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你去帮姐姐把外面晒着的衣服和萝卜干收起来,好不好?”没有点煤油灯的厨房仅靠着亮瓦透下来的光,赵尉然根本没有看清楚大伯母脸上的表情就被姐姐支了出去。
“好!”赵尉然非常喜欢帮姐姐做事。他最崇拜的人除了向阳哥哥就是姐姐了,他们都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

赵碧晨走近妈妈,她正在用手擦自己脸上的泪痕。粗糙的大手全部都是老茧,因为冬天皲裂的手掌让赵碧晨看了心疼不已。

“晨儿,你们回来了?妈妈刚才想把火吹旺一点,结果让烟灰给眯了眼睛。”要强的罗淑芬不肯在女儿面前承认自己哭了。

“妈妈,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的。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赵碧晨抱着妈妈,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向来坚强泼辣的妈妈竟然哭了,一定不是小事情。印象中,几乎没有见过妈妈流泪的样子。

甚至爸爸出事之后,她也只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

“晨儿!”罗淑芬长叹一口气。

她要怎么跟女儿说?难道告诉女儿丈夫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钱全部借给了别人。这个别人还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人?

“没事,妈妈真的没事。”

赵碧晨见母亲不想说,也没有逼问。自己毕竟才十二岁,妈妈可能也有她的顾及。

“晨儿,妈妈回一趟外婆家,明天一早就回来。你照顾好家里,知道吗?”罗淑芬想到丈夫拿钱走时的脸色,心里的气愤一直堵到了喉咙管。那个女人的丈夫生病了,自家丈夫眼巴巴的送钱过去。这是将自己置于何地?这是将整个家庭置于何地?

赵碧晨欲言又止,只能看着妈妈眼眶通红的离开了家。

这个时候去外婆家,等妈妈走到天已经黑了。赵碧晨找不到理由阻拦妈妈,如果这是她想做的事情。

记忆中好像有段时间妈妈和爸爸的确闹过不愉快,可是因为什么缘故,她记不清楚了。

赵碧晨目送着妈妈从后门离开,看着她虽然才35岁,却已经有一点佝偻的背影忍不住心酸。村里谁人不夸一句妈妈能干,她的工分也是整个生产队女工最高的一个。

可是,赵碧晨却注意到。母亲的脸早已经被风吹日晒得失去了光泽,色斑和暗沉让她看起来如同四十多岁的女人一般。挺直的腰背,也有一点微微的扛了;这是过度辛劳的表现。

“姐姐,然然已经收完了衣服和萝卜干。刚才我偷吃了一根萝卜干,真好吃。姐姐,你尝尝?”赵尉然从碧晨的身后跑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根萝卜干。

这是前几天赵碧晨脚扭伤的时候在家里做的。大冬天和开春那段时间没有蔬菜可以吃,萝卜干也可以当一道菜品了。

“嗯,真好吃。这些都是然然的功劳。”赵碧晨摸了摸堂弟的头,打算晚点问问爸爸究竟怎么了。

可是,直到月亮升起来,也没有见到爸爸回来的身影。赵碧晨不由得有点担心。

赵尉然已经去村子里的羊圈看过了,听村民说是下午的时候大伯已经把羊赶了回来。

那么,爸爸究竟去哪里了?妈妈又为什么伤心流泪还跑回了外婆家?

赵碧晨和堂弟填饱肚子,她让堂弟先上床休息。自己还要切猪草,喂猪,打扫屋子。一圈忙下来,赵碧晨不仅忙出了一身汗水,还喉咙发干,可别感冒了,赵碧晨连忙喝了一大碗温开水。

