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笙知道自己是忧虑过甚,才打了一次电话而已,艾伦有可能是睡着了,也可能是没听见,或者不方便接听电话什么的,不一定是出事。
但时间点卡的太过敏感。

如今,任何一点细微的不对劲都会被放大成无数倍,让她惊慌不已。

在上个港口停,是在五天前。

就算艾伦坐船原路返回,也应该已经回到纽约了,而且他的电话是通的,只是没人接而已。

时笙这几天一直在海上,手机没有信号,也没问过他回去的情况。

以季予南的性格……

她咬唇。

现如今,她实在不敢去想以季予南的性格会对艾伦做出什么。

还有那些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时笙又拨了次艾伦的号,这次响了两声后便直接挂了,她再拨,那边提示已经关机了。

她握着手机思索了半晌,转而拨了唯安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男人惯常的、温柔中带着微微安抚意味的声音,“喂,你好,我是唯安,请问哪位?”

不知道是因为在独自逃亡孤立无援的途中听到好友的声音,还是仅仅单纯的因为唯安是名心理医生,时笙感觉到他平淡无奇的声音里有着异样的安定人心的作用。

前一刻还异常焦躁的心情在听到他的声音时竟然缓缓的平静下来了。

已经能理智思考了。

她干咳一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唯安,是我,时笙。”

唯安在听到她开口说的第一个字时就已经知道是她了。

他换了个安静的地方,“你现在怎么样,还安全吗?”

“嗯。”

唯安点了点头。

艾伦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做起正事来还是很靠谱的,他既然承了时笙这件事,就会安排妥当。

随后想到时笙看不见他的动作,就又应了一声,道:“艾伦的性格可能有点跳脱……”

说跳脱已经是在时笙面前美化他了,他那性格,简直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也亏得他还认真了这么一回,要不然他都要以为他这辈子肯定就这么昏昏噩噩的过完了。

他组织了下措辞,尽量说的婉转又让人一下就能听懂。

“如果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别跟他计较,他也就是有口无心,说说而已。”

艾伦对时笙的心思他看在眼里。

相识那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般认真。

日夜对着一个自己喜欢而又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种难言的折磨,还是那种两人独处极易擦枪走火的环境。

就艾伦的性格,不用想也能猜到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再加上时笙性格要强,他还真怕他们两个杠着杠着出了什么问题了。

时笙想的却和唯安想表达的不同,她神情严肃,思绪却有些恍惚——

听唯安话里的意思,艾伦好像并没有回纽约,或者是回了,但没有去找过他。

按理说,他应该要去见唯安一面的,或者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听时笙不说话,唯安心里‘咯噔’一声,以为自己真猜中了,两人闹僵了。

正开口欲说话,就听时笙问:“艾伦没找过你?”

唯安一愣,“他不是送你离开了吗?”

“是,但五天前在上一个港口他已经离开回纽约了,我刚才打他电话没人接,你还有没有什么方式能联系到他?”

时笙和艾伦唯一的共同好友就只有唯安了,他若是都没有办法,她就真的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以前不觉的,现在正要找人时才发现,她对艾伦一点都不了解。

他的家庭,朋友,工作,住址……

什么都不知道。

以至于打不通电话那一刻完全懵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先找找看。”

唯安的嗓音里骤然多了些紧绷的意味。

其实艾伦之前也经常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人影,电话打不通,家里没人,整个像人间蒸发了似的,那是他并无多少担心,知道他过段时间会自己出现,甚至连电话都懒得打。

但现在牵扯到了季予南,一切就似乎不同了,他的失踪直接和危险、死亡挂上了勾。

“我如果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虽然他自己也担心,但还是安抚时笙,“你也别太担心了,艾伦以前也经常玩失踪这套,没准过两天就自己出现了。”

之后又问:“你现在用这个号?”

“暂时是用这个。”

“嗯。”

唯安准备挂电话。

时笙又问:“那些人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现在没有,你刚离开那天事情闹得挺大,还惊动了媒体,我后来打听到那些人被送到了警察局,不过关了两天便放出来了。”

何止是大,简直整个医院都要被季予南给翻过来了,所属管辖的警察局估计从修建到现在没关过这么多人,局长都出动了。

季氏向来低调,从不接受媒体的采访,平时偶尔被媒体拍到,无论是正面或是反面都无一例外的被压下了,也曾有杂志社大着胆子报道过,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破产了。

据传闻,破产后负责人还每天收到恐吓信。

一时间风声鹤唳,再没人敢往枪口上撞,即便拍到,也要问过季予南的意思。

但这一次,季氏不止没压,还有放纵的意思。

刚开始只有几家背景雄厚的媒体敢登载,见季氏没动静,第二天就如雨后春笋一般,成了近期以来最火爆的新闻。

眨眼间席卷了各大板块。

这些,他并没有告诉时笙,怕她一个受不了刺激又回来了。

严格意义来说,那些人都是受她连累,有点冲动愤怒也是常理之中。

时笙摇头,“季予南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们的,你帮我留意一下,他放他们出来,肯定是有别的比坐牢更好的方式去对付他们。”

事情是艾伦在处理,他只知道个大概,对细节并不知情,艾伦找的哪些人他也不清楚,这是真要调查起来有点麻烦。

不过,他还是很干脆的应下了,“好。”

挂断电话,时笙找了个酒店住下。

为了保险起见,她买了张旅游用的短期电话卡。

这号码不知道有没有开通国际漫游,万一没费了想联系个人都联系不上。

她并不急着回中国,一是不赶急,二是中国那边估计也不太安全,有莫北丞在,她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她一个人独住,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不敢找便宜的酒店,怕不安全。

放下行李,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时笙躺在柔软的床上,整个人都陷进松软的被子里了。

在船上,好好洗澡好好睡觉这种寻常的事都是奢侈。

如今躺在陆地上,不再摇摇晃晃,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又累又困,不过惦记着艾伦,并没有睡着。

她在等唯安的电话,也希望艾伦看到未接来电后给她回过来,不过她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现在,除了等,她什么都做不到。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的震动,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惊悚。

她猛的打起精神,伸手捞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面上一喜,“喂。”

是艾伦的号码。

那边没有立刻出声,不过却有微弱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

时笙绷着身子,脸色骤然紧绷。

不对劲。

这几乎是潜意识里突然冒出来的直觉。

女人单薄的身子像是一张绷紧的弓,随时都会断掉,她的呼吸声变得异常粗重,沙哑的嗓音很难听,“艾伦?你怎么了?”

沉默。

挠心挠肝、让人生出无限恐惧和慌乱的沉默。

“呵。”那头传来一声冷笑,很轻,很淡,像是风一吹就会散。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莎莎的杂响,再下一秒,呼吸声便不再微弱。

而是强劲的,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像曾经无数次拂过耳边的气息,带着能将人灼伤的热烫。

“时笙。”

“……”

听到那头传来的熟悉的嗓音,像是宿命的轮回,终于尘埃落定一般。

时笙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线刹那间断掉,又没有流露出太过震惊的神情。

似乎这样才合情理。

她猜得没错,季予南不会放过他们每一个人。  无论是她,还是那些帮助她逃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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