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茯苓看着陆畔从她面前,拿起狐裘站起身。
这人一站起来,可真高。

比她爸高出大半头,比她,更是给她显没了,简直就是姚明和李玟站在一起啊。

宋茯苓眼神闪了闪,低头瞟了眼自个沾了炉灰的奶白小手。

一会儿要记着,等这人走后,吃钙片和维生素,她昨日就忘了吃药,让狼吓的,别再更长不了个头。

“将军,那我先出去了,”宋茯苓微笑着指了指茶杯:“您尝尝,这是新做的奶茶,也不知道您能不能喝得惯。等会儿米寿就能回来,有事您让他出去喊我就行,阿爷也会忙完就过来。”

宋茯苓说完,冲陆畔礼貌的一点头,就扭身出去了。

陆畔微弯腰将外套放在炕上。

目送着宋茯苓梳着包包头的背影。

扭身就走,并不是倒退几步,再出门的那种。

一个人在屋里,陆畔也就没再坐下。

端起茶杯,喝着奶茶,连喝了两杯,还挺好喝。

扭头四处观察这个小小的屋子。

发现这家人,衣服并不是全部叠起来收起来,而是在墙上扎了棍,用一种木架做的像衣撑似的东西,撑着厚衣服,以免出褶,挂在墙上。

米寿姐姐的外披数量最多。

炕上,被褥叠的也并不是长条,而是四四方方。

被褥很干净,被套花花绿绿的。

窗台上,摆着几个泥盆子,里面栽着葱,旁边放着针线篓子。

陆畔的眼神,落在了靠近门口的炕上,那里摆着一张四方的小炕桌。

炕桌上,堆着笔、纸,能看出来上面应该还有他赠与米寿的书。

陆畔放下茶杯,踱步走了过去。

拿起最上面的一叠纸瞧了瞧,脸上立刻露出了欣慰。

因为陆畔能够看出来,写字之人有在认真的一笔一划描大字。

且随着一张张翻阅,厚厚的一沓,也能看出来应是每日会写上很多张字,进步很大。

他翻纸张的手,忽然顿住,拽出其中一张夹在里面的图纸。

就在此时:

“不用跺脚的,没事儿,进来吧,”宋茯苓客气的引着顺子进屋。

顺子依旧心不在焉地跺了跺脚上的雪。

心不在焉是因为,这位竟然是宋姑娘?刚才他都没敢认。

“少爷,小的我?”

陆畔摆手制止,眼睛盯着才进屋的宋茯苓,“这是谁写的?”

“什么。”宋茯苓几步上前,凑过去就要看。

冷风热风飘过来,陆畔鼻翼动了动,闻到了女孩身上的香,也不知是头发上的还是脸上的,香味还不太一样。

他不着痕迹的向后稍退了退。

为了说的更清楚,陆畔扬了扬手里的图纸道:“上面画着两个图,字,像是几岁稚童写的,你去给他叫来。”

宋茯苓已经看到了那张纸,她自己画的,大略扫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仰脖看向高大的陆畔,眉头微皱:

几岁?还稚童?

这人说话,怎么那么会埋汰人呢。

“是我写的。”

陆畔眉头微动了下,攥着纸张的手也微用力,回望着宋茯苓,沉默不语。

怎么可能,你的字,我见过。

顺子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又瞟了眼少爷手里的图纸。

他冷不丁才进来,请原谅他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更搞不清这俩人,在俩俩相望打的是什么哑谜。

顺子:“那个,”

“你写的?”

“是,怎么了?”

陆畔懂了,好吧,看来之前蛋糕盒里的那封信,是他误会了。

而米寿所说的姐姐会写一手好字,也……

“你先说说,你这画的是什么。”

宋茯苓接过纸,“这个是手摇式打蛋,我瞎琢磨的,这个是手摇式榨汁,是我做蛋糕,想着用它们?”

