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的话戳中了江暖这几天一直在考虑的事情。
确实, 学文不一定就轻松, 也不一定排名就会高过自己在理科班的。

教务处综合考虑了她的情况,表示给她一个月的时间适应,如果觉得跟上理科班的进度还是困难, 就让她转文科或者跟着高一。

江暖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打开文科小综合的模拟卷, 看了看, 没多久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暖!小暖!快来接电话!”

听见妈妈的声音,江暖哗啦一下就坐起来了。

“啊?谁的电话?”

“简明的!从帝都打过来的,你赶紧来接, 别浪费人家的长途电话费!”

江暖站起来奔出去,在客厅地上打了个滑, 站稳了就奔到电话前。

看着放在那里的话筒, 她用力咽了一下口水, 接起了电话。

她该说什么啊?怎么打招呼?

就在她脑子里难得的百转千回时,那边已经传来了一阵低沉却悦耳的笑声。

“只是来接我的电话而已,不用披星戴月。”

他听见了她刚才奔跑的声音。

“嗯……”江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暖暖,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那一声“暖暖”, 就像轻缓的吹过山林间隙的和风,穿过之后便是一整片辽阔天地。

“记得!当然记得!”

“我只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 要跟我比剑。”

江暖真想把脸都捂起来, “那个时候你得让着我, 肯定很无奈吧……”

“不会啊,你那时候就学的很好了。每次我逗着你玩,你总能超出我的意料。明明是那么一点点的小丫头。”

江暖的心里面满溢起来,像是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地膨胀。

在简明的心里,她还是那个小女孩儿。

“你爸爸跟我说,你在为学文学理而烦恼,要我跟你聊一聊。”

“嗯。其实我开学的摸底考试通过了。但还是很犹豫,我觉得文科班也许更适合我,但是我的理科成绩不是很差,而且爸爸也希望我留在理科班。”

“暖暖,其实很多时候呢,并不是去做我们觉得喜欢做的事情就能成功,而是要去理解和喜欢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你觉得你了解历史、地理、政治多过物理、化学和生物吗?还是说因为理科太费脑子了回过头去猜测也许文科不那么费脑子呢?”

简明很轻易地就点中了江暖的心态。

“暖暖,你的数学放在文科班是强项,但是反过来你的理科综合虽然不算拔尖,但你的英语和语文又比很多理科好的学生要强。去想象自己应该适合什么是没用的,更重要的是你真的能喜欢上或者足够了解吗?”

“嗯,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把握这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好好考量。”

“对,暖暖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巧克力是不能轻易撼动的。”

江暖立刻羞了起来,那是小时候她不愿离开俱乐部,一定要在那里和小哥哥们一起练剑,还是妈妈用巧克力把她骗回家的。简明到现在都记得。

“谢谢简明哥。”

简明又笑了,每次他轻轻笑的时候,江暖都想把耳朵贴到话筒里面去。

“还好你没叫我‘小明’。我下个月有一场练习赛,是我们B大和海川大学的。你要不要来看?”

“真的!我去!我去!”

“好啊,那我等着你。”

“等着你”三个字轻轻落下来,沉下去,哪怕挂了电话,她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晚上做作业的时候,她难得觉得理科的题目比从前顺眼了。

老爸晚上指导击剑训练回来,知道她的开学摸底考试通过之后,神色轻松了不少。他坐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江暖的试卷,那样子就像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降临了一样。

“老爸,下个月海川大学和B大有团体练习赛,我可以去看吧?”

“下个月?下个月你月考还能考得这么像样,我就让你去。”

“……你怎么这样啊!我这是正当爱好,比看漫画正当多了!”

“那我怎么知道你这次考试是不是凑巧啊!你月考的时候,证明一下你的实力吧。”

江暖在心里发射一万个白眼给她老爸。

于是当周末来临,在病房里外加寒假闲了那么久,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偷偷摸摸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周六早晨,她就借口自己和饶灿要一起去报补习班,背着书包就出了门。

但实际上,她去的却是宁锐击剑俱乐部。

江暖小时候几乎就是在父亲的身边长大的。每次幼儿园放学,父亲江怀总是急匆匆把她接回来,将她扛在肩膀上,站在场边,教其他人击剑。

她从小耳濡目染,按照宁锐王牌教练沈周的话来说,那就是跟同龄人相比,江暖技术精准基础牢固,先天有余,后天不足。因为江暖每周能偷偷跑来练击剑的时间太短了,而且其他基础体能训练根本顾不上。

但喜欢一样东西,是不会因为别人的评价而停下来的,无论那个人是父亲,还是教练。

江暖一出现在俱乐部里,其他正在练习的都纷纷停了下来,几个小朋友甚至跑过来直接把她给抱住了。

“哎哟!这不是小暖吗!你还好吧!过年之前你有两个同学特地跑来替你请假,说你生了大病暂时来不了了!”

