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朗来到了对面那家国营理发店,大门外还看不出特别,老旧的门窗玻璃上贴着“美化人民生活”的贴纸,掀开透明的塑料隔布进门,时光瞬间就穿越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
整个店面积约100多平方米,八把白漆脱落的老式铁制理发椅分别被摆放在店的两侧,斑驳的黑皮面已裂开了无数道裂痕。桌上白色盆子里摆放的推子刮脸刀等工具、挂着的电风扇和空调,无不透露着岁月痕迹。

可以说与刚才那家美发厅比起来,这家国营理发店显得很老气、也很陈旧。

此时店内顾客不多,也就一个,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

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师傅刚给老男人刮完脸,拧一把热毛巾为他擦脸后,正拿出雪花膏给他做润肤。

另外一个理发师穿着洁白的白大褂,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看模样闲的蛋疼。

整个理发店显得异常冷清,因此当看到陈天朗这么一个毛头小子闯进来,三人忍不住怔了一下。

从他们的眼神中,陈天朗甚至可以读出诧异:这个小伙子是不是进错店了?

于是陈天朗就笑着说了一句:“我来理头发。”

一听是来理发的,当即那个看报纸的理发师就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道:“哦理发呀,这边坐,先给你洗洗头。”说着就去准备毛巾和热水。

于是陈天朗就来到洗头的地方,坐在木凳上,低头,脸朝搪瓷洗脸池,理发师用水管子哗哗地浇。

嗯,这种洗头方式很古老,也让习惯了躺在洗头床上的陈天朗感觉很别扭。尤其洗的时候那水还流进了脖子一点点,很不爽。

给陈天朗洗完头,老师傅就又指指洗脸池里的毛巾,示意陈天朗自己拧了擦干头发。

一切就绪,陈天朗这才坐在了椅子上,对着一面大镜子,后面老师傅就站在他身后,一边用手梳理他的头发,一边问道:“想要什么发型?”

陈天朗看了一下四周墙壁上的海报,没有四大天王,也没有什么港台明星,只有一些老掉牙的旧发型海报。那些发型明星很多陈天朗都不认识,应该是大陆早期的电影明星,不过好像其中一个是唐国强。那时候的唐老师好奶油,姿色颜值绝对不亚于未来的那些“小鲜肉”。

见陈天朗盯着墙上的“明星发型”发呆,老师傅就呵呵笑了笑说:“那些都是过了时的……现在流行的那些发型我也会,你只要说出来,我就给你剪一个。”

现在流行?

对于陈天朗来说现在流行的那些也是过了时的!

即使像港台四大天王,小虎队那种超酷发型,对于陈天朗来说也土的可笑。

所以想了想,陈天朗就灿烂一笑,对老师傅说:“师傅,不知道我说个发型,你可不可以帮我剪出来?”

老师傅活动一下发剪,立马傲娇道:“当然可以,我们国营理发店的技术可不是吹的,只要你能说出来,我就能给你剪出来。”

“那么,你就给我来这么一个发型……”

接着,在陈天朗的口述下,老师傅挥动手中剪刀,很快就把陈天朗心目中的发型剪了出来。

……

须臾---

剪完发,老师傅看着大镜子中自己的作品,竟有些愣神。

只见镜子中的陈天朗头顶留着清新风的“飞机头”,两边剪短,长鬓如剑,配合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深邃明亮的眼眸,给人一种坏坏的雅痞感觉。

老师傅看着陈天朗,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短发也能剪成这样?”

