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艾拼尽了全力去呐喊,似乎只要她的声音足够大,就能压过心中巨大的恐惧,她说的就是对的。
沈策试图劝说辛艾, “辛艾……对不起……你说的对,是我们的无能……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但是,你先冷静一下好吗?”

“冷静?这个时候你让我怎么冷静,如果我告诉你,你家人死了,就剩下两块不知道是从哪搞来的骨头,你会信吗?沈策,我告诉你,我不信……我不相信,你们说的都是假的,我一句话都不会信的……”

辛艾推开沈策,转身就跑,她捂着耳朵几乎是慌不择路的逃跑。

她跑的太慌了,步履凌乱,下楼梯的时候,脚下踩空,从楼梯上滚落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两个膝盖都可破了皮,血很快流出来。

大概是太疼了,疼的辛艾都受不了,眼泪开始慢慢往外流。

起初只是无声的流泪,后来哭泣声越来越大,撕心裂肺,哀恸欲绝,那声音仿佛是鞭子,抽打着所有听到的人的心灵,整个警察局所有听到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让他们都觉得心有愧疚,是不是如果他们更早能破案,能在第一时间,很快找到失踪人,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希望、失望、绝望,这三个词,很像,都是一字之差,戳破希望的那层布,迎来的通常都是灰色的失望,可失望之后,紧跟着的才是最可怕的绝望。

这三个词就是辛艾从辛欢失踪一直到此刻心理写照。

开始是怀着希望,总觉得,一定能找到,一定可以,到后来一次次的落空开始失望,当沈策将她带过来,当她看见那两节白骨,黑色的绝望瞬间砸了下来。

辛艾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沈策站在走廊上听到辛艾的哭声,一步都迈不动,他甚至没有勇气去安慰辛艾。

他知道辛艾哭出声的那一刹,她就已经相信了,她接受了辛欢的死。

可接受,也意味着,痛苦如高山压了下来,重重压在她单薄的肩上。

沈策的手有点抖,他拿出手机,找到简泽川的号码打过去,但是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连续打了好几个都无人接听,沈策真搞不懂简泽川,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的女人多关心一点,在辛艾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如果简泽川现在站在沈策面前,他会毫不犹豫的打他一顿。

最后实在给简泽川打不通电话,沈策只要去找了两个警察局细心的女同事,让她们去安慰辛艾。

两个女同事过去没多久,辛艾就扛不住昏过去了。

这样巨大的打击之下,谁能不晕。

那两个女警察,将辛艾赶紧扶到休息室,找来法医给辛艾处理了一下胳膊腿上的伤口。

沈策问法医:“她骨头没事吧?”

“没事,都是皮肉伤,台阶不高,伤不到骨头。”

“什么时候能醒?”

“很快吧。”

法医说很快,但还是等了很久,一个小时过去,辛艾才睁开眼,那一瞬她的脑海中是空白的,忽然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

她微微转动脖子,看到的墙上的警徽,看到了……沈策。

于是,陆陆续续的,那些可怕的画面,可怕的话,蜂拥而至,冲进了她的脑海中。

最后定格在法医室中,那两节白森森的尸骨。

沈策见辛艾醒了,小心问:“辛艾,你怎么样?”

辛艾撑着胳膊做起来,牵动了伤口,她眉头皱了一下:“我姐的尸骨,我现在可以带走了吗?”

她哭的太狠,伤到了嗓子,声音又哑又涩,仿佛像个年迈的老妪。

沈策想说点别的,又不知说什么,于是点点头:“可以了。”

辛艾起身,“带我去拿吧。”

沈策没有动,和之前歇斯底里相比,这一刻的辛艾太过平静了。

他很担心,总怕辛艾会经受不住打击,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沈策问:“辛艾,你……还撑得住吗?”

“不然呢,撑不住就要死吗?”辛艾走出休息室。

沈策找了一个盒子,将辛欢的尸骨装起来,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步步走出警察局。

辛艾抱着辛欢的尸骨走出警察局的大门,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她那个美丽温柔的姐姐,怎么一转眼,就只剩下了两节白骨。

好好的一个人啊,活生生的人啊。

三个月的时间,不算漫长啊,可怎么就再见面的时候,就天人永隔了?辛艾不明白,人的命啊,怎么就脆弱到了这种地步?

辛艾没有坐车,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也不知道去哪儿,就那么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

沈策一直缓缓开着车跟在辛艾后面,他想让她上车,可是叫了她好多次,她仿佛都没有听见,她封闭了周遭所有的声音。

沈策怕她出事,就一直那么跟着。

走了很久直到再也走不动,直到风吹的脸上发疼,她摸了一下,才摸到脸上干涸的泪痕。

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不知道什么已经哭完了,眼底干涩,再也流不出一滴来。

……

晚上辛艾抱着辛欢的尸骨回了住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她倒下就睡。

辛艾许久没有像这次这样,倒下后很快入睡。

这一觉直睡了个昏天暗地,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醒来之后,辛艾躺在那,望着天花板,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哦……姐姐死了,昨天沈策告诉她的。

人死是什么,就是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在你饿的时候给你煮一碗热腾腾的面,再也不会在冷的时候给你披一件衣服,再也……不会跟你说:小艾,我回来了!

辛艾爬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她接近简泽川是为了找辛欢,如今那个男人和她断了,辛欢也找到了,那她也没必要再继续住在这里了。

不对,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也不需要带什么。

辛欢带上自己的衣服,将简泽川最后给他的那张支票,放在了茶几上,用烟灰缸压住。

这钱,还是算了,太重了,她拿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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