了朝廷插手江湖一事。”

陆小凤不懂装懂道:“可是为了狗头铡铡了赵屠户?”

林三郎道:“不仅赵屠户被铡了,还有鬼婆婆等人。”

他表情十分严肃。

林三郎又道:“短短时间内,竟然已经死了七个人。”

陆小凤心道,这数字竟然比司空摘星告诉他的还要多,看来最近几日怕又有人死了。

陆小凤道:“但这些人都罪有应得。”

他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些本来就是江湖上穷凶极恶之人,就算被铡了,也不应该有所怨言。”

林三郎道:“陆大侠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这些恶人就算现在不死,终有一天也是会被大侠给讨伐的。”

陆小凤心中叹口气,终有一天,是哪一天?

在他们被讨伐的期间内,又有多少人会死?

更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和西门吹雪一样,每年会杀四个与他无关的实力高强的恶人。

江湖上的大部分恶人,都活得很好,但他们的好,却是建立在其他人的不好之上的。

陆小凤道:“既然杀他们没错,又何必办这个大会?”

林三郎看陆小凤的表情上终于带了一丝不赞同。

他道:“虽然这些人该死,但却轮不到官府将他们抓起来铡了。”

林三郎道:“朝廷竟然妄图挟制江湖,这成何体统。”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竟然有种隐隐的傲然,这种骄傲是从骨子里溢出来的,就好像他天生比很多人就要高贵。

为什么他会产生如此错觉?

因为他会武功。

陆小凤看林三郎的表情,心口有点凉。

因为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所说的都是正确的。

在江湖上混久了,自然就会见识到各种各样的,自以为是的,或者是不把人当人的,陆小凤都见到过。

这些人,打一个照面便知道,陆小凤是从来不会和他们说超过十句话的,他虽然喜欢交朋友,却对朋友的质量很有要求。

但是林三郎却不属于这些人之一,他与这人说过几句话,除了觉得他有些心高气傲之外,到没有别的大毛病。

但是此刻看他一脸的严肃,却觉得自己的感官在动摇。

有些人只是没有将他们的腐烂表现出来,但是从根子上就是烂的。

陆小凤道:“你觉得那么多的人命,没有朝廷与江湖的区别重要?”

他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一个经常笑嘻嘻的人,如果忽然板着脸,是很让人害怕的。

林三郎道:“你……”

他还没有说完,便听陆小凤道:“如果要来商量的事这件事,恕我不能奉陪。”

虽在江湖行走多年,但他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尚存。

陆小凤不同与花满楼,能将热爱生命当做是生活的一部分,但他也是爱生命,爱生活的。

所以陆小凤能与市井小贩打成一片,甚至在卖糖葫芦的阿婆那里买十串八串的糖葫芦。

江湖人的命是命,平头百姓的命也是命。

怎么能有人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义气,就将那么多人的性命抛至脑后?

他自己虽然是江湖人,但却隐隐支持朝廷的做法。

除了道德,应该还有凌驾于道德上的法律,约束江湖人。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

陆小凤说完话就想要走,但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诡异至极的说话声。

就好像是空中飘荡的鬼火,原本嘈杂的酒楼中竟然鸦雀无声,只有那声音显得无比刺耳。

林三郎道:“你以为这大会,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酒楼的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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