在他的意识形态中,现在流行的就是长发,只有长发才能倒持出味道。短发一般就是小平头,要么就是锅盖头,因为头发短不容易修饰,出不了效果,可是陈天朗这个“飞机头”的发型却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

陈天朗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很满意发型效果,清爽,帅气。怪不得有人说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就是短发。

“师傅,您的手艺不错。这个发型我很满意。”陈天朗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老师傅哭笑不得,自己在国营理发店干了这么多年,被多少夸奖过,没想到今天被一个毛头孩子夸赞,可问题是,还非常受用。

结账的时候,陈天朗没想到对方才要八毛钱,与外面那些时尚发廊比起来简直低太多。

陈天朗掏出一块钱,都不好意思让对方找两毛。

可让陈天朗想不到的是,那老师傅竟然连一分钱都不要,只要求陈天朗告诉他,这发型叫啥名字。

看起来老师傅的求知欲也是蛮强的,陈天朗就郑重地告诉他,这叫做“陈氏飞机头”。

老师傅懵了一下,“陈氏太极拳”倒是听说过,这“陈氏飞机头”却是第一次听说。

直到离开国营理发店的时候,老师傅还在琢磨刚才这头是怎么捯饬的,想要把这技术发扬出去,回家也给自己孙子捯饬一个。

陈天朗走出国营理发店的大门,对面“红玫瑰美发厅”里的人将他看得清楚,然后一个个目瞪口呆---

在这个满大街流行郭天王帽盖发型,刘天王四六分发型的时代,陈天朗这头短发飞机头,诠释了什么叫小清新,什么叫痞痞的坏,什么叫男人味。

……

陈天朗来到附近的小卖部,掏钱买了几样东西作为登门见人的礼品,然后提了购物袋,就径直朝着税务局小区大门走去。

那个守门的大叔看见他不打招呼就往里闯,立马在岗亭内探出头大喊道:“喂,站住!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闷头就往里头进!”

陈天朗这才转身走到岗亭,笑嘻嘻地掏出一根烟递过去,说:“叔,你不认识我了?”

那个守门大叔接过烟看他一眼,嘟囔道:“是有些面熟。不过你可绝对不是这个小区的,小区的人我都认识。”说完又看一眼手中的烟,日,芙蓉王,好烟啊。

陈天朗掏出老式煤油打火机给他点烟,守门大叔见他这么识趣,也不好意思继续摆架子,就道:“不是我不让你进,我们这里有明文规定,外人不能随便进,出了错我可是要下岗的。”说完抽口烟,劲儿大,好烟抽起来就是不一样。

“可我也不是外人呀,难道你忘了,上次我送孔月媛回来,还和你打过招呼的。”陈天朗提醒道。

大叔再看他一眼,眼睛一亮,认出来了,“哦,原来是你呀。换个发型不一样了。你是媛媛的同学吧?”

“是啊,我们是一个班的。”

“怪不得呢。老孔上次还问我是谁送宝贝女儿回来的,我就说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

陈天朗心里一亮,就有意套他的话道:“你说的可是孔叔叔?你跟他看起来很熟呀。”

“哈哈,那当然了。凡是在这里住的,没有我不认识的。就说这老孔吧,别看他是地税局局长,跟我也很谈得来,有时候他还请我家里去喝几口,我没答应,咱这人虽然爱吹牛,却也知道身份高低,人家那是客气……”

原来孔月媛的老爸是局长,怪不得能够扳倒刁家,刁家和人家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陈天朗心中有了计较,就再次套这守门大叔的话。

不得不说,这位大叔做守门人真的很称职,完全做到了家属院尽在掌握之中,每家每户有什么事儿,全都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连哪家今天做排骨汤,哪家晚上熬夜打麻将,也都清清楚楚。

从他口中,陈天朗算是对这位孔建邦孔局长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一口气抽了陈天朗四五根烟,守门大叔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唠嗑这么久,就算不是熟人也成了熟人,不是朋友也成了朋友。何况陈天朗最后把剩下的大半盒芙蓉王全塞给了他,大叔就更不好意思,要知道一盒芙蓉王可是要七八块钱,对于他这个月收入才三四十块的人来说,绝对是个很大的人情。

因此最后还没等陈天朗开口,他就主动让陈天朗进去了,嘴里还说:“你跟媛媛是朋友,那就不是外人!媛媛见了我,还得喊声叔呢!”

就这样,陈天朗提着礼品,哼着歌,堂而皇之地进到了税务局的家属院里面,一路畅通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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