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突然的出声让屋内众人都愣住,吴桃几乎是不相信地低语:“叫大姐姐来?”
“叫她来做什么?都这么些年过去了, 太妃难道还有什么话要和大郡主说?”次妃不出意料地反对, 吴桃看向孟若愚, 孟若愚点头:“既然祖母要请大姐姐来,那就去请大姐姐来。”

“你疯了不成,这会儿太妃明显是乱命!”次妃不满地对儿子说,孟若愚没有理次妃,而是高喊来人, 内侍已经上前一步, 孟若愚对他道:“去, 快些去请大姐姐!”

“世子?”方才次妃的反对内侍也听到了,因此内侍有些不确定地问, 孟若愚看着内侍,一字一顿地:“我才是世子!”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有两重,世子才是王府真正未来的主人, 而世子在冲突发生时候, 要求下人们听从的是自己。

内侍飞快地寻到这话背后的意思, 对孟若愚恭敬地道:“是!”

“愚儿,我是你的亲娘!”次妃更加不满,孟若愚抬头看着自己的亲娘, 语气轻柔但却不容置疑:“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重大的事情儿子该听谁的, 儿子很清楚。”

此刻床上的太妃剧烈咳嗽起来, 吴桃不去理次妃和孟若愚之间的对话, 轻轻扶起太妃给她捶着背。

太妃却推开吴桃的手,笑容有些凄凉:“我到现在才明白我真的错了,错了。”

“太妃,太医已经开了药,您……”吴桃安慰的话没说完,太妃已经低声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的寿数,我自己心里清楚。”说着太妃抬头看着次妃:“你该得意了。”

“我不管怎么说,都比您年轻三四十岁呢。”吴桃听着次妃得意的话,心里长叹一声,次妃到现在都不知道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还是这样糊涂。

太妃唇边嘲讽的笑越来越大,吴桃看着她和次妃,终于还是发出那声叹息。孟若愚已经对太妃道:“祖母,您放心,我和世子妃,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愚儿,你说,我错了吗?”太妃想挺直身子,但没有多少力气的她还是索性靠在了吴桃身上,孟若愚的神色显得悲伤,久久没有说话。

太妃低语:“我知道,你认为我错了,其实,并不是他们不肯听我的话,而是我一直就是这样自私。”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吴桃觉得眼睛什么时候有些酸涩,她别过头去,不让次妃看见自己的眼圈发红。

屋内屋外安静极了,安静的仿佛屋内什么人都没有。连次妃都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这些话。她的唇茫然地张了张,但要说什么,次妃也不晓得。

门被从外面推开,走进的是鲁王,次妃看见鲁王,急忙扑过去:“王爷,您总算来了,太妃说些听不懂的话,妾身好害怕。”

鲁王走向太妃的方向,太妃眼泪落下:“你来了,其实这么些年,你一直都在怨我,在……”

“娘,要怨,儿子只能先怨自己。”鲁王的语气低落,次妃伸手拉住吴桃的胳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一个个都在打哑谜?”

“次妃,您不是说过,糊涂着些好,您就继续糊涂吧。”吴桃的语气也很温柔,但这种温柔仿佛是在堵次妃的嘴一样,让次妃说不出话来。

“王爷!”次妃只能转向鲁王,想从鲁王这里得到答案,鲁王的眼抬都没抬:“次妃,你已经有了儿媳,以后这些事情,你都不要管了,好好地受儿媳的奉养。”

“为什么,王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次妃大声地叫起来,太妃的眉微皱:“你让次妃回去吧,她不是一向身子骨不好吗?”

“你到了现在还这样嫌弃我,我就晓得,我的错就是我样样不如王妃。”次妃觉得十分委屈,已经快要哭出来。

吴桃和孟若愚什么话都没有说,孟若愚握住吴桃的手,吴桃觉得孟若愚的指尖十分冰冷,说起来,他们都还是家人啊,可是此刻相对,却没有任何亲情,有的只有互相算计,互相推诿,互相……

“我们不会这样的。”孟若愚仿佛感受到吴桃内心的伤悲,宛如发誓一样的说。是的,他们夫妻不会这样的。

鲁王听到孟若愚的话,看着孟若愚的眼神复杂,过了好一会儿鲁王才轻声道:“愚儿,你真的相信吗?”

