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甩,眩晕感越重。
艾伦俊逸的脸上有几处伤口,没有任何包扎治疗过的痕迹,血肉外翻,显出几分狰狞恐怖。

血糊了一脸,有已经干涸的,也有还未干涸的。

“季予南,”长时间没说话,艾伦一开口,喉咙便是一阵干痒。

他忍不住咳了几声,却扯到胸口的伤,咳嗽得愈发厉害了。

男人在剧烈的咳嗽声中勾唇冷笑,不咸不淡的讽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强迫一个女人,你还真是够有本事的。”

季予南没搭理他,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一只脚正好踩在艾伦的手指指节上。

剧烈的疼痛从指骨传来,男人痛得闷哼了一声,眼前的画面晃了晃。

还未说话,就听季予南低沉淡漠的嗓音在上方响起:“你求我啊。”

原本还像一滩死水般趴在地上没有太大动静的艾伦突然就激动了起来,像一只困兽伏在地上低低的怒吼:“季予南,你他妈混蛋,有种,你就杀了我,你他妈威胁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季予南微一拧眉,不耐到了极点,迈开步子重新走回到了窗边,“让他给我闭嘴。”

保镖不知从哪儿找了块破布塞进艾伦的嘴里,房间里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以至于他能清晰的听到在艾伦的话音落下后,时笙骤然消失的急促呼吸。

季予南微微的挑起眉梢,眼底汹涌起伏着莫名的情绪,“时笙,想让我放过他,求我啊。”

声音里掩藏着某种极致的危险。

女人平静的声音在他刚说完话便响了起来:“好,我求你,放了他们。”

季予南微眯着眼睛,丝毫没有因为时笙软下来的态度生出半点畅快。

相反。

在那个‘求’字出口的一刹那,季予南胸腔里那团一直就隐隐存在的怒火反而愈烧愈烈。

他想起了上次在贫民窟阴森狭窄的巷子里,时笙宁愿被那些低贱的人侮辱,也不愿意开口向他求饶。

哪怕一个字,都不肯说。

而如今,她却为了艾伦求他。

还求的这么直接了当,半点委屈的成分都没有。

她为了艾伦求他——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没办法冷静。

男人俊美的脸在明亮的光线下阴森扭曲,呼吸很重,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又低又冷的声音里透着阴沉沙哑的狠意:“当初宁愿被那些男人欺负也不愿意求饶,是在欲擒故纵,还是你其实很享受被男人压在身下的感觉?”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季予南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但这明显的羞辱还是让时笙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有接话。

“我已经求过你了,该放他们走了吧?”

“求?”耳边传来男人绵长的笑声,“你是没求过人?还是故意敷衍我?求人该摆出什么姿态,需要我教你吗?”

他倒要看看,时笙能为了这个男人做到哪一步?

在他面前总是摆出一副桀骜逞强的模样,原来也是会求人的。

但她越是服软求饶,季予南就越是不会让她好过。

“啪。”

这个声音……

时笙并不陌生。

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想好了吗?怎么求?”

时笙瞳眸重重的一缩,“季予南……”

“你要是没想好,我就替你决定了。”

同一时间。

枪声响起。

艾伦低低的闷哼声传来,似乎随时都要虚弱得断掉一般!

时笙脑子里那根弦猛的绷紧,浑身一僵,“你疯了?”

季予南眼神一厉,“就算疯了,也他妈是你逼疯的,才一枪而已,死不了,最多流点血……”

“季予南,我求你。”

时笙知道他要什么。

求人的姿态。

无非就那一种而已。

他要的,不过是像猫捉老鼠那般戏耍他们,看着他们绝望痛苦,以此来填补他丢掉的面子。

时笙双膝一弯,朝着地面直直的跪了下去。

地上没铺地毯,是裸的地板砖,这样的距离跪下去,两边膝盖都钻心的疼。

‘砰’的一声响。

像一记闷拳砸在季予南的胸口上。

他握着手机的手不可控制的轻轻颤抖,薄唇抿成一条线,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另一只没握手机的手紧紧压着胸口,从心尖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整张脸急速的惨白下去,额头上很快覆上了一层薄汗。

一旁的保镖见他脸色不对,叫了声‘季少’便要上前来探究竟,被季予南抬手阻止了。

时笙闭了闭眼,才将眼睛里汹涌而出的泪意逼回去,“季予南,我求你,放过他们,如果你还有什么不痛快,冲着我来,别牵连无辜的人。”

她狠狠的一头撞在地上,右边额头都肿了。

“季予南,我求你了,放过他们吧。”

这个动作让时笙眼眶里一直摇摇欲坠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用将证据曝光来威胁季予南放过那些帮她逃跑的人。

但最终。

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季予南不要脸的程度。

时笙面无表情,紧接着又是一个响头磕在地板上,“我求你了。”

季予南后退了两步,他分辨不出此刻自己心里是种怎样的情绪,这一动,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尊严呢?”

她居然为了这个男人给自己下跪。

时笙无声的笑了一下。

尊严?

和人命相比,尊严算什么?

她现在的境况,又如何能承担起这么沉重的责任。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她可以硬气的不服软,不认输。

但那么多人,凭什么为她的硬气买单。

“我求……”

时笙的身子弯到一半。

‘砰砰砰’的几声枪响,电话断了。

这次,她甚至连艾伦的声音都没听见。

……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半。

时笙握着手机,维持着磕头磕一半的姿势,急促和激烈的喘息声在房间里格外的清晰。

她死死的捏着手机,手指关节泛白,额头慢慢抵着地面,像是一只欲将自己埋进沙堆里的鸵鸟,用力的抵着。

时笙一直在流泪。

似乎感受不到额头上传来的痛感。

眼神里是那么深重的怨毒和恨意。

撑着地面的那只手缓缓收紧,指甲断裂,鲜血从指尖涌出来,染红了掌心下的地板。

“季予南,”她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般,哽咽着重复叫着那个让她咬牙切齿恨到心里的名字,“季予南,季予南……”

没人回应。

手机嘟嘟的一阵忙音后已经自动回到了主桌面,那是一张合影。

她和季予南的。

其实也算不上是合影,只是一同入境而已。

不知道那个男人什么时候拍的,又是什么时候设置成桌面的。

因为某种原因,她看见了,却一直没换。

现在再看,却只觉得无尽的讽刺。

时笙的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疼痛和眩晕让她几乎没办法

艾伦。

对不起。

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认识她,他现在还是那个为了和父亲怄气,处处挑战极限运动的少年。

也许会死。

也许不会!

但他一定是死得轰轰烈烈,成为无人超越的里程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的,没有任何意义的……

死去。

…………

时笙不知道自己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还躺在地板上,身体冰凉,额头滚烫,脑袋昏昏沉沉的。

额头上清晰的痛楚传来。

她伸手一摸,已经肿起了很大的一片。

发烧了。

时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几步倒在床上,拉过被子,闭上眼睛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她想喝水,但酒店房间没有现成的,需要拿热水壶接了水烧开。

不想动,就强迫自己忍下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

床很软,很暖,再加上心力交瘁。

睡梦中,手背上像被蚂蚁咬了一下,她条件反射的一缩手,但被握住了。

那点疼并没有持续多久,时笙很快便忘记了。

等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医院里。

周围是一片标志性的雪白,头顶的支架上挂着药品,那根透明的细管一直顺着药瓶连接到她的手背。

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个人。

十几岁年纪的一个小男孩,正双手环胸打盹,听到声音,猛的睁开眼睛。

见时笙正撑着身子准备坐起来,惊喜的问道:“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们了,发烧都烧到40°了。”  他用的是本地的语言,时笙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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