陆畔打断,往前上了一步,扯过纸,指向其中一行字:“你这写的是什么。”

宋茯苓说:“是打蛋器的两边辅助支撑杆,我想着,到时一手抓住手握端,将这个两边辅助支撑杆撑起,架在碗上摇动把手就能打蛋了。而且有了这个,打蛋能自行控制,打出的蛋液均匀,我这个齿轮是锥形齿轮组,写的是解释。”

陆畔脑里一下就明白了:“看来,那你旁边画得就是垂直转轴。”

“是,画得就是那个。”

宋茯苓也有种终于遇到行家的感觉,一说就明白。不像她爹,你和他说辅助支撑杆,他问你,那主要的支撑杆在哪。

陆畔往前上了半步,“这个是滑槽?”

宋茯苓冲陆畔直点头:“是,也不知想的对不对,我就想着,弄出多个弧形刀片后,转轴要设凹进卡槽,摇杆头上要设有与这个卡槽匹配的凹起卡进,头部卡件插进卡槽里。”

陆畔接下半句道:“那弧形刀片就要安装在转轴外部,且每个弧形刀片在转轴上的位置高度要不同。”

“得高度不同吗?”

“要这样。”

“啊?那我还真没想到,”宋茯苓笑:“当时只顾着画过滤凹槽网来着,榨汁嘛,得给渣滓滤出去。”

陆畔:“即使过滤网,也要做个锁扣,锁扣为环型套圈。”

“那让它扣住哪里呢,在哪打眼。”

“这里。”陆畔拿起炕桌上的笔。

宋茯苓急忙道:“我磨墨,”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还磨什么墨:“用炭笔行吗?”

“拿来。”

顺子全程目睹,全程没插上嘴,全程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俩人是在聊什么呢,都是黑话。

而且,你瞅瞅,你瞅瞅,那俩人,共同扯着一张纸,指指点点,俩人还凑到一起唠。

这又画上图了。

他们家少爷,什么时候和女子也有这么多话了?

“哥哥,”小米寿终于回来了,捧着盘子回来的,“哥哥,这是奶奶让我拿来的点心,你要是饿了快尝一些,垫垫肚。”

陆畔坐在炕边,用炭笔在纸上画着,闻言,头也没抬道:“你先垫肚,桌上有茶。”

他认为孩子一定饿了。

说完抬眼看宋茯苓:“在这个位置上打眼。”

宋茯苓点头。

“刀片要在转轴外部,摇杆要固定在转轴内。”

宋茯苓点头。

“你这个部分,正好弄反了。”

宋茯苓冲人笑了,太感谢了,要不然她容易花钱也白费劲。

陆畔望着宋茯苓笑颜如花的脸:“你,”

“哥哥,”米寿硬挤了过来。

和顺子一样的表情,仰头瞅瞅这个,扭身瞅瞅那个:

“哥哥和姐姐在说什么呀。”

“哥哥,你看姐姐笑什么呢。”

又歪了歪头,满脸疑惑,再次强调:“你俩在说什么好玩的事吗?”

在米寿心里,他姐是常笑的,不稀奇。可哥哥嘴角也带笑,可见是有高兴的事发生。

笑了吗?

陆畔和宋茯苓对视一眼,只一眼,他就匆匆将目光移向了旁处,立刻站起身,攥拳放在唇边:“咳,”咳完瞟了眼顺子。

顺子:“……”少爷,您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此时此刻,是在暗示我应该说些什么吗?我是退下,还是该打个茬。

陆畔没指望上顺子,“你姑父呢,”抱起米寿就出了屋。

走了两步,掀开门帘子回来了,将那张纸抽走,又掀开门帘离开了。

宋茯苓惊讶地瞪大眼睛,瞪视着门帘:“嗳?”

嗳?你别给我拿走啊,我是拆了一个榨汁机好不容易画出来的。我那榨汁机,空间不给我变回来,我可没记住所有步骤。

没几秒钟,顺子又回来了。

宋茯苓以为他是来送图纸。

但顺子脸上陪着笑,只是指了指炕。

他家少爷衣裳都没穿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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