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承就像是那根漂浮在水面的浮木,不管他究竟能不能救她,她都只想,死死的抱住她。
邢婳心情失落或者茫然的时候喜欢躺在地上,因为地板给她一种难以形容的踏实跟安全感。

男人走后很久,她才慢慢的起身,再踱着慢吞吞的步子回到靠床的那一侧,关灯,抱着枕头重新躺下,但这次不再是面向天花板直躺,而是蜷缩起身子。

黑暗给人掩护的安全感,黑暗也带来未知的恐惧症。

差不多到了后半夜,邢婳才在欲裂的头痛中,慢慢的睡过去。

人的精神一旦消极,睡眠质量就容易变差。

浅眠,噩梦。

不知道从哪里蔓延过来的水,无边无际的淹没她的口鼻。

她竭力挣扎,拼了命的用手扑腾,想要逃离这片让她窒息的绝望。

终于……她撑着什么东西让脑袋浮出了水面,她眼睛被水珠迷蒙,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天好像很冷,水也是冰的,冰得让她全身都颤抖。

可还没等她看清楚什么,想到什么,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又大力的将她按回到了水里。

冰冷的女音如立体的音响效果般四散开,无孔不入的震动着耳膜,那种恨意从声音里溢出来,四溅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该死的是你,为什么你哥哥要替你去死。”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死,要害死你爸爸……”

“为什么你命这么硬,就是死不了?”

“去死吧,该死的是你……”

“去死……”

又是那股熟悉又令她胆颤的窒息感,似乎随时会溺死……

或者,她潜意识里宁愿自己能一次性溺死。

“啊……”

“不要……”

“不要!”

她轰然间醒来,毫无预兆的坐了起来,满室都是黑暗,唯有额头两鬓的凉凉汗意,和胸口里砰砰砰疯狂跳动的心脏。

没有意识的仓皇间,她完全凭着直觉爬了起来,摸到床头拍开了灯,待满室的光线充盈时,她才堪堪从那真实得可怕的梦魇中逃了出来。

她眼睛空茫的看着目之所及的熟悉卧室,瞳孔涣散几乎没有任何的焦距,额头密密麻麻都是汗珠,手一直在抖。

准确的说,她全身都在抖。

手脚冰冷,血都是冰凉的。

而世界都是一个黑暗寒冷的冰窖。

邢婳爬了起来,往门口走,才走了两步就因为腿麻而踉跄的摔了下,半跪在地毯上,钝痛绵长,她却好似没有知觉,撑着身子起来又继续往外走。

手拧开门把,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

其实夜色并不漆黑,没拉窗帘的次卧就洒进来一片淡淡的月光。

虽也不清晰,但能看清楚大致的轮廓。

邢婳带上门,如孤魂般走了过去,好像只有在这个真实的世界再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真实的人,她才能勉强的确定自己真的从梦魇里走了出来。

这个人是霍司承最好不过了,因为他曾安慰过她,在相似的场景里。

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到床上躺着的身躯。

她其实很想爬上床去抱着她,但渐渐回炉了一点的理智警告她不可以。

站了不知道多久,精神的消耗让她整个人都很疲倦,邢婳还是慢慢的靠着床沿又蹲了下来,蹲到腿麻时,才坐下,到最后躺下。

依然是蜷缩做一团。

她屏住呼吸,害怕惊动任何人。

凌晨三点后接近四点的时间里,城市全部沉睡着,寂静无灯。

慢慢的,只有属于床上男人的浅浅呼吸声,显得真实而令人安心。

……

床上的男人早在门被推开时就睁开了眼睛,不过须臾后又重新闭上了。

直到邢婳像只孤魂野鬼在梦游似的不知道在床边站了多久,再慢慢曲下身去,又再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感觉到她急促不稳的呼吸逐渐的平息了下去。

他睁开眼,看着隐隐是白色的天花板。

应该赶她回去。

否则这女人又要把他当溺水的浮木死抱着不肯撒手了。

这么一想,他就翻了个身,侧身面向床沿,低头去看地上。

背光侧,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却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缩成了一团。

即便没有特意去学过心理学,这种心理学常识大部分人也知道,过于喜欢蜷缩代表着孤独,恐惧,没有安全感,冷。

心脏的某个角落还是克制不住的抽动,他克制住呼吸和其他念头,扯过手旁不远处的薄毯,覆在了那什么都没盖的女人身上,然后躺回原来的位置。

………………

早上,霍司承在生物钟中准时醒来。

他捏着眉心,思维慵懒的开始转动,似乎每天早上都差不多……又好像,有什么不同的。

一个念头掠过他的脑海,他想也不想的翻身起来,稍微探出床沿。

在清晨的光线里,地上女人的姿势像是没有变过,仍然是紧紧的,竭尽全力的蜷缩着,黑色的发丝散乱在白皙的小脸上,让她看起来也更加的可怜了。

男人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伸手把毯子扯回,随手往身后扔。

末了赤脚下床踩在地毯上,伸腿要将这女人踹醒。

脚还是蹲在了半空中,迟迟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一分钟后,他转身走进浴室,面无表情的拿着简单的洗漱工具去客房洗漱,出门前顺手拾起遥控调高了房间的温度。

等到门几乎没什么声响的被关上,邢婳就睁开了眼睛。

这一整晚,她的睡眠都浅到几乎能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

她坐起身,把男人扯走的薄毯又扯了回来,半盖在身上半抱着,无声的眼泪也蔓延到了脸上,躺下后,她用毛茸茸的柔软毯子擦着脸,忍住了喉咙里所有的啜泣声。

…………

霍司承洗漱完后在衣帽间挑了身衣服换上,如平常般照例的下楼吃早餐。

童妈看他脸色,小心翼翼的问,“先生……要不要叫太太下来吃早餐?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真的对身体不好,而且我说的她也听不进,您要不要……劝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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