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先皇的旧臣。
颜夫子曾给多位皇子教书,和多位皇子都有关联,包括现在的燕王。

随先皇来到北方,就以年纪大身体不适为由卸任。

当时的燕王,送给这位昔日老师不少黄龙田地。

可以看出,当时的燕王、如今的皇上,不打算再启用这位。

一朝天子一朝臣。

颜家也很知事。

子孙都很有学问,宋福生那届科举却无人下场。

学问好到,颜家私塾,大部分是为教习自家子孙,对于收外面的学生,选拔极为严格,就怕毁了名望。

宋福生这位知府,更是会在颜夫子面前自称小可,对颜夫子极为尊崇。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嘛,为米寿他们读书。

米寿要给介绍的朋友,正是这位颜夫子最小的孙女。

米寿和这位小孙女的哥哥是同窗,听说过颜姑娘想结识他姐,他姐呢,还在家里嘀咕过咋没人给下帖子叫去玩,他才给介绍的。

“宋小姐,我小字胜娚。”十三岁的姑娘率先给宋茯苓行礼道。

宋茯苓笑呵呵说,“我小字茯苓,这是我二姐姐。”

二丫上前。

“我二姐姐小字苏木,我还有位堂姐,苏子,她没在,有机会再给颜姑娘介绍。”

没错,二丫改名了,叫宋苏木。

关于大丫二丫的名字,马老太最初那真是没轻了吐槽。

那时,她在三儿的书桌前,瞪眼问道:“你憋了三日,就取这么个名?”

宋福生不乐意,这名怎么了。

大丫二丫和茯苓是堂姐妹,和茯苓配套,都是中草药名。

马老太过后就开始四处挖苦她三儿,起名废啊。

家里那些没起的,快点儿,别再找咱家进士老爷了,保你们会后悔。

在马老太看来,茯苓那名字,她好不容易才接受,多亏她眼下会写字,知晓了茯苓和扶灵的区别。这才前一阵买房落户时,认下签上“宋茯苓”。

结果转回头可倒好,让三儿帮忙取名,大丫就成了宋苏子,送梳子,二丫成了宋苏木,送木梳。

怎么听,都像是送出去两把木梳。

宋阿爷家的儿媳妇劝马老太,“我听着挺好,比俺家丫丫叫宋温暖强。”

宋温暖,也是宋福生给起的。

王婆子也劝:“老姐,名还算中,不是那么特别差,总比宋金子强。”

葛二妞:“你大哥说了,不赖三侄儿,是咱家姓的事,咱取什么好名都要送出去,和福生有啥关系。”

福生够有才华的了,挑的都是便宜的送。

送木梳、送温暖,不比送富贵强?

马老太就这样被葛二妞的话治愈了。

这不嘛,自从马老太咬牙认下这两个名字,宋茯苓在外面介绍二丫就会说大名,或是叫二姐姐。

颜胜娚很开心结识上宋家姐妹,还告诉茯苓和二丫,不止她想认识宋小姐,早在年前,姑娘门聚会时有好些人提过,想邀请宋家姐妹来着,就怕唐突打扰。

茯苓一听,如此盛情,那就去认识各府的小姐姐们吧。

派人回去告诉奶和老妈一声,她和二丫姐出去玩了。

马老太这面接到消息,颜家的?稍稍放了心,派出去两位丫鬟追上茯苓和二丫跟着伺候。

钱佩英倒是无所谓闺女出去串门。

她女儿不是小孩,打小人缘就好,总是要和别府的姑娘走动的。

今儿又是元宵节,姑娘们随便溜达的节日。

并且,钱佩英也没空跟上去看看,她这面收到了帖子。

柳夫人目前在黄龙。

因为柳家小子也在颜夫子那里念书。

柳将军巡疆时,柳夫人基本上不回将军府,只在黄龙的私宅住。

钱佩英带着桃花、宝珠,还有大姐宋银凤去了柳宅一起赏月。

钱佩英她们离开不久后,马老太接见了刘守备家的嬷嬷,来人请马老太她们去刘家棚子赏灯。

要是刘夫人来请,马老太就拒绝了。

过节,只想趁着好不容易放松几日,家里人凑一堆说说笑笑。

可是对方是刘守备亲娘身边的嬷嬷,还说那面几家府上的老夫人都在,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有话说。

马老太一听,不管出于里子面子咱也要露个面。别让人误会咱是知府的老娘就牛逼哄哄似的。

穿外套的时候,马老太有私下叮嘱老姐妹们几句,有啥紧张的?福生已经走到这一步,早早晚晚她们要接触官家老夫人,都给她挺直腰板,都是福生的长辈,谁家没亲属?