“我这不是以康复就来报道了吗!”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沈教练可不高兴了!他觉得你是找借口不想来了!”

俱乐部里几个年长的哥哥们都围了上来。

击剑在南市比起篮球、足球根本算不上普及的运动,而且宁锐击剑俱乐部的学员主要也是孩子和男生更多,有资格参加一定级别比赛的会员里几乎没有女生。

江暖反倒在这里成了香饽饽,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唯一的女生,更加因为……她从技术层面来讲是最好的那个,俱乐部里除了几个专业的运动员,没有几个人能赢过她。

“哟,江暖,你来啦?”

听见那有点不正经的语气,江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身着击剑服,将护面拎在手上一摇一晃的少年。

那是她的同班同学贺正,一段时间不见这家伙好像又长高了。在师大附中,这家伙就是个让老师头疼的角色,但是在他们宁锐击剑俱乐部里,稳坐男生里的头三甲了。贺正属于五官立体漂亮,有点欧式味道,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还有不少女生对他感兴趣。可惜他那痞气的作风,让保守的师大附中女生们失望了。不过墙内开花墙外香,外校喜欢他的女生还是挺多,去比赛给他加油的也不少。

可惜,去年的全国青少年击剑联赛U16组别里,贺正被陆然给淘汰了。

在班上因为座位隔着比较远,江暖没太和他说过话。在俱乐部里,江暖也不大喜欢贺正那种总在女教练面前油嘴滑舌的类型,基本对抗赛的时候,江暖会狠狠修理他。但那天的比赛,江暖是非常有集体荣誉感地和其他学员替他举牌子加油了。

为此,贺正还送过江暖一盒黄油曲奇饼干,算是感谢她的磨练,让他没被陆然秒杀了。

但是江暖万万没想到,这货送给自己的饼干竟然都过期三天了!气的江暖拎着剑追着贺正满俱乐部里上蹿下跳。

“我当然得来啊。不然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江暖挑了挑眉梢。

“你来得正好诶。今天有人要来踢馆!”贺正大喇喇坐在教练椅上,坐姿有点嚣张的味道。

“踢馆?”

这是要上演精武门?

“怀风击剑俱乐部你知道吧?”贺正抬了抬下巴。

江暖顿了顿,“怀风”正是她爸爸江怀执教的地方。但是贺正,还有这个俱乐部里其他人并不知道江暖的父亲就是江怀。

“所……所以呢……”

“沈周教练不是嫌弃我们男子佩剑在去年的全国青少年击剑锦标赛里表现的太屎了吗……”

“确实挺屎,一个通过小组赛的都没有……”

“停停停,你别打断我,先让我说完。”贺正抬了抬手,“沈周教练和怀风那边打了电话,怀风那边派了去年他们参加青少年锦标赛的人过来。”

听到这里,江暖有了不好的预感。

“派……派了谁?”

“唉,他们男子佩剑能拿得出手的不就徐梓天、穆生还有陆然吗?”

“他们三个算是‘拿得出手’而已?随便一个你都打不过啊!更不用提陆然,你去年……”

江暖话还没说完,就差点没贺正用护面给砸了一下。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今年的我已经脱胎换骨了。”

“得了吧,你到现在一对一的时候,赢我的次数也没到五成啊。”

“那是我有绅士风度,不忍心伤害你这朵俱乐部唯一的……小花儿……”

“小花儿”这个词,他说得特别勉强。

“那个,我这才大病初愈,不适合做太过激烈的运动,我先回家了啊!下周,下周我一定恢复训练,把你劈到屁滚尿流!”

妈呀!虽然说老爸估摸这也知道她在某个地方偷偷摸摸练剑,但是被他当场,还是当着陆然他们的面逮到,实在太尴尬了啊!

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江暖刚要转身,就被贺正一把拎住了后衣领。

“你去哪儿啊!就算不能上阵,也要在这里给我们加油不是?”

哎呀!有什么好加油的!你肯定是要被秒杀的呀!我就不看你输了!多给你面子呀!

