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山广场上,LED灯变幻出璀璨的颜色,将夜空点缀得绚烂无比。
虽然已经将近九点,广场上依然热闹得很。

这一片是前几年举办大型国际赛事后新兴起的高档居住区,久而久之,在居住区外新建起了好多国际化的写字楼和广场,风格独特,成了北都中可以媲美都西中心商圈的繁华所在,而府山广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广场里有百货和影院,周边是一圈广受年轻人喜爱的酒吧,再过去就是占地几百亩的现代园林府山公园和古建筑,绿树掩映之处,就是这一带最有名的豪宅区。

一辆黑色豪车转过了最热闹的府山东路,拐入了观海路。

繁华瞬间便褪去了颜色,一盏盏路灯伫立在高大的香樟树冠中,点点昏黄的灯光透过树叶照在路面上,静谧而悠远;天窗徐徐打开了,夜色倾泻而下,深蓝色的夜空在月色的点缀下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表哥,易提拉都的钻矿开采权,你无论如何帮我争取一下,我就靠这个一搏了。”

宽敞的车身里,车座呈会议室状,中间是一张小小的方几,琥珀色的干白在高脚杯中随着车身微微晃动。坐在后面的年轻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六七岁,五官隽秀,皮肤白皙得仿佛上等的骨质瓷一般,加上那淡漠的表情和清冷的眼神,让他整个人仿佛暗藏着一股难以亲近的锋芒。

而对面刚刚开口说话的则比他稍稍小了几岁,五官轮廓深邃,显然是个混血儿,此时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神情紧张地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

车身中一阵静默。

良久,年轻人开了口,那声音清冽,不带一丝起伏:“弗兰克,我已经不管N国那边的事了。”

那个叫弗兰克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表哥,你就算不在了,也没人敢不听你的指挥啊,华梓易那是谁啊?你在这里轻轻一咳嗽,安普顿那边可能就地震了。”

他说话的语气带了点夸张,华梓易却依然没有表情,倒是前面开车的司机笑了起来:“表少爷,你真会说话。”

“表哥,你就帮个忙吧,”弗兰克讨好地笑着,“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总不能看着我们乔家被那个吃软饭的人笑话吧?”

华梓易的眼神终于微微凝滞,刚要说话,车子猛地刹住了,干白从酒杯里洒了出来,弗兰克的头磕在了椅子上,摸着后脑骂了一句“fuck”。

“对不起,大少爷,”司机沉声道歉,他行事稳重周全,很少有这样的疏忽,“侧边有东西,我没看清怕出事。”

周擎跟了华梓易近十年,是华梓易的心腹,这关键时刻弗兰克不想得罪,只好把气都撒在了外面惹事的人身上:“谁半夜三更在马路上找死?当这里是他家花园吗?”

他气呼呼地下了车,往前一看,只见马路牙子上坐了一团小小的身影,手里不知道撕着什么。

“喵”的一声,一只猫在马路上叫了一声,飞速地窜到对面树丛里跑走了。

弗兰克的气没地方撒,立刻抓住了那个替罪羊,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声:“你干什么!差点害死我们知道吗!”

那团身影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弗兰克。

弗兰克愣住了。

就算是在昏黄的灯光下也能看得出来,眼前居然是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姑娘,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姣好秀美的鹅蛋脸上,一双杏眼黑白分明。

弗兰克向来自诩为风流贵公子,一见美女骨头便有点酥了,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小妹妹,你这样往马路上乱扔东西可不好,碰到了什么伤心事了吗?来……”

话还没说完,那双乌漆漆的杏眼中原本就已经堆积的水雾便化成一颗豆大的泪珠滑落了下来。

“我没扔……我撕本子……”姑娘哽咽着,一抽一抽的,“对不起……等会儿我会弄干净都扔到……垃圾桶里的……”

一听就是个涉世未深的。

弗兰克心里一喜,觉得今天自己运气不错:“没关系,小妹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伤心事哥哥帮——”

身后被拍了一下。

“弗兰克,”华梓易淡淡地响起,“天不早了,周擎送你回去。”

弗兰克不甘心了:“表哥,你先进去吧,我和小妹妹交流一下人……生……”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在华梓易淡漠的目光下渐渐噤声。

“好吧,”弗兰克后退了一步,悻然道,“表哥,你不会到了这里就改信佛了吧?以前你可不会有这么……丰富的同情心。”

华梓易在那小姑娘身旁坐了下来。

弗兰克瞪大了双眼。

“日行一善,”华梓易的语声平淡,“爷爷在出发前告诫我的,今天的善事还没做呢。”

他挥了挥手,周擎会意,立刻替弗兰克拉开了车门:“表少爷,请。”

黑色的轿车载着一脸见鬼表情的弗兰克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耳根却还没有清净,身旁的姑娘还在哭。

她显然非常伤心,手里的本子已经被她撕成了残骸了,碎片在她脚下,零星几件被风卷到了马路上,却依然慢吞吞地在夜风中飘回了她的身边。

华梓易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干净的白色手帕递到了她面前。

姑娘一边抽噎着一边接过来,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谢……谢谢,简……简路。”

华梓易走了一下神才明白过来,这姑娘是在回答刚才弗兰克的那个问题:“简单的简,王字旁加个马路的路?”

