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档子事儿”,你不论问流连花丛已久的钢铁富豪,还是问曾经脑袋里只兜满国家大事的美国士兵,他们的答案只有一个且是相同的。那就是——
男人无师自通。

正如史蒂夫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利用自己身体上的天然优势极尽撩拨,他也能无师自通地哄着人,小心翼翼收了利齿,把兔子叼回自己的狼窝。兔子直到被叼上床的那一刻,还晕头转向地不知道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感情到了一定的阶段,确实要有“进步”才称得上发展。但需得从第一阶段过渡到第二阶段,只有单纯的亲亲抱抱可就不足以满足人了。

史蒂夫的床很大,出奇大,来回翻滚或者再躺两个人都不是问题,好像买来就等着这天似的。床极其柔软,柔软到几乎能让人陷进去。但艾比躺上去更仿佛一种强调。她皮肤白得很,床单颜色深到乏味,而这种乏味此刻反而能衬出兴味。

她是“不小心”掉在幽僻深林的一块奶酪,他看一眼就觉得心头有如火烧: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那是什么味道。

艾比一直失措,哪里知道怎么办才是好。她起先蜷着,像使劲浑身解数都要保护自己的贝类;殊不知这种保护方式脆弱到可怜。猎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小贝壳仅有的一点防备也被人诱着、哄着卸下,露出其中温驯又湿软的内里。

乖得不像话了,却始终不肯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由于视觉受限,其他感官的感受才更明显。她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每一个动作,所以全身发热,呼吸颤颤地憋在喉咙里,几乎是稍微超过一点就要哭出来了。

她不知道这时候哭会引来什么样的对待,只是单纯的,兀自满心委屈:往常这个时候,她眼泪珠子一掉史蒂夫就要心疼;但现在她不停叫“过分”“不要”他都不听,甚至动作更重。

这副模样可怜可爱,到底勾得人低头亲她。只不过亲也不是亲,全变成了啃,艾比只觉得自己变成了块夹心馅的棉花糖,被他咬破了一层,流出软黏黏、湿哒哒的草莓汁。

他把“草莓汁”细细舔干净,她羞得直发抖。嘴唇哆嗦得厉害,又被他强势堵住。眼泪换个闸口,从红透的眼角直淌。他也不管,沉着嗓子说“别憋着,喜欢你哭”。

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艾比憋到后来,终于意识到哭是没用的,反而更助长逞凶之人的气焰。她哭腔渐小了,细细弱弱比小猫叫还不如。他从床单上轻易捞起她,脸颊红得比发烧还凄惨,一身淋漓细汗。

这感觉起先是痛,刀劈斧凿的痛,到后来又渐渐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没法子脱身。又哭、又撒娇,又是软绵绵地哀求,只能起反作用;最终意识到还是得靠自己,挣扎着趁人松口气的工夫想逃,但又很快被捉住提起,跪着被他从背后压到墙边,姿势让人避无可避。

“嘘……亲一亲好不好?”

他低声哄,密密匝匝地亲她耳垂和脸颊。她嗓子都哭哑,总算拽回他一点神智。但也仅有芝麻粒那么大小的一点,轻柔的吻之后,海浪又一气呵成至最汹涌,顿时把整个贝壳都打湿。

“你知道,我做惯了大兵,不喜欢……睡太过柔软的床。”

“在你来之前,床板一直都是硬的。”

他气也不喘,用手指轻易揩掉了下巴上的一滴汗,笑了。

“但现在,我想……软也不错。”

她是他的小豌豆公主,天生就该睡在天鹅绒上的。再娇嫩的质地也不为过,哪抵得上抚触勾挑、最后抵达人的内里时半分。

“过、呜,过分——”

她迷迷糊糊,累到只能咬着指头哽咽。控诉含在嗓子眼,说得断断续续。

另一只手伸出去,想要抓住什么又不得,最后只能在越发澎湃的冲击中绞住床单,用力到指骨都发白;又被他的手覆上,严丝合缝包住,强迫十指交叉。

狮子撕开了这块大型的草莓棉花糖,当真和外表一样又软又甜;他深感着迷舍不得放手,珍惜地舔了又舔,咬了又咬,直到它哭泣着流光了草莓味的馅。

棉花糖以为它贡献了自己的所有,但狮子只撮了撮牙齿,说这远远算不上敞开肚皮的一顿大餐。

……

接下来的一整天,艾比根本不想下地。

早上起来的时候神魂和身体分离,大脑还能运转,但肢体毫无知觉。稍微动一动才觉出酸麻和刺痛,意识瞬间归位,折磨得人死去活来。

艾比一头扎在被褥上,心里哭嚎一句:

“梅林呐——”

真的惨,真的太惨了。

她的眼睛现在还是肿的,当然肿的不止眼睛……

不不不停止!停止!