“我脑袋疼……看你们这么激烈的练习,会加重我的病情……”

江暖挣脱了贺正,就向着门口跑去。

“你是属泥鳅的吗?抓都抓不住!”

身后传来贺正好笑的声音。

可是江暖才刚跑到俱乐部的门口,就看见陆然、穆生还有徐梓天背着包正谈笑着走进来。

这下来不及了!

江暖立刻转身,又跑了回去。

“诶,你不是脑袋疼吗?怎么又回来了?”贺正问。

“我肚子疼!上洗手间!”

“你怎么到处都疼啊?你的心疼不疼呢?”

“等我病好了,看我不让你也到处都疼!”

江暖说着,就冲进了洗手间里。

外面,沈周教练带着其他人正和陆然他们寒暄,然后开始安排练习赛的出场顺序。

贺正立刻就说:“别再安排我对阵陆然了!我们在青少年锦标赛上已经对战过了……”

沈周教练轻哼了一声:“对,你输的那么惨,还不要把握机会好好积累经验!”

“沈教练,和陆然对战的机会多难得啊!这么难得的机会自然是要雨露均沾的,不能都叫我一个人得了好处。这么多师弟们,都得好好体会……”

贺正的话还没说完,站在陆然身边的穆生就开口取笑他了:“我看是你那一次被陆然逼得直接屁股着地摔在剑道上,有心理阴影吧!”

贺正无所谓地一笑:“诶,你说的还真对!我就是要让其他人也一同感受一下这种屁股着地的感觉!我的心,到现在都还没站起来呢!”

说完,贺正抚摸着自己的心脏,一副仍旧心痛外加心塞的表情。

“就你爱演!”沈教练用力摁了贺正的脑袋一把,“你和穆生还没有交战过,你们两一轮练习赛吧。”

穆生一边做着热身,一边笑着说:“哪来的交战机会呀,贺正不是早早就被陆然给淘汰了吗?”

徐梓天和其他几个学员跟着笑了起来。

学员们都围了上来,前排的孩子席地而坐,他们的教练就在旁边,为他们讲解练习赛。

江暖在洗手间里待了大半天,她将脑袋凑出去,正好看见贺正对战穆生。

而陆然就穿着击剑服,怀里抱着护面,最要命的是,他的视线正好就是大门口,自己就算想要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比赛上的时候遛出去,保不准就会被他给瞧见。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江暖先是悄悄爬了出来,紧紧贴在地上,一点一点拱出去。

刚拱了没几米远,一个七八岁的学员一回头就看见了她,蹲在地上问:“江暖姐姐,你在干什么呀?你不好好看练习赛,沈教练会揍你的!”

江暖赶紧捂住对方的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德芙塞进对方手里:“别说话!当作没看见我!不然以后不给你巧克力了!”

对方点了点头。

眼见着沈教练的目光就要转移过来,江暖立刻缩了回去。

冲回洗手间的时候,她用力呼出一口气来,她简直难以想象陆然要是发现她在这里,回露出怎样的表情来。

比如再来拦住她的去路,拎着她的手腕往墙上一摁,问一句“你怎么在这里”?滚蛋吧,这是《天是红河岸》中毒啊!

又比如看她一眼,然后冷冷地回头,把她当作背景墙,然后在哪天和她爸妈吃饭的时候……揭穿她的老底。

算了,反正怎么着都不会有好处。

江暖将脑袋伸出去,从人群缝隙间可以看到贺正与穆生的对战。

不断有人叫“好”,江暖也伸长了脖子,贺正有几斤几两她是知道的,但是穆生作为父亲的学生,江暖对他并不了解。

穆生的步伐相当稳健,面对贺正的逼近,看起来像是被打压住了,但是在那短暂的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穆生骤然挡开贺正的剑,脚下爆发力十足一个弓步,猛地劈中贺正的面门得分。

“啧啧啧……”江暖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想象着自己如果是贺正,近逼穆生才不会在那个距离忽然犹豫,一定会一鼓作气不给穆生变化脚下步伐的机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贺正啊,贺正,你说你怎么就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江暖视线挪向一旁的陆然。

他脸上的表情沉稳,当周围的学员们为场上的对战紧张甚至握紧拳头的时候,他的目光里始终感觉不到波澜,像个早就看透一切的沙场老将。

江暖的内心是好奇的,她很想知道陆然如果手持佩剑发起进攻,会是怎么个样子。

当他进攻的时候,对手是否会提心吊胆。

而击中陆然,又会是怎样一种成就感呢。

好可惜,她是女生,就算老爸同意她去参加比赛了,她也碰不上陆然。

这个时候,穆生的节奏已经快起来了,脚步充满弹性,连续三剑压制住贺正的进攻,气势从最初的内敛变得嚣张,贺正三次防守反击全部失败,穆生强势结束了第一局的练习赛。

江暖在心里叹息,如果是她在场上,绝对会迎面而上,就算自己最后会输,也要让穆生赢得提心吊胆。

第二轮,徐梓天和另外一个男生的较量开始。

江暖将脑袋缩回去,心里想的是自己就这么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啊!

