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早上八点,艾比准时起床。
本来周末,她会允许自己在床上赖会,不必早起;但今天不同了。

她和史蒂夫约好,两个人要一起去植物博览会。

就在两天前,艾比在史蒂夫家做客的时候,等史蒂夫的两个朋友走后,史蒂夫邀请了她。

艾比还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他郑重的表情,和郑重的语气:

“你周末有空吗?一起去植物博览会吧。”

他说着摸了摸鼻梁。史蒂夫本来就长得好看,睫毛又长又浓,灯光下印出两道青色的影子。

他的眼睛也好看,蓝蓝的,像两颗玻璃球。

艾比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吃了十颗吹宝泡泡糖。

她都忘记自己怎么回答的了,肯定很丢脸,头都点得快掉了,只记得轻快的一声:“好呀!”

然后史蒂夫就笑了。如释重负似的。

植物博览会里的各种植物,是艾比喜欢的;邀请她去看植物的对象,也是艾比喜欢的。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是以艾比大早上激动得不行,刷牙、洗脸、挑衣服……坐到梳妆台前,甚至很有耐心得给自己编了个漂亮的辫子。

终于打理好自己,艾比对着镜子左右端详。

在霍格沃茨那会,除了看课本,她还看了些有趣的课外杂书。其中就有教美容魔药的配方和美容魔咒的。

艾比不是个特别重打扮的姑娘,但她今天也想尝试一下了。

模模糊糊地,循着书上教的,她笨拙地给自己施了个美容魔咒。谢天谢地成功了,暖呼呼的魔力从头顶一路灌注到脚心。

跟迪士尼的公主,被仙女施过仙法一样。

艾比再看镜子,发现好像是比刚才闪亮了许多!

她心情超好,整理好自己要带的东西,在出门前还进了一趟温室。这已经是她每天的习惯了,几乎雷打不动。

今天的温室和平常一样无风无浪——才怪呢!

艾比的脚甫一踏进去,差点尖叫出声!

“stooo——p!”她大踏步冲到奶牛摇摇树面前,它硕大的奶牛头此刻做出了一个非常辣眼睛的娇羞表情,枝蔓缠着它身边那棵小小的曼德拉草,还在一个劲儿地……蹭。

艾比顿时捂住了眼睛!

她觉得非常不妙。他们家这棵奶牛花啊,它可能是……发情了。

艾比把挡住眼睛的手掌从脸上拿下来——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举动——她围着奶牛花和曼德拉草打转,小心翼翼地劝:

“把、把它放开好不好?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曼德拉草被它勒得要尖叫,丑丑的一团小脸上全是蓄势待发的愤怒。

牛头摇摇树还在陶醉。它们当然是朋友,不然它怎么会搂着它!

不过从今天开始,它的好朋友将会变成它的亲亲甜心宝贝!

艾比咽了咽唾沫:“可是……它就要被你勒死啦。”

牛头摇摇树立马一惊,藤蔓一松。艾比扑过去抱住它那颗烫乎乎的牛头,防止它继续逞凶。

这回抓住了,待遇可就没这么好了。艾比捧着它的大脑袋上下摇晃:“你清醒一点,你跟曼德拉草是不会有未来的呀!”

奶牛头垂下来,看了一眼曼德拉草。曼德拉草小恶魔似的脸上还充满了暴怒,那表情看得它心都碎了。

奶牛花开始张牙舞爪,兼抽抽搭搭。

艾比虽然刚才非常崩溃,但看到它这副委屈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连忙摸摸它脑袋,帮它擦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硕大泪珠。

她以前也没养过牛头摇摇树,对这种状况缺乏经验。但牛头摇摇树是十分珍贵难得的,眼下让她去哪儿给它变出个合适的对象呢?

艾比盯着她的大脑袋发愁。犹豫地问:“要不咱们,自花授粉得了?”

她记得牛头摇摇树的授粉方式十分特殊,不论自花,还是异花授粉都是行得通的。

奶牛花瞬间把自己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梅林的平角裤,即使是牛头摇摇树也需要享受自由恋爱的权利啊!