“我相信,爹爹,因为我把她,看成是我的妻子,而不是世子妃!”孟若愚说话时候,吴桃觉得孟若愚的指尖已经不那么冰冷了。于是吴桃也嫣然一笑,鲁王的神色变的恍然:“妻子,妻子,是妻子啊!”

我愿做世子的妻子,而不是世子妃。多年以前,似乎也有人这样说过,那时自己是怎样回答的,世子的妻子就是世子妃,然后就看见她的失望。

鲁王长叹一声:“我竟然要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话里的意思。娘,你我都错了。”

“是啊,我们都错了。”太妃念叨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浑浊,仿佛随时眼皮都可能趿拉下去,不再说话。

“王爷,大郡主来了。”宋嬷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鲁王并没意外太妃会在这个时候把大郡主叫来,他只是做了一个手势,门打开,大郡主快步走进。

她看起来也是没有安枕,虽然是半夜被叫过来的,但衣饰一点都不乱。看见屋内的情形,大郡主愣了一下,接着大郡主就走到床前:“祖母叫孙女?”

“你还肯叫我一声祖母,我的心里就很好受了。”太妃声音嘶哑地说着。

“我叫你一声祖母,是因为你确实是我的祖母,可是别的,我做不到,我不会原谅你,因为也轮不到我来原谅你。”大郡主的明亮眼神和太妃的浑浊眼神形成鲜明对比,次妃又想说话了,但看看鲁王的神色还是不敢说。

鲁王长叹一声:“你……”

“没什么好说的,若是她想在死前走的安心一点,我就想问问你,我的娘走的可曾安心?”说着大郡主的泪又落下:“那时候我才十四岁,二妹就更小,之后……”

“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鲁王打断了大郡主的话,大郡主冷笑不语:“原来高高在上的王爷也有认错的一天。原本您不是一直认为,这些错都是别人的吗?是别人服侍的不周到,是我不懂您的心,是次妃不够温柔和顺,甚至是……”

大郡主看向床上躺着的太妃:“甚至是你,是你太过霸道。”

太妃伸手想要去抓大郡主的手,大郡主把手甩开:“不必如此作态。我肯叫你一声祖母,那是因为你好歹养了我几年,至于别的,你到了地下,和我娘说吧。”

“大郡主你怎能如此?”次妃总算找到机会说话,大郡主冷冷地看着她:“你闭嘴,你什么都不用说。”

次妃怎么肯真的闭嘴,看了看鲁王还想再说,鲁王伸手擦掉眼中的泪:“是我的错,这会儿我知道错全在我,娘,若不是我,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大郡主的怒气在鲁王的话语之中,仿佛慢慢消下去了,但她还是不肯把自己的手给太妃握住,太妃长叹一声,这声长叹里面含着无限的不甘心。

宁安郡主从外面快步走入,想来是去请大郡主的人,又顺便请了宁安郡主。看见大郡主站在那里,宁安郡主有些欣喜地喊了一声:“姐姐!”

“我只是来听听她到底有什么话好说的,谁知倒听到爹爹说,他错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大郡主对宁安郡主的回应是宁安郡主所能预计到了,她轻叹一声:“爹爹这些年,也很不好受!”

不好受?大郡主又想冷笑了,宁安郡主看着大郡主的神情,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只是轻叹了一声。

大郡主冷笑出声:“我们还能算是一家子吗?仪宾虽说待我不是那么恭敬,可是他的娘,对他很疼爱,而我们,竟连这点疼爱都是在层层算计之下。”

“是我的错。”鲁王伸手蒙住了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放下:“你,你能……我不指望你原谅,只是以后,你再不会像原先一样受辱,你是我的长女,你出生时候我曾那么欢喜,你……”

“若我等到爹爹想到我过的什么日子,或许我早已经死了。”大郡主冷漠地说着,甚至回头看向太妃:“您出手不让次妃选择那个受贿被推上去的人,不过是为了王府,而不是为了我吧。”

太妃眼中的泪越流越急,视线也渐渐模糊,过了好一会儿鲁王才叹气:“你祖母这会儿就要没了,难道你就真不能……”

“不能。”大郡主的语气还是那样肯定,甚至于眼中已经没有了那种茫然:“我只恨我自己,为何当时没有说出来。”

“姐姐!”宁安郡主高声喊道,大郡主冷笑:“现在自然说出来也没有作用了。”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