还是得出去!

早知道寒假的时候少吃点,肚子小一点,趴在地上的时候扁一点,爬出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了……吧。

江暖的目光瞄向男子更衣室,看见长椅上的一套击剑服,嘴角翘起:有了!

她迅速跑到男子更衣室门口,小声试探:“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

除了外面比赛的声音,整个男子更衣室里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江暖迅速端走了长椅上的击剑服,来到女子更衣室里,快速换起来。

这套击剑服是另一位师弟向荣的。他今天请假去喝他舅舅的喜酒去了。

江暖穿好之后,再把护面戴上,嘿嘿嘿,这样走出去,谁还认得出是她啊!

背上的名字写的是“向荣”嘛!

江暖来到门口,正好到了这一轮练习赛快要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别看徐梓天平日里傻呼呼的样子,上了赛场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各种方式引诱实在腹黑,比如说现在,徐梓天看起来被对手凌厉的攻击逼迫到后退,可就在某个瞬间,隔挡之后让对手露出了手臂的有效位置,毫不犹豫地命中对手,眨眼的功夫没到,就拿下了最后一剑。

看到这里,江暖的内心深处是舍不得离开的。

穆生和徐梓天的每一剑都像火柴,擦过江暖的神经,迸裂出让人想要抓住却又一闪而逝的火光。

他们都是高手,是另一个层次,而江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像他们一样,站在明亮的地方,体会每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

而现在,她只能强压下自己的期待,低下头,冲出去,仿佛落荒而逃。

就在她看着门口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有人一把捞住了她:“唷,你这是玩COSPLAY吗?”

江暖一抬眼,就看见贺正戏谑的笑意。

“起开!”江暖不耐烦地将贺正的胳膊挥开,但那家伙不要脸地又搭了上来。

“别这样啊,没看见我们已经连输两轮啦?咱们沈教练的脸色不大好看嘞。”贺正的声音里倒是一点都听不出他在乎沈教练脸色不好看的样子。

“关我屁事……”

江暖正要用力去踩贺正的脚背,这家伙一抬脚,反而把江暖的脚背给踩住了。

“起开!信不信小爷劈死你!”

“你要劈死我,也得趁着下雷暴,站外边儿把剑指向天空——COS希曼女神呗?”

这时候沈教练正在安排第三轮练习赛。

毕竟要和陆然对战,就算明明知道这里没有人能赢,但是也希望能展现出高水平来。如果派出去的人不够强大的话,只会单方面被陆然压制,完全没有看下去的价值。

沈教练的目光再度看向贺正,今年的比赛贺正如果发挥的好,碰上陆然的概率还是相当大的,还是要给他更多与陆然切磋的机会。

谁知道沈教练还没开口,贺正就拍着旁边人的肩膀说:“沈教练!咱们向荣听说陆然会来练习赛,连舅舅的婚宴都不参加就赶来了!你看,他连击剑服都换好了!多么斗志满满啊!”

江暖万万没想到贺正竟然会这样胡说八道,没搞错吧?她哪里像个男生了!

这货以为沈教练眼瞎啊!

谁知道沈教练竟然点了点说:“向荣来了啊!大家都要像向荣学习,要把握每一次提升自己的机会!”

江暖想要摇头拒绝,话刚说到嘴边,意识到自己一旦出声,搞不好就会被陆然他们给人出来了,只能按耐下熊熊怒火,狠狠踩在贺正的脚背上。

谁知道贺正这家伙皮糙肉厚,还低下头来对她说:“你好像长高了啊?快赶上向荣了啊!就是前边后边都一样。”

江暖又被气到了。向荣才初二啊!贺正这不就是在讽刺她只有初二的身高吗?