姑娘认真地解释:“不对,就是一条简单的小路,我妈给我起的名字。”

“那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要告诉陌生人名字?”华梓易温和地问。

简路愣了愣神,想了一会儿说:“我不会告诉刚才那个人的。”

人虽然看上去笨笨的,不过倒是有点敏锐的直觉,知道弗兰克对她不怀好意。

华梓易看了看表,已经九点了,他会下车也只不过是因为不想和弗兰克再继续那个钻矿的话题:“我走了,你也快回家吧,你父母要担心的。”

他站了起来,朝着别墅的铁门走去,里面的警卫已经站在门口迎候了。

强自压抑的哽咽声再次传来。

“我妈妈……已经不在了……她们……都讨厌我……”

华梓易的脚步一顿,心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这就天塌下来了?

那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用活了。

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华梓易回头一看,只见简路一边拿衣袖擦着眼泪,一边蹲在地上捡着刚才撕下的碎片,娇小的手掌一丝不苟地捏得紧紧的,深怕碎片从指缝中漏下来。

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注视,简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眼底还含着泪光,湿漉漉的,好像一只小奶猫。

这满地的碎片,也不知道要捡到什么时候去。

算了,好事做到底。

华梓易朝警卫招了招手:“过来,帮她把这里扫一扫,顺便和埃尔森说一声,派个司机送她回家。”

进了别墅,华梓易把那个姑娘抛在了脑后。

今天一天都在外边,有些疲乏,他泡了个澡,换上了一身舒适的睡衣,打算去地下影音室看部片子放松一下。

路过客厅,他的脚步一滞,愕然看着沙发上坐着的女孩:“你怎么进来了?”

简路正在吃面条,忙不迭地站了起来,一边咀嚼一边含混着说话:“有个很和气的大叔听到我肚子咕咕叫了,就让我进来吃点东西。”

话音刚落,埃尔森从厨房里出来了,他个子很高,皮肤棕黑,此刻的神情带了一点压抑的兴奋:“大少,这么晚了,美丽的女士登门,作为绅士,怎么能不请人进来吃点东西再走?真遗憾,厨房里只剩下些面条了。”

刚才就说了一句送人,倒是忘了埃尔森的怪癖了。

作为从小照顾他长大的管家,埃尔森会自动解析靠近他的任何女性。

八成心里已经在配对,幻想着他和这位姑娘不可言说的二三事了。

华梓易懒得解释,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孩来。

客厅的水晶灯璀璨,简路整个人在灯光下一览无遗。

个子还算高挑,目测一六五,双腿笔直修长,一把小蛮腰不盈一握,脸已经洗过了,皮肤白里透粉,没了刚才泪痕交错的狼狈;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热腾腾的面条蒸腾了的缘故,她的那双大眼睛水汪汪雾蒙蒙的,乌黑的眼睫时不时地忽闪一下,分外勾人。

华梓易的目光一寸寸地往上,又一寸寸地往下,最后落在了那樱唇上。

双唇饱满诱人,嫣红的唇色因为刚刚吃过面条十分润泽,自然而然地微微嘟起着,许是被他看得紧张了,嘴唇忽然抿了一下,粉色的舌尖飞快探头出来舔了舔,又迅速地藏进了樱唇中。

华梓易有一瞬间的恍惚。

要不是刚才看到了她狼狈哭泣的模样,华梓易真的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他的仇家安排了过来色/诱他的。

“不哭了?”他饶有兴味地坐了下来。

简路摇了摇头,也坐了下来,又开始吸溜面条,捧着碗喝了一口汤,一脸满足地笑了笑。

她笑起来很甜,嘴唇先微微抿一下,旋即漾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华梓易盯着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这笑容有点眼熟。

“我在哪里见过你?”

简路认真地回想了片刻,困惑地说:“我忘了,奇怪了,你这么好看,我要是见过了一定不会忘记的。”

华梓易暗笑自己多疑,这样一个青涩中冒着傻气的女孩,能色/诱他什么?

他放缓了语调:“吃完了没?家住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简路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看了看,迟疑着问:“我不想回家,我爸爸要担心的,宿舍也关门了,太晚了我一个人有点害怕……我……”

她“我”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下去:“我可以在你家借住一晚吗?只要一张小床就可以了,我可以付钱的。”

华梓易的目光渐渐阴冷了起来,好半天才慢悠悠地开口:“半夜醒来你会发现你赤身裸体地躺在浴缸里,身边有一滩你自己的血,一摸,腰上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里面一个肾没有了。”

简路一下子咬住了唇,眼神惊恐地看着他。

华梓易很满意,哪来的傻丫头,居然会要留宿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别墅里,真以为这世界上全是好人吗?

“你被骗了,”简路眼神里的惊恐渐渐褪去,带上了一点小心翼翼的同情,“这是假的,已经辟谣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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