估摸已经是晚上的八点了,赵碧晨从里面伸手将大门锁了,再将后门的门栓插-上。爸爸有家里的钥匙,他回来的话会自己开门。

锅里烧了一锅的开水,赵碧晨打算洗个热水澡。今天在山里走了一大圈,加上回来忙得一身汗。要是不洗澡,晚上没办法睡觉了。

用黑色的桶将一桶开水提进了小叔他们以前住的房间,这里因为没人住,所以暂时成了赵碧晨洗澡的地方。

赵碧晨转身打算去拿洗澡盆的时候,意外听到了房屋背后的男声。

“喂,你小声点。弄这么大的动静干什么?”这个声音夹着嗓子压得很低。

“怕什么,赵家的大人都不在家。就两个小孩子,没有丝毫的威胁力。你确定他们家真的有古董?”回应的声音带着贪婪和急切。

“我听刘艳说的,他们祖上可是老师,能够没有点积蓄?今天晚上可是很难得的时机,趁母老虎不在家。”

声音似乎近在咫尺,赵碧晨握紧了拳头。自己家里果然势单力薄了点,不过是爸妈不在家而已,竟然有人生起了偷窃的念头。

不过,家里的门都锁好了,他们怎么进来?

突然,赵碧晨想起了重生回来的第一天,自己也是锁好了门。结果刘艳第二天早上依然出现在了房间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那个女人,果然没安好心,还指使自己的骈头来家里行窃。

赵碧晨心里一阵发慌,借着放在门口处的煤油灯,她四下查看着。

外面的响动让她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向外的那一面墙。果不其然,在脚落里,她看到有几块泥砖是松动的。

对面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正在用工具撬动这个墙角。

心里发紧,赵碧晨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硬着头皮走到门口,故意大声说了起来;“爸爸,然然说晚上睡觉太冷了,我们再到小叔屋里抱床被子过去吧?可别给他冻感冒了。”

“我来抱!”因为声音发紧,赵碧晨一点都不确定自己模仿得像不像爸爸的声音。

“爸爸,你今天晚上回来得太晚了。我和然然两个人在家有点害怕。你慢点,我用煤油灯给你照着亮。”赵碧晨甚至一边说着一边提着煤油灯走了进去。

刚才煤油灯放在门口,赵碧晨是为了拿东西方便,因为要进出好几趟,家里只有一盏煤油灯。放在门口的话,她可以里外都看清楚。不用搬来搬去。

此时,煤油灯的光应该透过墙壁的缝隙露了出去。

为了逼真,赵碧晨甚至故意一脚轻,一脚重,模仿着两个人走路的声音。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噗通,噗通,噗通!

赵碧晨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希望外面听到动静的人能够知难而退,赵碧晨竖起了自己的小耳朵,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撬墙角的声音也没有了。她不确定来人是走了,还是在外面。

“这里,爸爸,搬这床被子过去,这床更暖和。”赵碧晨咬着牙继续演下去,不能露陷。

实在不行,赵碧晨扭头看向房间里的一桶刚烧开没多久的开水。他们要是敢进来,自己就敢把开水泼过去!赵碧晨握紧拳头,指甲嵌入了掌心。

每一秒钟的时间对于赵碧晨来说都是煎熬,她从来没有像这样紧张过。

“碧晨,你在跟谁说话?”

当房间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赵碧晨手中的煤油灯一下子落在地上。她整个人也虚脱似的靠在墙上。

爸爸,他终于回来了!

赵旭东诧异的看着女儿,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为什么刚才有她跟别人说话的声音。他似乎听到了爸爸两个字。

“碧晨,你怎么了?”赵旭东走近了才发现女儿竟然满脸苍白一头虚汗。

“你妈妈呢?她怎么不在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此刻,赵碧晨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对面的爸爸。他一直是自己心中的大山,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看不起这座大山了?

赵碧晨一个字都没有说,而是扶起煤油灯,走到墙角,双手找到松动的泥砖往里面一拉。其实,这几块松动的泥砖已经被外面的人往里面推进来好些距离。

赵旭东以为女儿中邪了,谁知道一分钟之后,自己面前的墙角出现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个人趴着进入的洞穴。更恐怖的是,外面还遗留着撬泥砖用的工具。

他举起煤油灯走了过去,外面因为是走屋檐水的泥沟,上面还残留着新鲜的脚印。

赵碧晨仰起头,就这么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爸爸。

她和妈妈需要他的时候,他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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