它好委屈。

艾比看它蔫不拉几,倒是心疼了。她想了想,跟它保证:如果植物博览会上能看到合适的相亲对象,她会考虑把它带回来,给因为发情而空虚的奶牛花做个伴。

牛头摇摇树这才高兴了。

艾比没忍心告诉它:它长得比较……特殊,找到对象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不过也说不准。艾比现在的心情有点类似于生了个丑孩子的妈妈,反正、反正麻瓜养的植物都有点傻呆呆,到时候在拍卖的时候买一盆给它解解闷也不错。

说到植物博览会,艾比突然又想起前两天收到的信来了。

纳威先前在信里提到的“七分美梦”配方,她现在还差一味。如果是简单的嚏根草也倒罢了,流金嚏根草可不好找。

虽然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有机会总要尝试。兴许在今天的植物博览会上会有发现。

艾比打定主意,手摸向了温室西南角种着的探向球。

和它们的名字一样,探向球是可以帮助她找到嚏根草的好宝贝。

它们本来和冰柜藤栽种在一处,现在好几株冰柜藤被艾比剪去做盒子了,盆里空了好大一块。

探向球获得了更充足的生长空间,向上窜得飞快。

它们本来是小煤球那么大小的几个点,颜色黝黑;现在已经开始成熟、褪色,褪成了淡淡的金。

艾比戴上龙皮手套,把最小的那株往上一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拔了出来。小球在空气里挣了挣,扭曲的根须像小孩儿乱动的脚。

须须清理干净后,艾比把它放到自己的头顶。

定向球十分有灵性地伸出“脚”,紧紧勾住了她的头发。金色的小球埋在发里,倒不明显。

艾比晃了晃脑袋,没掉。但还是不放心,索性又在头顶扣了顶毛呢贝雷帽,这下探向球被遮得一点也看不见了。

她拍拍脸颊出门,去往市郊的植物博览会。

……

史蒂夫是先到的那个。

这并不代表艾比迟到,相反是他来得过分早了。但他一向是个礼节到位的人,干不来让女孩儿等的那事。

他戴着棒球帽,压低了点帽檐。没等两分钟,就听到熟悉的、蜜糖般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

“史、史蒂夫——”

美国队长抬眼。然后愣住了。

他看见了一团光。

别误会,美国队长这种老冰棍可说不来肉麻唧唧的情话,“一团光”也不是什么脱口而出的赞赏,只是他对所见现象的陈述。

他确确实实是,看到一团光冲他小跑过来。

……闪得四倍感官的九旬老人忍不住闭了闭眼。

近了、更近了,还是一团光……只不过距离越近光的强度越小,最后露出脸来。

是艾比,她全身上下,不仅脸蛋,还有脖子、胳膊和腿,甚至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闪闪发光的,好像覆盖了一层柔光滤镜,整个人亮闪闪到不太科学。

像是哪本漫画书里跳出来的精灵人物。

史蒂夫克制住自己揉眼睛的冲动,他保持着沉稳的微笑:“嗨,艾比。”

过了十秒后,也不知道是因为适应了还是怎么,忽略那层光的效果,史蒂夫得以更仔细地观察艾比本身了。

她今天穿了白色连衣裙,外罩一件丁香紫色的针织外套,上面还绣着一团一团的小兔子。珍珠胸针跟她温柔的气质般配,散发着圆润的光辉。

同样乳白色的贝雷帽压住了金发,脸颊红扑扑的,嘴唇比平时更娇艳,是鲜嫩初绽的粉色,像小孩子爱吃的草莓酱。

史蒂夫的喉结不由滚了一滚。

“我没有迟到吧?”

艾比在他面前刹车。用手理了理帽子和头发,有点忐忑地问。

她的牙齿咬了咬嘴唇,又是一松。下唇泛出湿润;胸脯因为刚才的跑动,微微跳跃起伏。

……该死,这附近三分之二的男孩儿都在看她。

他倒不想抠人眼珠,只是觉得这群新世纪的小孩兴许作业太少。他倒很乐意给各大高校的禁闭室录制教育视频。

史蒂夫的眼神凉了凉,但在看向艾比时又暖如春风。

他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又甜又酸。教育的话习惯性脱口而出:

“现在还是冬季,你这么穿会着凉的。”

他微微不赞同地看向她又细又直的小腿。那里只裹了薄薄的白袜子,还是不连脚后跟的那种。

艾比傻乎乎地说:“不冷。”她又兴冲冲地向史蒂夫展示,“你看,其实有两层呢!”

史蒂夫仔细看了看,突然蹲下身。

艾比正摸不着头脑,忽然感受到小腿底部接触到一片温热:是他的手掌轻轻圈住了她的脚踝。

手掌大,脚踝细。只是这么一拢,就把整个细白部分完全包住。

动作持续不到两秒,他迅速放开。好像确认了什么事似的,站起身露出笑容。

“确实不冷。”

“……”

艾比僵硬地注视着他的蓝眼珠,那里流光璀璨,像玻璃封住的大海。

她“嘤”地一声,突然脸颊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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