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地成寸对于穆长宁而言也是一项新奇的体验,她与姜石年一道浮在虚空之中,整个七重天都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浮板,被踩在脚下,一切都尽收眼底。
姜石年指尖微点,一缕灵光化作光刃,落在浮板边缘,划开了一道长口子,口子向两侧裂开,其间渗出惨白的光芒,下一瞬,便有一道巨大的吸力将之吸入其内。

穆长宁脑中一阵眩晕,等这阵不适消失后,她便发现自己正立在一块浮云之上,眼前是一棵泛着金属光泽的参天巨木,巨木不知高几许,树干直插云霄,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金乌神木,穆长宁刚来白灵界的时候,就是从这里去往七重天的。

“现在是在三重天的幽冥之渊?”

姜石年颔首,带她绕到了神木后。

入目所及之处是一片漆黑广阔的天幕,如同拉开的一块长长幕布,还未靠近,便有一阵阴森幽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知道对面是什么吗?”姜石年低声问道。

放在以前,她或许会说天幕之后是冥界,毕竟三重天的幽冥之渊与冥界的幽冥海是重合空间,这里是世界的尽头,同样也是另一个世界的起点。

但现在,穆长宁有一种十分直观的感受,那块天幕上缭绕的黑色气雾不是冥界的死气,而是魔气!

来此地十年,她多少对这个时代有些了解,也知道现世与后世是有很大差别的。

此时的人界与白灵界仍旧互通,不止白灵界灵气浓郁,人界的灵气浓度也比后世高上许多,这个时代的修仙水平远不是后世能够比拟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天壤之别。

这个时代,没有魔修!

魔修靠吸收魔气修行,但在这里,魔气稀薄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穆长宁经历过后世,也知道到了那个时候,魔修与仙修是共存的,绝不是现在这样一家独大。

她讷讷道:“我感受到了魔气。”

姜石年点点头,“那里就是西方魔界。”

“魔界?”

这倒不是她第一次接触这个称谓,在后世她看过的一些杂谈奇志中偶尔也有曾提及过西方魔界,相传那里是孕育邪恶的地方,滋生了无数大魔。魔族暴虐成性,尤爱血腥杀戮,四处破坏,那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天性。

魔修虽说修魔,可真论起来也只是一种修行方式,与真正的魔族相比实乃天差地别。

某些传说中也曾有魔族祸乱世间,但事实却是,魔族早就已经销声匿迹,它们只活在了世人的口口相传中。

可以说,穆长宁对于魔界的认知是很薄弱的。

姜石年耐心解释:“天地伊始,世间孕育了三千神魔,神魔争祸不断,许多个会元后仍未分出胜负,直到天地分离,大半神魔随之泯灭,创世神开始改造世界,才逐渐发展成现有的模样。”

“那个时候,各个种族是共存的,创世神创造生命,魔族却仍是互相争斗、肆意破坏,直到有一日,天地支柱被撞断,天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洪水朝着大荒蔓延,生灵涂炭,后来还是女娲以血肉为祭,熔炼五彩石修补了缺口,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得以成圣,超脱于三界之外。”

“但经此一事,整个世间受到重创,因为意识到了魔族的劣根性,当时几位创世神便共同施法,将他们全部逼至了西方,共同设下这个结界,任其在里面自生自灭。”

穆长宁安安静静听完,在听到五彩石时,不由问道:“那望穿是……”

姜石年轻轻点头,“望穿是当时补天剩下的一块材料,女娲当时已经飞升至了天外天,再不过问此间之事,吾便将其带去了七重天。”

穆长宁曾听望穿提起过,他记忆中的创造他的那个女子,是与无忧长得一模一样的,以至于在后世,他的一块碎片落入了六道轮回,也长成了那个模样。

但无忧是无忧,女娲是女娲,这二者除却容貌相同以外,再没有任何联系。

穆长宁比较好奇的是,当初成圣的圣人们都已经不再过问此界之事了,为何姜石年还能够回来。

姜石年笑道:“算是吾的一点特权吧。”

穆长宁洗耳恭听,姜石年问道:“你可知如今的天道仍不完整?”

穆长宁想了想,能够理解,旁的她不知道,但至少天道中有一条魔道,对这个时代而言是缺失的。

“天道有缺,便会想方法自行补全,这也算是吾回来的第二个原因。”

姜石年指着那片黑色天幕,沉声道:“西方魔界的壁垒有松动迹象。”

穆长宁微微一惊。

壁垒松动,这层结界撕裂也是早晚的事,届时魔族大举入侵,岂不是又要重回大荒时代的惨剧?

“先祖要加固这道壁垒?”

姜石年似笑非笑,“这是天道的决定,难不成吾还要阻了它的路?”

天道要补全缺失,魔界壁垒破裂,势在必行,只有这样,才会结束仙修独当一面的场面,进入仙魔共存的时代。

“可若放出魔族,这世界不是要大乱?”

西方魔界发展至今是什么样的暂且不提,那些魔族暴虐成性,一旦入侵,必会造成大量伤亡,这也无所谓吗?

姜石年只回了她四个字:“大势所趋。”

圣人无欲,无悲无喜,存在永恒。三千世界,亿万生灵的生离死别,激不起他半点怜悯之心,他只是凉薄地俯瞰众生,见证无数历史更迭。

他要做的,只是给天道收尾,不让事态发展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穆长宁哑口无言。

天道无情,时代的发展本就是用累累白骨和无尽鲜血堆砌出来的,她虽能够想象出来,却到底无法感同身受。

这个时候,穆长宁想到了望穿。

她想,望穿之所以会沦落到后世那个样子,也许便是与这场浩劫有关。

姜石年淡淡看着她,穆长宁没由来地心头一跳,他勾唇一字一顿道:“孩子,不要想着改变历史,已经发生的事,会在命运轮盘里刻上轨迹,你无法抹去或是修改,即便真的有此侥幸,天道也会在旁的地方拨乱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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