就带着老姐妹们去了。

继钱佩英和马老太之后,宋富贵和王忠玉他们在广聚轩门口,也见了黄龙商会来的代表,受邀去了商会那面的赏灯棚子喝酒说话。

而宋阿爷那些岁数大的,正带着家里闲杂人等在欢欢喜喜看表演。

宋福生听秦主簿说,会宁吕县丞那面带着下属们正在各货站和松花磨刀石加工厂慰问,今儿十五,那些县官压根没在家过节,带着汤圆在外面奔走呢,舒心满意的点点头。

听完,再一回头……

二楼这里,他家人呢?

从老到少,全没了,他和谁过节啊?

秦主薄笑得像朵花,那笑容似在说:

大人,我不是在吗?我会对您始终如一的。

你给我滚蛋,日日看你那张老脸。

宋福生寻到家人问清缘由,他最服气的是米寿的去向。

金宝说,米寿去陪同窗相对象了。

上元节,不限男女出行,一年中最好的相亲日。

米寿去帮同窗掌掌眼。

宋福生:“……”

在宋福生无言以对,有些后悔让米寿念科举班时,米寿正在心里对十六七岁的同窗无语。

那位姑娘离漂亮的程度差远了。

同窗是怎么做到一见到人家就脸红心跳的?

还念酸诗,说他俩人之间有缘分,要不怎会如此巧合遇见。

米寿心想:你拉着我们几人满街乱窜,遇不到才是奇怪吧?

唉,要不说呢,长大太累,生活太累。

顾及自己是宋知府家公子的身份,就不能推辞一些邀约,以免别人说他不给面子。

可眼下,为了合群,竟做无聊的事,还不如和金宝哥哥玩姐姐自制的纸牌来的畅快。

对儿七,俩王,四个二,多好。

与此同时,宋茯苓心里也在后悔,不该串门,有点无聊。

二丫还好,反正在宋茯苓看来,二丫姐比她强。

周同知家的四小姐,刘守备家的二小姐,罗通判家的小姐,等等,十几个姑娘家在叽叽喳喳讲述她们在府中的生活。

每讲述一点,就会问宋家姐妹,你们呢。

“茯苓姐姐,你们没有学过女戒女训吗?”

宋茯苓笑着回:“还没有。”

姑娘们:“……”

“那你们学庶务吗?”

“庶务还行吧,帮家里做些事练出来的,”茯苓回答时,看一眼二丫。

二丫肯定的点点头,她们家姑娘算账确实是没问题的。

虽然不懂那些姑娘们讲的香料、花木、玉器古董的鉴别。

不懂女戒女训写的是啥呀,回头找两本瞧瞧。

不懂她们嘴里说的太多了,连刺绣都能说出好几种。

二丫寻思话了:

怎么好些和三叔在家里说的不太一样。

就比方刺绣。

三叔那时不让胖丫学刺绣说的是,费劲学它干啥,咱家有钱,相中什么样式的衣裳出去买,让别人给做。再实在不行,三叔说要给胖丫配绣娘。

但眼前这些大家闺秀们给她一种错觉,明明各个能嫁的很好,都能带绣娘跟着陪嫁,却好似嫁人后要为全家做衣裳做准备。

听听,手指头扎成筛子练习各种刺绣。

可见,二丫看起来是听的一愣愣的,好像很稀奇,实际上心里活动比宋茯苓还丰富多彩。

颜姑娘打岔,咱们玩投壶吧?输了的人,咱们出个字,让她作诗?

罗通判家的罗茉瑜是出于好心,她刚才已经知晓宋家姐妹没有念过什么书,家中更是没有请过琴棋书画的女先生,只略识几个字,担心做不上诗,“还是不了吧,我们接着说说话,没说够呢。”

二丫,已经换名的宋苏木,心想:还是玩游戏吧,我玩,我输了,我妹作诗,我不想再说说话啊。

一个时辰后,周同知家的四小姐周盈盈,率先被母亲派来人叫回府。

因为周盈盈别看一口一句叫茯苓和二丫姐姐,比她俩年纪小,却有婚约在身,快要成亲的人在外面久坐不合适。

且茯苓通过各家小姐们的反应,知晓周姑娘似乎是婚约极好,周四小姐也是贵女女圈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缘由是:

一,周同知是宋知府之下,黄龙地区第二高官。

二,周家祖父就更厉害了,在京里做通政司通政使,左通政,三品大员。

三,即将嫁的人也是三品大员的孙儿,目前在二品武将柳将军手下做副将,分管军户等一系列事宜,锦绣前程,一表人才。

为何能寻到如此良人?

