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苏苏是绝对不想当什么偷听者来着,如果她不是半夜三更睡在人家窗外的桃花树上的话,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
“老爷,我们阿宝才三岁啊!您可不能让他被那妖人偷去!不然我也不活了!”年轻妇人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传来,苏苏打了个哈欠,意识有些朦胧。

“娘子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我们的阿宝被那妖人抢走的!莫怕!”温柔的男声响起。接着室内便是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正在苏苏梦到自己啃着鸡腿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兽鸣,大风将房门粗鲁的刮开,接着便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尖叫声。

“我的阿宝!我的阿宝!来人啊!救命啊!有妖怪!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苏苏惊得从树上差点掉了下来。

在粗壮的桃树枝上坐起身来,她忍不住往下望了一眼,只见到一个乘风而去的鸟尾巴。

听着树下夫妇断断续续的哭喊,苏苏大概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鸟人偷孩子了!

作为青云山长聿仙人的唯一弟子,苏苏觉得,她很有必要拯救那鸟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接着再谈谈人生理想,譬如,小孩不好吃啦,吃素也是很美好的事情啦,老是吃肉很容易得高血压高血脂的啦!

基于方向感的问题,苏苏一点也不意外的在竹林跟丢了那个偷孩子的鸟人。

苦恼的原地打转转,她干脆化成原型跃上了竹林上方,朦朦胧胧仿佛见着了那竹林深处有座清幽雅致的府邸,她不做逗留,朝那林中小园飞去。

“云端,你说公子爷是怎么想的?院里竟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月光下,两个俊秀的青衣男子站在小院入口两侧,低声交谈着。

“行了!云止,别在那编排公子爷的是非!私下议论主子,想挨板子啦?”稍显稳重斯文的男子斜睨了对方一眼。

“嘿云端,你这样是找不到媳妇的!整天跟个老大爷似得,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你!”云止厚脸皮的笑嘻嘻调侃云端,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是是是!我哪有你云止大爷风流倜傥,惹得姑娘们个个都想嫁给你!”云端也不恼,低声调侃了回去。

“卧槽云端,你不会是断袖吧!见着姑娘就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跟我说话就各种油腻,我老实告诉你,我可是把你当兄弟的,你就绝了这念头吧!”云止表情有些惊恐,双手护胸,一副生怕对方扑上来的样子。

“你才断袖你全家都断袖!”云端瞪了胡说八道的某人一眼,有些忍不住想伸手掐死这混蛋。

“卧槽云端,会,会飞的狐狸!”正在此时,云止一脸惊恐的指向院子上方某处,哇的一声叫了起来。

“云止你再这样我特么可要揍你了!”云端忍无可忍的敲了一下云止的脑袋,实在很好奇自家小伙伴的脑洞到底有多大!

“真的云端,真的是会飞的狐狸!”

“够了笨蛋!闭嘴!”

“云端你见过会飞的狐狸吗?”

“闭嘴笨蛋!”

“云端你相信这世上有会飞的狐狸吗?”

“闭嘴!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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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皎洁,竹林深幽,而那竹林尽头的石桌旁,一个青色的身影正坐在轮椅上,萧声自他唇边和指尖悠然响起,竹林中连蛙鸣虫啼都仿佛在附和着,夹杂着竹子的阵阵清香,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声音十分悲怆,让人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阵阵萧声,在低回盘旋着,所有流逝的时光,仿佛就在吹箫者的手指间起起落落。

苏苏听着这萧声,胸口瞬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那被生生抽走的记忆在此刻仿佛也尤为刻骨惊心,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脑海里的一幕幕又开始一闪而过。铺天盖地的红,刺眼又妖冶,那红里,有形形色色的人,眼神清澈干净的少年郎,俊美邪肆的权贵男子,头戴斗笠的丑陋怪物,还有,那抹英气勃勃的青色身影, 他说,不要走,若若……

若若?若若是谁?他又是谁?

又是一阵头疼,仿佛整个头颅要裂开一般。那记忆太过刻骨铭心,她每每想起,都疼的几欲死去。

“若若,在宛城等我……”

“若若,我不要你的血,你快走,快走……”

“若若,连你也要抛下我……”

“就因为那个苍溪,你竟然就不要我了吗……”

“若若,下辈子,我要先所有人一步找到你,我们再不分开,白首不相离。”

苏苏死命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疼的仰天发出一声狐狸的悲鸣,那悲鸣生生泣血,仿佛生离死别一般,站在院子门口的云端和云止被这叫声吓了一跳,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指尖一顿,忍不住回过头来。

也是奇怪,苏苏发出那一句叫声之后,脑海里的画面竟然戛然而止,阵阵的头疼也像是方才凭空臆想的一般,瞬间消散了。苏苏呆愣的捧着脸颊,正出神间,却被一个十分温润磁性的声音打破所有思绪。

“谁在那里?”那人的声音像他的长相一般,温柔细致的如同江南细雨孕育出的山水画,十分俊秀儒雅,眼角眉梢都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善意和柔和,唇角总是浅浅的勾起,带着几分清浅的笑意。不得不说,他有一张天底下最适合微笑的唇,薄一分显薄情,厚一分显愚笨,色泽红润,透着一抹桃花一般的自然浅粉。面上如同细细雕刻过般的美玉无暇。整个人在夜里如同一颗熠熠生辉的夜明珠般,散发着柔和的细光,让人不敢直视,怕是多看上一眼,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竟莫名让人生出一股自卑惭愧的心思来。美中不足的是,唯有他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柔和平静,仿佛一潭死水,没有丝毫焦距。

苏苏一惊,这么美好的人,竟然目不能视?

