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找!”张思远说完在座椅上坐下,正要端起茶杯,突然怔住,“你回来!李南回来了没有?”
李南是张思远头一个派出去找沈文端的人。

张思远提起李南,那差役才反应过来,摇头:“一下午没见人了。”

张思远心里咯噔一声。

还是说,御史台早就已经入城了?

可御史台的人入城,为何没有来官府?

不对,事情有些不对……

来的人是陈郡谢氏大宗嫡孙,谢氏的嫡孙和其他官员不一样,来到太原城就必需要指望着太原城的官员办事。

那谢氏大宗嫡孙手中有的是人,完全可以不凭借官府差役。

御史台的人可能已经到了太原城,他们先抓了沈文端,估摸着还没有从沈文端哪里审出什么来,又怕他察觉沈文端不见了,所以就将楚娘的事情告诉他家里的母老虎,为的就是给他制造麻烦,扰乱他的视线。

张思远顿觉如芒刺在背。

他扬声将自己的亲信唤了进来:“派人给刘指挥使送个信,让他查一查这几有没有什么从汴京方向来,行迹可疑之人!然后你亲自回府一趟,问一问……看夫人是怎么知道楚娘的。”

张思远说话时听到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若是……今日是有人专门将楚娘的消息告诉夫人的,你立刻去找刘指挥使,告诉他立刻带人……放火将粮仓烧了!”

“是!”

看着亲信出门,张思远攥紧了手,来回踱着步子,整理思绪……

可……御史台的人是怎么知道楚娘的?

他将楚娘藏的那般好!

整个太原城知道楚娘的也就是刘指挥使和沈文端。

沈文端!

张思远脚下步子一顿,如果御史台的人知道了楚娘,那定然是沈文端那个软骨头把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

眼看着天快要黑了,张思远看了眼摇曳的烛火,下了决心。

不能再等了……

烧粮仓!

否则,命就要没了!

张思远刚要扬声喊人,又抿住了唇。

这会儿还早,现在烧粮仓,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要在夜深人静之时,让人来不及救火。

“来人,备马!”

事关前程性命,张思远得亲自去找刘指挥使。

刘指挥使正在准备今日入夜后运粮之事,刚才张思远派人来让他查这几日入城的可疑之人,来送信的差役还未走,张思远竟就到了。

刘指挥使立时感觉大事不妙,听张思远说御史台的人可能已经入了太原城,他也是脸色煞白。

“御史台的人悄然入城,沈文端可能已经被抓了,而且该交代的恐怕已经同御史台的人交代了,御史台的人故意将楚娘之事告知我家中那个母老虎,想来是想要扰乱我们视线!但……他们也露了破绽!”张思远故作镇定,“他们现在还没敢抓人,说明他们还在搜证!”

“粮仓!”刘指挥使开口。

“对!粮仓中的粮食就是最大的证据!不能拿你我的性命冒险,一把火烧了!派人收集火油、烈酒!”张思远语声坚定。

“可……烧了怎么同上面的人交代?”刘指挥使还有些迟疑,“那么多粮食,可都是银子!”

“给上面人交代重要,还是我们的性命重要?!银子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不能再迟疑了,收集火油、烈酒,能找到多少就找多少,等夜深人静……放火烧了!证据没有了……沈文端说的话都可以成为诬陷!上面的人也不想我们被抓,将他们供出来!”张思远抬手扣住刘指挥使的肩膀,“不能迟疑!”

张思远看着天,担心今夜有雨,若是烧不干净,斤数不对,还是没法交代。

“好!我听大人的!”刘指挥使应声,立刻吩咐自己的亲信悄悄准备火油。

哪怕现在已经安排妥当了,张思远还是惴惴不安,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查到汴京方向来形迹可疑之人,我们要不要……抓起来?”刘指挥使问。

张思远拳头收紧,犹豫了片刻:“怎么抓?!皇帝要御史台查赈灾贪腐案,他们一旦亮了御史台的身份,就是等于是钦差……”

“是不是钦差,我们说了算!”刘指挥使杀心已起,面色阴狠,“我让手下亲信扮做匪徒,迅速了结,否则若是他们查到了什么……”

“来的人是谢氏大宗嫡孙,士族手下的护卫可不是厢军可以比的,更别提……还是陈郡谢氏大宗嫡孙身边的护卫!”

张思远觉得刘指挥使平日里瞧着还是有些聪明的,可这话说出来简直是没有脑子。

杀人,的确是解决问题的一个办法。

可也要看能不能杀,有没有能力杀……

可不可以杀。

御史台来查案的御史,死在了太原城,即便是他们将粮仓里的粮食都烧了,汴京城内的御史能猜不出来太原府有猫腻?

简直就是明晃晃告诉他们太原府有问题,再加上是皇帝让查案的,御史死了……那就是在打皇帝的脸,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小小的知府,一个是小小的指挥使,有几个脑袋够砍?

更何况,张思远怀疑,姓谢的那个侍御史根本就没有入太原城,他在城外下令,谢氏给他办事的人就会前赴后继。

张思远不安,但没有刘指挥使那么不安。

最重要的原因,是张思远不同于刘指挥使,张思远他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只要他有账本在,就能逼迫上面的人就得想方设法的保他性命,否则他要是死……他就拉着所有人一道死。

张思远深知,越是位高权重之人,就越是怕死……

所以他还是有底牌的,不似刘指挥使山穷水尽。

刘指挥使唇瓣紧抿,看着张思远,全身的肌肉紧绷着。

张思远也不知道刘指挥使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他现在满心的不安,只叮嘱刘指挥使:“找火油和烈酒的时候小心点儿,别让御史台的人……别让谢氏的人察觉了!老刘……我们的命就靠你了。”

走到这一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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