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
尽管陆一奇已经非常非常小心谨慎了,但堪萨斯州立大学的办公建筑已经十分老旧,木板门的声响就如同恐怖片场一般,咿咿呀呀的琐碎声响在走廊里回荡着,在只有屏幕灯光的黑暗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陆一奇不由龇牙咧嘴地蹑手蹑脚,尽可能隐藏自己的动作,内心深深地认为自己已经可以修炼“铁掌水上漂”了;但残酷的现实却是,高大健壮的身躯没有能够帮上忙,“我应该不适合做小偷”,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打趣。

好不容易,陆一奇终于挤进了办公室,门板声音也停止了,但走廊的微弱光线却如同聚光灯一般投射进来,他不得不再次把门板关上,然后“咿呀”,那恼人的声音又一次晃晃悠悠地打破了宁静。

陆一奇的五官全部都朝着中间堆积,如同一个包子,等房门终于关闭之后,睁开了眼睛,却发现黑暗之中一片发光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自己,那场面简直比恐怖电影还要吓人,整个后背的汗毛全部都竖立起来,头皮都开始发麻。

但陆一奇还是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示意了一下,轻声说道,“继续,你们继续。”

然后就转过身,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贴着墙壁行走,准备绕过防守组教练的聚集地,到后排找地方落座,就如同旁听一般,如此场景让陆一奇不由想起大学时期迟到大课的场景,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却没有想到,“啪”的一声,办公室照明被打开、陆一奇脑海里的画面也被掐断,然后比赛录像也被暂停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声音还在发表意见,但随即也察觉到了异常,戛然而止,袅袅余音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消散,越发反衬出这股安静所透露出来的诡异。

陆一奇觉得自己的定格动作应该非常非常具有喜感,就好像皮影戏的幕布被扯掉一般,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就脱口而出,“我不是格格巫,我发誓。”

一秒。

两秒。

“噗嗤”,有人没有忍住,笑出声来,然后笑声就传染了开来,那种闷闷的嗤笑声在办公室里低低地回荡着,也不知道如此场面到底是紧张、怪异还是搞笑,那是一种错综复杂的情绪,一时半会难以形容。

陆一奇转头迎向了众人的视线,“你们继续,不要理会我,继续。”然后继续踮着脚尖,却没有控制速度,一溜烟地就绕过了前面的座椅,在后面找到了一个空位,快速落座,同时还不忘再次用手势提醒一下,“继续。”

刚刚打开灯光的罗伯斯特是全场唯一一个站立起来的人,板着一张脸,表情隐隐有些慌乱和意外,严肃地询问到,“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前来参加战术会议。”陆一奇满脸认真地回答到。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罗伯斯特眉头微蹙,微不可见地轻轻摇了摇头。

“难道这是内部会议,不允许外人参加?”陆一奇的眼睛着实是再认真不过,然后还流露出了一丝委屈,“可是,我不是外人呀。”

罗伯斯特眨了眨眼睛: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外人呢?

拉蒂默知道口舌之争不是罗伯斯特的长项,而就读于密歇根州立大学新闻系的陆一奇却是优秀毕业生代表,于是,他开口了,“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一模一样的提问,拉蒂默那不紧不慢的说话节奏,却透露出一股厚重的沉稳,整个语气和分量都截然不同。

如果说,刚刚陆一奇与罗伯斯特交谈的时候,语气或多或少有些打趣的意思,只是不太容易察觉罢了;那么,现在陆一奇也真正进入了严肃模式,“前来参加战术会议。”给出了同样的回答,但沉甸甸的分量也彰显出了他的坚定。

同样的对答,又重复了一遍,罗伯斯特只觉得莫名其妙,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家伙又在耍嘴皮子”;但拉蒂默正在处理事情,罗伯斯特终究也就没有开口,保持稳重的姿态,只是狠狠地瞪着陆一奇。

“这是防守组的战术会议。”拉蒂默硬邦邦地给予了回答,不冷不热的话语带着不近人情的寒冰刺骨,果决地将所有潜在可能都拒之千里之外。

虽然陆一奇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拉蒂默的时候,还是难免露出了一抹苦笑。

陆一奇明白,不管是拉蒂默还是普雷斯向韦瑟进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在上一场比赛中临时修改战术,而且没有与防守协调员商量——其实他尝试了却被拉蒂默拒绝了,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是陆一奇在拉蒂默的位置,他也不会开心。

可以肯定的是,陆一奇必须正视并且改善自己与拉蒂默的分歧,否则,独木难支,仅仅依靠他一个人或者仅仅依靠进攻组的力量,他们是没有办法赢得比赛胜利的,侥幸一次、侥幸两次,却不能每次都期待着幸运女神的降临。

显然,拉蒂默是一个硬骨头,即使是名正言顺的主教练普雷斯,至今为止也没有敢与拉蒂默正面抗衡;更何况是陆一奇这个“临时”的年轻小子呢?

但因为困难就选择逃避,这不是陆一奇的风格。

既然与拉蒂默的沟通势在必行,那么与其被动等着拉蒂默发火,又或者是错过时机让冷战持续下去,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坐以待毙是陆一奇最不喜欢的事情处理方式,只有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手中,才能够创造可能——

上一场比赛的临场战术变动,也是同一个道理。

于是,陆一奇出现在了防守组的战术会议之上。

面对拉蒂默油盐不进的疏离状态,陆一奇也摆出了公事公办的姿态,“蒂姆-韦瑟上午过来了办公室一趟,朗现在需要静养,医生建议两个月之内,他最好避免任何一切可能刺激压力或者情绪的事情;所以,我这个临时主教练的任期,从一周延续到两个月。”

停顿了一下,陆一奇又补充说道,“不过,虽然蒂姆没有提及,但我猜测,我的薪水应该没有上涨。”

这是什么脑袋回路?

但不得不承认,有种打破规律的喜感,有人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扬起来了。

罗伯斯特则相反,他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欢陆一奇这种两面三刀、油嘴滑舌的风格,十句话里可能一句实话都没有,“你到底”

罗伯斯特试图还击陆一奇一句,但拉蒂默打断了弟子的话语,“既然是主教练,不管是固定还是临时的,那么就一起参加战术会议吧。大卫,继续播放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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