正在怔愣间,那花一样的人却是扬了扬唇角,移动着轮椅驶到苏苏面前,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没错,就是抱了起来。

苏苏也不知自己在何时,已经变成了狐形,被他双手轻轻一搂,便落入了一个带着竹叶青香的怀抱里。

“小家伙,怎生叫得如此惨烈?是受了伤吗?”他轻声开口,声音却如同那昆仑山上的皑皑白雪一般清冽无暇,带着水一样的柔和。

苏苏低低的呜咽一声,刚才她的头可疼可疼了!这应该也算受伤的吧!

于是她眨巴眨巴咕噜噜的大眼睛,把脑袋埋在这男子的手心里蹭了蹭。撒娇一般。她真的好生同情这样一个生如夏花般的男子,目不能视就算了,竟然还不良于行。

“小家伙,别怕,我帮你看看。”那男子温暖的大掌覆上她柔软的皮毛,从她毛茸茸的四肢划过,又落在她的背上,甚至连尾巴也细细抚摸一遍,却都没有任何伤口和血腥黏腻的触感,这才忍不住低笑出声,声音好听的苏苏几乎都要醉过去了。

“没有受伤,真好。”他轻轻摸了摸苏苏毛茸茸的下巴,笑的一派温柔:“是不是迷了路,找不到家了?”

苏苏舔了舔他的指尖,像是认同一般。这男子也是神了,竟然知道她迷了路吗?

“别怕,明天天亮了,迷雾散了,你就可以看到回家的路了。”他的笑十分好看,惹得苏苏一下直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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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雾还漂浮在竹林中,窗外鸟叫声清脆婉转,食物的香气荡漾在空气里,惹得苏苏在睡梦中也是口水直流。

只听得一声轻笑她才悠悠睁开大眼睛,看了看周围。

她此刻正躺在一个软榻上,身上未着片缕,如玉般的莹润肌肤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美得不可思议。泼墨一般的秀发柔顺的披散在背后,也挡住了胸前的旖旎风光。整张巴掌小脸皱得像只包子,怎么又变回去了!这忽大忽小的体型可怎生是好?陵越哥哥可说过,不能在男子面前宽衣解带的!

不过苏苏转念一想,忽然变身没了衣服,也不能算她主动宽衣解带的吧,嘿嘿,她真是机智。

“小家伙,是不是肚子饿了?”那雪山之莲一般的清雅男子突然出声,苏苏这才回过神来,软软的唤了一声。

“哥哥,我要吃烧鸡!”那空中飘着的味道,不是是烧鸡还是什么?她刚才就是被这个味道勾醒的,此刻简直要馋死了。

像是被突然响起的女声惊讶到,那男子拧起了眉头,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句:“小家伙?”

“嗯嗯,我是苏苏。”苏苏委屈的眨巴这眼睛,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肚子好饿啊,好想吃烧鸡。”吃不到烧鸡的狐生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那雪一般圣洁的男子神色显然十分震惊,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却浑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微微有些讶异。

在了解了苏苏就是昨天那个‘小家伙’之后,盛月白也渐渐知道自己昨天到底带回来了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小东西,不过他一向温和无争,也没有那么多人妖殊途的偏见,只是最初的微微怔愣,就定下心神了。这小狐狸天真烂漫,哪里像众口相传的那样可怕狰狞。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们对不熟知的东西总是抱有极大的偏见和除之而后快的敌意,盛月白再明白不过。

“哥哥,你为什么不吃?”软糯可爱的女声响在耳边,盛月白只微微一笑,刚想伸手摸一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却突然想起男女授受不亲,便缓缓收回了手。

“方才用了大半碗莲子羹,已饱了,你吃吧。”声音轻柔的像风一般,好听的要命。

苏苏却是看到了他缩回去的大掌,哪里肯错过这么个机会,赶紧将小脑袋凑到盛月白掌下,像只撒娇的小狗磨蹭起来。哪里有堂堂九尾天狐的样子。

清晨时分,薄雾未散。

天微凉,空气中氤氲着丝丝竹香。苏苏怕冷,只得套上盛月白的一身衣裳,月牙色的长袍将她较小的身体罩的严严实实的,她此刻活脱脱像一个穿了大人衣裳的调皮孩童。

边吃着烧鸡,苏苏边和盛月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以至于后来敲了门直接进来的云止以为自己走错了门而落荒而逃,天呐,他刚才是误入了竹林中的仙境,见到了仙子吧!

再三确认那门外写的是傲霜阁三个字后,云止才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小心翼翼咬着指甲进了门,见到苏苏对他嫣然一笑那一瞬间,他还是很怂的放下手中的桂花糕,再次夺门而出。

天啦噜,公子爷竟然谈恋爱了!不得了啦!秀恩爱了!

机智如云止,从头到尾却压根没有考虑过,他家公子爷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如花骨朵一般娇嫩可人的小美人儿的。只觉得,狗生不易,且单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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