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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阮其实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话本里到底讲了个什么故事,但见月谷一脸不赞同的模样, 没敢当着她的面看, 怕她忍不住在太后面前说皇上让皇后看了一本惑乱后宫的话本,倒是就尴尬了。

趁月谷不注意, 江阮将话本收进袖子里, 然后起身,“走吧, 去见见废太子妃。”

漓儿扶着江阮到了前殿, 漓儿在座椅上放了坐垫,厚厚的靠垫,让江阮坐下, 又在她怀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手炉, 月谷又拿了大氅给江阮盖在腿上, 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江阮看着自己被裹成了一个球, 有些无奈, 殿内其实挺暖和的, 她们真的是太过于小心了。

江阮坐好的这个空档,宫女把废太子妃带了进来,几月不见, 江静娴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也清瘦了许多,眉宇间看起来有些疲惫。

但是她看向江阮的眼睛却依旧带着犀利, 带着不加掩饰的怨恨。

“见了皇后娘娘为何不跪?”漓儿早就看江静娴不顺眼了, 有了这个机会厉声呵斥, 呵斥完后,转头对江阮吐吐舌笑了。

江阮无奈,漓儿现在学的越发不像她了,也不知到底是跟谁学的。

江静娴站在那里,挺直着腰身,看着坐在上座裹在白色的大氅中像是团子一样的人,双手紧紧握在衣袖中,良久,双膝跪倒在地,“见过皇后娘娘。”

江阮支着下巴看着她,心中很是惊讶,江静娴从小生活的环境,让她有一颗优越的心,绝不是个会妥协的人,她此时心中定然恨极了她,她以为她见到她必然是要破口大骂的,但是竟然如此平静的跪了下去,这倒让她刮目相看了。

其实江阮对江静娴最恨的时候是在鲁国公府时,那时候因着废太子,江静娴明里暗里欺负过她很多次,连带着那些丫鬟小厮背后里也给江阮使绊子,有时候江阮会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那个时候,也会想着,有一天她会比江静娴更加厉害,到了那一日,她一定要让江静娴跪在地上对她求饶。

当然那些想法只是小时候被欺负时生出来的豪言壮志,自从离开了鲁国公府,江阮的‘豪情’便一点一点儿的被磨灭了,尤其是遇到祁烨后,更是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连想起江静娴的时间都没有,哪儿还想着要报复她。

长大后的她和江静娴,最多的不过是言语上的冲突,江静娴虽说恨极了她,成了太子妃后却自顾不暇,也没空找她的麻烦,所以说她对江静娴此时的感觉便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许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梦想真的成功了以后,便没有那么大的成功的喜悦了。

有祁烨在的一天,废太子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两人,连带着江静娴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江阮想到这些,心里倒是有些感概,以前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江静娴怕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这怕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江阮摆摆手,“你回去吧。”

江静娴愣了,她以为江阮会趁着这个机会对她极尽羞辱,却不料她竟这般平淡,不可能的,江阮不是这样的人,她是个嘴巴狠毒,心肠也狠毒的女人,想到当初新婚之时,江阮对她的‘诅咒’,江静娴就恨不得杀了她,都是她,都是她,是她诅咒她,还是她抢了她皇后的位置,那里坐的本应该是她。

江静娴出门前,废太子还在书房里醉生梦死,对她不闻不问,也不担忧她此番进宫是否能够活着回去,对于他而言,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自然也无法庇护于她了,若她此时再惹恼了江阮,自己怕是没有活路了,把这些想通的江静娴即便恨透了江阮,为了保命,也只能都隐忍着。

江阮眼见着江静娴脸上变化多端的表情,倒是把她的心思猜了透。

江阮掏出袖子里的话本,随手翻看了起来,若江静娴还像以往那般张牙舞爪,江阮倒是有几分闲心与她争辩一番,但看她这幅模样,倒让她失了兴致。

江阮淡淡道,“漓儿,将她带出去吧。”

人也许能容忍你的谩骂,却容不下你云淡风轻的无视,在江静娴看来,此时江阮的态度便是如此,对你不咸不淡,甚至不屑与你攀谈,更不屑对你炫耀她此时的荣耀,而这样的态度却是最让人受不了的。

江静娴站起身,终究是忍不住回眸看向江阮,“江阮,你就这么放我走了,你以后怕是要后悔的。”

江阮愣了一下,话本上那皇后娘娘处死诱惑皇帝的小宫女,小宫女哭喊着,“皇后娘娘,日后,你定是要后悔的。”

江阮抬眸看向江静娴,心中一个疑问,这话本莫不是你写的?

*

崇华殿内,祁烨飞速的批阅着一份一份的奏折,崔铨小心翼翼的将他微凉茶水撤了下去,换了一杯热的。

祁烨侧眸看了他一眼,眸子幽深,以往替他磨墨为他念书的都是江阮。

崔铨心里打了个突,皇帝这个眼神似乎隐藏着别的含义。

“废太子妃还在茗萃宫吗?”祁烨低头继续批阅着奏折。

崔铨回神,忙道,“皇后娘娘已经让她离开了。”亏得他猜到陛下肯定要问娘娘的情况,所以让小太监时时打探着。

“离开了?”祁烨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全须全尾走的?”

崔铨头越发低了,“嗯,全须全尾走的。”陛下是何意思,是盼望着皇后娘娘砍她只胳膊还是卸她条腿?

