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包子店,一家面条店。
老板都跟做贼一样,会先探头探脑问,“不吃饭,你要干啥,你是谁呀。”

听说要买粮,立马之乎者也扯一堆:

你来我这买什么粮,我这是小摊子,又不是粮铺子,去去去,别让人听见以为咋回事似的。

总之,进院之前的程序一模一样,需要先废话。

然后附耳一唠实际的,听说给的价钱可能会高一些,就给你一把拽进店,店的后院。

其中有一家大型包子馒头铺,就是屋里能摆二十多张桌的那种,童谣镇挺体面的面食铺了。

老板插着暖袖子问:“你高,能高出多少?先说与我听听。”

宋福生说,你看咱都是小老百姓。对了,那个谁,皮货商老王,你是不是认得?我家好像卖过你炭。还有老隋,老王那小木屋不就是挨着老隋嘛,俺们经常说话,那是我两位哥哥,老隋大哥,老王大哥。

“就这炭?那你是开点心铺那家吧?”

“啊,呵呵,我就觉得你这炭盆子里的炭瞅着眼熟嘛,烧的怪丑,我家盖窑烧的。是,我家还有个点心铺子叫马老太。”

“啊,你呀,马老太你家的呀,我就觉得我瞅你也面熟嘛。前一阵是不是在这支摊子了,卖什么,辣面?哎呀,弄得这条街都刮那香味儿。你提那老王,那是我叔伯兄弟。”

“对对对,这可真是巧。”

“那咱这是实在关系,我心里就托底了,与你掏心窝说实在的……”

一旁的宋茯苓听的这个尬,她爹硬往上套关系。

而且,一提到钱,关系也不实在啊。

用她对米面的物价理解,曾经在粮铺子里算过,那时候粮价其实就不低。

大概在粮铺子买细米,是八块多钱一斤,不到九块那样。

不那么白,不是好的细面,是七块多钱一斤。

这包子店老板和她爹说,只有面,没有米,所以只能卖与细面。

细面还要卖他们十块钱一斤。

在宋茯苓理解,就是十块钱的等值换算。

面的成色,打开袋子一看,比粮铺子卖7块钱的面还次,里头糙的很。

也就是说,宋茯苓分析:这位小老板应是秋收时花四五块钱左右收上来的,因为他是开铺子的嘛,会一次性在老农手里收上来很多面粉,都存起来,以防粮价后期有动荡,影响他这买卖,怕成本变高。

那么,他等于是在倒手挣一倍。

就这挣一倍,人家还不多卖呢。

这么“大型”的面点铺,就卖四袋子四百斤,再想多买,人家有也说没有。

“不是哥不想卖,家里得留嚼用,几十口子巴望我填饱肚皮。还有你那老王大哥、我那叔伯兄弟,他进不来城都托人给我捎信儿,急够呛,让我务必给他留一些。”

宋茯苓听着,只觉得,这人就那么回事吧。

但宋福生和他闺女不一样,还真挺感谢。

一遍遍说,四百斤就不少了,这就挺谢谢啦。

那啥,盐粒子能不能也匀出点儿?

你调馅的盐粒子,那种就中。

后来,又去了另外三家开门的面食店,用米寿的话就是:“还是姑父认识的那位伯伯好,卖的便宜,还白给我一个包子,姐姐,你吃不?”

宋茯苓赞同了,恩,好人是对比出来的。姐姐吃,给我掰一半。

因为另外三家店,面粉感觉更次。

比刚才那家次,比粮铺子里的还次次次,你说那得是啥样的面?却卖十二块一斤。

死活就是不可能再便宜了,爱买不买。

然后还没多少斤。

两家小包子馒头铺,一家才卖两袋子200斤,两家四百斤。

那家面汤店,走老远了,也真难为宋茯苓当导航能记住地址,才卖三百斤。

最后,晃荡一上午加一晌午,牛车总共拉着十一袋子质量不咋地的面粉,花出去十二两四钱,外加拉着三十斤粗盐。

粗盐平时卖43文一斤,这是六十文收上来的,三十斤盐粒子花了小二两。

这就是小十五两银钱没了。

宋茯苓已经不需要问她爹这些粮能挺多少天了,这几日帮太爷爷算账,心里对大伙一天会消耗多少粮食是有数的。

不能只看到二百多口子人干活,凑一起挣得银钱多,也要算计二百多口人消耗多大呢。

就比如才买的这十多两银钱面粉,不算油盐酱醋,不算吃副食,只吃主食,每人每天按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程度算,1100斤粮食,这些不够一周吃的。

家里就够到三月份的存粮,这又多一周,难题已经不是花多少银钱要去买粮了,而是你看看,都不舍得卖。

宋茯苓心想:这不行啊。最起码要存到?不说挺到秋收吧,也要存到种菜种啥的能种出来的季节才心里有底呀,哪怕去山上靠挖野菜也能糊弄个饱。

总不能她家带领大伙逃到这,结局是给大伙饿死啦。

去哪买稍微大份一些的粮食呢。

目前看,指望粮铺子都有点指望不上,一听放粮,不得满城排队买啊,粮铺子放粮也是有数的。

你看看她们二百多口人一周就上千斤粮,那前线几十万大兵,得往那面运多少粮。

要是打旷日持久战,外头好几个王爷和燕王一个人打,今儿这个来打,明儿那个来打,燕王这面甭管粮仓存了多少,那也不能够用,几个王爷要是走的是耗费燕王粮草的计策,这地方的百姓真能到了要饭都没地方去讨的程度,就得穷成那样。

燕王如果足够干脆,搞不好倒是燕王先兵贵神速,占一个城是一个,先动手。

宋茯苓急忙打住自个的胡思乱想。

所以说,粮食缺口只会越来越大,要尽快能买到大份的粮。

宋福生一路抱着米寿,抱着娃娃暖和,也一路脑子里和女儿思考的差不多。

他站住脚回头道:

“还是得散伙,就像刚才那么买粮。高叔,你将这些送店里去,别这么满大街拉着。送去后,你和铁头一伙,尽量去找这种店里有粮的铺子,万一又有开门的,别错过,你们几个也是。大郎跟我走,买到了都回店。”

宋福生带着大郎,带着女儿和米寿,进了酒楼。

酒楼掌柜的说,卖不了,就是今年买卖再不好,东家也不可能让卖粮。

也是,那些小门市可能出于多种原因考虑,少卖些粮为换点现银。而能开的起酒楼的,谁能差那点现银,不值当卖粮,倒有可能还往里买。

形势就是这样,越有钱的人家,心里一慌就往家买粮食,够吃也买,存起来。

三家开门的酒楼都去了,没希望买到。

宋福生他们几个心情更是颓唐,还不想回店里,就瞎走。

反正有茯苓,瞎走也没事儿。

走着走着,就变成宋茯苓在前面领道。

她在前面东蹿蹿,西瞅瞅,一仰头,呦,青楼。

禁赌、禁酒、禁嫖。严查之地。

难怪大门紧闭,只开一个小角门在往外拿包袱。

拿包袱?里头还有很多说话声。

难道她们要离开这。

等等,那她们会拉粮食走吗?

宋茯苓带着她爹、她弟米寿、她哥大郎,进了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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