她怕了,她已经彻底领教了美国士兵典范、复仇者先锋的本事。这种感觉比黑暗更恐怖,区别在于你根本无从逃脱、无所遁形,你是完完全全的弱者,只有接受和被支配。

艾比瑟瑟发抖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身上是干净的,就连床单也清香而干燥。艾比现在看到床单就害臊,赶紧撇开眼睛,无所适从地盯住了门口。

没过两秒,史蒂夫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艾比没有立刻掀起被子就钻进去,她现在是一棵蔫耷耷、湿淋淋的水草,浑身上下透着“没精神”。事到如今她已经有了一种“我已经上过地狱天堂,没人能拿我怎样”的、非常高妙且微妙的超脱。

盯——

不知所措的人反而变成了史蒂夫。他对上她仿佛还含着水汽的蓝眼睛,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杯盘。

但超级士兵的身体素质摆在那儿,他就算一心多用都不可能打翻。所以杯子里的热茶晃了晃,只漾出一圈细不可见的波纹。

艾比看着他谨慎地走过来,人高马大的一个,却眼神轻飘、红着耳朵……

耳朵不仅红着,还是耷拉下来的。他又变成那只温顺到不行、沉稳到不行的金毛犬了。

简直不可思议!

史蒂夫顶着小女朋友的视线,心里发慌。他尽量使自己看上去一切尽在掌握,于是咳嗽了声,把声音放轻:

“来吃早餐吧?”

艾比一看托盘,真的很丰盛。

除了她平时爱吃的,居然还有炸鱼薯条!

炸鱼薯条……

她悲从中来,昨天刚说过爱它、想吃,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受骗了,特别特别难受,简直想“哇”的一声哭出来!

看她扁着嘴巴,泪花花又包在眼眶里频频打转,史蒂夫最见不得她这副可怜相,赶紧把托盘放到一边,抱着人轻声细语地哄,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体贴有多体贴。

艾比揪着他的衣领,眼泪这回真管不住啦。

他跟昨天晚上又不一样了!

都是骗人的,这个人怎么比弗雷德还大骗子啊呜哇——

她稀里哗啦一阵伤感,不管不顾地把泪珠子全抹在他的脖颈里。

史蒂夫伸手端来热茶,先贴嘴试了试温度,再送到她手里。感觉手心一重,英国姑娘低头瞅了瞅热茶,顿时收了声。

先、先喝了茶再说……

她喝得慢,一杯下肚后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为啥哭了。又顶着有点滑稽的小肿泡眼,盯着杯子上的小狗图案发怔,最后一点气也消得干干净净。

她知道他喜欢她,喜欢得不行了。跟史蒂夫在一起,你永远不用害怕没有安全感。当天上下雨的时候,他不是帮你撑伞的人,他自己就能当你的太阳。

而喜欢这件事就像阳光普照,心意是藏不住的。每当他看着她,眼睛是那么闪耀,你能轻易感觉到,你在他身边有多让他高兴!

艾比也喜欢他。他的快乐让她珍惜,她几乎想象不出会有什么人舍得让他露出伤心和疼痛的表情,那这个人肯定是天下第一大坏蛋。

艾比不想当那个坏蛋。

她捧着杯子出了神。而史蒂夫甚至不敢把杯子从她手里抽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踏出房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条热乎乎的毛巾。

他拿毛巾给她擦脸。擦擦哭红的眼角,擦擦鼻子嘴巴。手法娴熟轻柔,并不是一通乱抹,仿佛在心里练习过很多遍似的。

艾比觉得自己像一只逐渐吸饱了水的纸船,变得越来越重,最后驶不动了,安静地泊在适合憩息的小港。

她把杯子往床头边一塞,脑袋往他胸膛一扎,蹭住不动了。

突然很想撒娇,没有来由地。像小狗对大狗那样。

史蒂夫从善如流,把她搂紧;同时注意把被子拉高,她整个人就被圈在其中,受不到一点风。

他现在搂着的是他的全世界。他说不出来这种心情,总之非常温柔,想只看看天空、看看白云不说话,但心头又好似岩浆沸腾,如果前面是悬崖,对面是山峰,他又很想喊上一喊,宣泄掉这点莫名其妙的激动。

艾比用脑袋顶着他的下巴,手指在纽扣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绕到第十八圈,终于忍不住低声唤:

“史蒂夫。”

“嗯?”

他的鼻音难得泄露出一点懒散。

她艰难地把上半身往上拱拱,贴住他的耳朵想打个商量:

“就、就是下次,你能不能……不要……”

她觉得昨天晚上,他有的行为实在是……堪称恶劣。

史蒂夫稍一犹豫,片刻后居然缓缓摇头。

“我恐怕不能。”

艾比差点又泪水涟涟:为什么呀?

他诚实极了,同样有点羞赧似的凑过去,说的却是毫不羞赧的话:

“如果是特殊情况,我喜欢……”

后面的话不幸被温热的风吞了。他说得也小声,接近气音。

特殊情况,我喜欢你哭。

艾比:“……”

这句话似曾相识……昨天晚上你也是这么说的!

她涨红了脸,一记头槌“梆”地送出,倒把自己槌得眼泪汪汪。史蒂夫哭笑不得地抱着人哄,边揉她脑袋边伸手去拿搁在床头柜上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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