祁烨一手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对了,陛下,废太子妃去了太皇太后的宫里,按陛下的吩咐,侍卫只做没看见。”

“嗯。”祁烨点点头,继续批着奏折。

*

晚间时,祁烨回到茗萃宫,本以为有了早上那强烈的刺激,江阮会乖巧的坐在桌前等着他回来,却不料他看到的便是江阮侧卧在贵妃榻上,手中拿着那话本看的正入迷。

因着祁烨并未让人通报,所以江阮并不知晓祁烨回来了,祁烨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弯身看着她看到的那个地方:皇后看着面前跪在地上她曾经的主子婉妃,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本宫说过,总有一日,会让你跪倒在本宫的面前,为你以前对本宫做过的所有事情付出你应有的代价。”

江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祁烨摸摸她的手,“冷?”

江阮吓得差点儿跳起来,若不是肚子太大,她怕是真的要跳下贵妃榻了。

祁烨忙撑住她的身体,责怪道,“这些宫女怎的不知给你盖些东西。”

江阮捂着胸口,“先生,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祁烨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在她身边坐下,脱了靴子,与她挤在小小的贵妃榻上,一手搂着她,一手扯过一旁的大氅盖在两人的身上,躺了下来。

祁烨拿起她手中的话本,举在眼前,“怎么样,为夫给你找的这话本好看吗?”

江阮顺势窝在他的怀里,点点头,“很好看,我以前没看过这些话本,从不知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有趣的东西。”

“你觉得这皇后狠毒吗?”祁烨看向怀里的人。

“嗯,狠毒。”江阮老实的点头,“她坐上皇后以后,把以前对她不好的那些人都报复了,甚至还杀了好多人。”

祁烨眉头微皱,还未开口,江阮又道,“可是,我竟然不觉得她很可恨,若我是她,我...”江阮悄悄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我也许会同她做一般的事情。”她可以平静的面对江静娴,却无法平静的对待江瀚海,她同话本里的那个皇后一般,想要那个曾经伤害了她的江瀚海付出惨重的代价。

“嗯?”祁烨眉头微挑,放下话本,抬手挑起她的下巴,“那你今日为何还放走了江静娴?”

“嗯?”江阮有些不解,“你让江静娴来是为了让我出气的?”

“自然。”祁烨毫不掩饰的承认。

江阮,“......”他不会以为就她和江静娴的那点儿口舌之争,犯得着她落下一个妖后的名声吗?

毕竟他为她承担了太多,那些大臣本就不看好她,若她对前太子妃做了什么,那些大臣不知又该如何编排她了,那时他会更加被动。

江阮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先生不是说了嘛,前朝才是你的事儿,后宫的事情交给我可以吗?”

祁烨点点头,脸上波澜不惊,“后宫确实是你的事儿,但是你是我的事儿。”

江阮,“......”

是谁告诉她说后宫之事乃是皇后做主,不需同他商量的?

江阮知道祁烨是为了她,心中自然是充满柔情,往他怀里蹭了蹭,祁烨摸着她的肚子,有些犯困,两人窝在贵妃椅上竟是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一个多时辰,直到两人肚子咕咕作响,才将两人从睡梦中扰醒,崔铨传了膳,两人都有些饿了,吃的特别香,祁烨似是不经意道,“想要与夫人一起吃顿饭,倒也不容易。”

江阮噎了一下,猛地咳了几声,祁烨轻拍她的背,给她喂了几口水,幽幽道,“这是心虚了吗?”

江阮,“......”

两人睡了一觉,晚间便有些睡不着,靠在一起看了好一会儿话本才熄了灯入睡。

翌日,江阮起了个大早,趁着祁烨还未醒,江阮亲自将祁烨的龙袍用檀香熏染,祁烨起床时,江阮将带着香味的衣衫亲手给他穿上,祁烨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江阮看的出来。

送走了祁烨,江阮又拿着那话本看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漓儿进来,“娘娘,废太子妃前来给您请安。”

“怎么又来了?”江阮诧异的抬眸。

漓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是陛下让她来的吧。”

江阮皱眉,将江静娴招了进来。

第三日,一大早,漓儿进来,“娘娘,废太子妃来给您请安了。”

江阮,“......”

第四日,一大早,月谷进来,“娘娘,废太子妃来给您请安了。”

江阮扶额,“......”

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

直到第十日,江阮终于忍不了了,趁着晚上睡觉时,对祁烨提出了异议,“先生,可不可以不要再让废太子妃前来给我请安了。”

“为何?”祁烨蹭着她的脖子,气息有些不稳。

江阮被他蹭的心猿意马,却强撑着道,“你为何每日让她来请安?”

祁烨埋在她脖颈间,语气有些狠厉,“朕要让她活着,日日进宫看着,我家阿阮的花是长开的,月是长圆的,她不是不信吗,朕就定要让她信了。”

江阮,“......”

她终于知道了,那么长时间了,她家先生一直记挂着江静娴当日说的话。

这心眼怕是也就...针眼...或者说是比针眼...还小...了。

“相公,我不喜欢她来给我请安,我日日应付她,实在是厌倦了。”江阮忍不住抱怨。

祁烨眉头微微皱着,抬眸看她,“怎会厌倦,你可以把话本上学到的都用在她身上,放心,为夫绝不会觉得你是蛇蝎心肠的。”

江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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