两家联姻,自不必多说,只说一点。

好姑娘能得到好男人的青睐,要有才。

姑娘家琴棋书画四艺中只要有一样很是出众,就会才名远播,姻缘上会好寻一些。

这不嘛,局子散了,茯苓和二丫向回走时就在说,“我就错了,不该兜着聊,二丫姐,应该将你的才情远播出去。”

“你快拉倒。说实在的,胖丫,真没劲儿,我就等着她们带我们逛园子,我可是头一回除咱家登高门大宅,还想看看旁人家啥样。结果一晚上竟在花房里说话吃茶吃点心了,那点心还是咱家烤的,我看了,那点心花做的那么差,应该是出自大伯娘之手。”

当晚,马老太特意一边烫脚一边叫来俩孙女问:“挨欺负没有?有没有玩的好的小姐妹?要是有,回头奶给你们布置一番,咱也学学那大宅子的做派请她们来玩。”

这叫有来有往嘛。

不过,最关键的是,她们有没有门缝里瞧人?

宋茯苓说没有,她们疯啦?得罪我这个知府贵女。

二丫跟着点头,不好玩是不好玩的,那些小姐们倒对她和胖丫很是客气有礼,挺友好的。

“奶,你呢,出去做客,有没有人欺负你?”茯苓逗道。

马老太搬起脚,用抹布擦水,闻言一撇嘴:“她们疯啦?得罪我这个知府之母四品太恭人,大长公主曾经的座上宾,以后也是座上宾。真有意思,我还没到呢,就给我让出主宾位置。”

房间里传出笑声。

这几人自我感觉可好了,却不想,谁人背后不说人。

此时此刻,马老太和茯苓要是能听见别人背后是怎么讲究她们的,会比看鬼片还刺激。

“母亲,大嫂,你们不知晓,那姐妹俩比我大不少,还没有婚约。”

周大嫂笑道:“我的好妹妹,怎么可能有婚约,年纪再大也要先等等。以前,怎么找?就巴望着宋大人做官后再定呐。”

周母也说,他们家姑娘,确实高不成低不就。

即使是现在,宋大人已做知府,也是。

说完,看向女儿盈盈,想起女儿的亲事很是顺心如意。

宋知府比夫君官职高又如何?得圣心更有前途又如何?

她的儿子都很有出息,女儿又各个嫁的好。

而宋知府嘛,儿子不是亲的,女儿呢,呵,不提也罢,估计还要靠宋知府的锦绣前程,对方看中了这一点,才能觅得良人。

刘守备家的二小姐刘文雅和回娘家的大姐姐瞪大眼睛说:“大姐,你不知晓,她们没有及笄礼的,没过,你能相信吗?”

大姐表示,人家的意思可能不是没过及笄礼,怎么可能会不过,只是不像咱们这些女儿家一般大操大办。

毕竟,试想想,农户小家出身,那及笄礼能怎么过?

无非就是插个银簪,吃顿饭罢了,哪像咱们还有唱词。

更何况,宋知府才发迹不久。一年前没发迹那阵,还能怎么大办?

问这个问题做什么,妹妹,让人家多尴尬?

罗通判家的小姐罗茉瑜也在和娘亲说,“娘,宋家姐妹刺绣不太通,家中没请过女先生。您说,宋大人是天子门生,应极是重视学问之人。以前不提,眼下又不是不能做到,怎么就不给女儿请先生呢。听爹爹说,亲女儿不就这一个?那个儿子,并不是亲的呀。”

罗母摇了摇头,还是不太重视呗。

再不是亲的,那也是顶了儿子的名义,又无父无母,可为宋家延续,所以能为那假儿子和侄儿们登颜家门。

女儿嘛,哪有空理。

她最反感男人们不将女儿当回事。

“那位宋姑娘也是个命苦的,不像你爹对你就很重视,唉。你说她将来什么都不突出,怎么能寻到更好的夫家嘛,她父亲不为她着想也就算了,她母亲也是个糊涂的。”

“娘,我看那位知府家的千金说没有女先生时,脸上并没有怎样。至少没羡慕我们。”

“姑娘家见识能有多少,哪能想到许多。”

“娘,你这话错了,她很大了好不好?”

罗母立即:“那她娘更是位糊涂的,很大了竟然不着急。今日,还和柳夫人有空说说笑笑。有那空闲,既然儿子生不出,就要为女儿多着想不是?”

那么大个女儿,连个求亲的好人家没有,婚约更是没影踪,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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