沈教练向江暖招了招手说:“向荣,你过来。这一轮对战陆然,你上。今年暑假你就要参加比赛了,正好和你的前辈讨教讨教。”

江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根本就不是向荣,就算是戴着护面大家一下子认不出来她是谁,但她敢说两三剑之后,沈教练肯定能看出来她是谁啊!

“向荣,你怎么了?”

沈教练的眉头蹙了起来,其他人也看了过去。

贺正继续嬉皮笑脸:“向荣也看过我和陆然的那场比赛啊——亲眼目睹我被陆然‘咚’地一下劈倒在地,面对陆然他也有心理阴影啊!”

这时候的陆然已经起身了,高挑修长的身型即便是略显臃肿的击剑服下,也隐隐透露出一丝坚毅的力度感。

他正用手调整着剑尖,和周围人仿佛没什么交流,让江暖感觉到冷肃……以及某种不可逾越的距离。

“向荣,你心理素质那么脆弱吗?害怕被陆然劈倒在地吗?”沈教练沉下声音问。

江暖再度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她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感觉下一秒,全世界的人就会发现她不是向荣。

坐在一旁喝水的穆生笑了,看着江暖的方向说:“小弟弟,别怕!比赛的时候不小心坐到地上也没啥丢人的,关键是要站起来。而且16岁组别,比起14岁的来说,整体水平高出一大截。你能扛得住陆然,就能扛得住所有人。”

“对啊!对啊!小弟弟别怕!有我和穆生看着呢!如果陆然敢对你下重手,我们……”

江暖心想:你们两个陆然的跟屁虫能怎么样?

“如果陆然对你下重手了,你就当作人生阅历呗。死过一次,就什么都不怕了。”贺正咧着嘴幸灾乐祸着。

江暖很想现在就劈这家伙一顿:对啊对啊,自从你那次一屁股坐在陆然面前之后,你就天不怕地不怕,彻底放弃治疗了!

如今骑虎难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暖只能点了点头。

沈教练的眉头松开了,那表情像是:总算有个愿意英勇赴死的了。

贺正拍了拍江暖的肩膀,低声说:“喂,如果你能从陆然那里拿下十剑,我就叫你一声哥,这辈子不反悔。”

“哈?”

江暖总算明白为什么贺正要把她推出去了,弄半天是上回这货和陆然赛场狭路相逢,贺正只从陆然那里拿下了九剑,当时被沈教练骂得狗血淋头。

佩剑在实战之中,每一次交战时间都很短,每一次交锋都是生死。

贺正被沈教练给予极大的希望,但是十剑都没有拿下,别看贺正平时嬉皮笑脸的,内心深处大概也是有点难过的吧。

平日里江暖和他对战最多,这货肯定想要拉着她下水,两个人一起承受“耻辱”。

只是她江暖一向都是“不蒸馒头,争口气”。你越是觉得我和你一样会惨败,爷爷我就越是要你明白你就是个乖孙子。

江暖来到了沈教练的面前,沈教练说了句:“你一直戴着护面不热么!”

正要去捞她的护面起来,江暖就用力摁住自己的脑袋。

沈教练没多想,对着江暖说了一大段如何把握比赛节奏、如何稳住脚下步伐、如何调整心态云云。江暖点着头,就要上前去。

沈教练忍不住说了句:“你小子听进去了吗?”

江暖比了个“OK”的手势,那一刻,沈教练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她不是向荣,是江暖!沈教练正要说什么,贺正上前拽住他,低声说:“咱们不能搞性别歧视啊,也要给人家机会的。”

江暖已经占到了剑道上击剑线的另一侧,而陆然仍然很淡定地整理着手套和面罩。

穆生喊了句:“陆然,你收着点!不要给人家留下心理阴影!”

徐梓天也跟着起哄:“不要摧残祖国未来的花骨朵!”

她江暖心大着呢,平日里被陆然的嘴巴摧残成那样,她也好好地活着呢。

两位大兄弟,你们就闭嘴吧!

江暖和陆然互相行礼,陆然的身姿和他的性格一样,很内敛但优雅,仿佛收紧了一切的情绪,会在最致命的一刻爆发。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看着对面的陆然,他的剑泛着寒光,包括他高出自己许多的身型就像是会迅速崩解的山峰,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心脏跳动的声音格外响亮。

大概是平时都和贺正半玩乐性质的比赛,让江暖一直享受的是击剑的乐趣,但是此时此刻,她面前的陆然……永远都是认真的。

即便他的面前是一个小他几岁的孩子,他的剑也从来不会犹豫。

江暖看了刚才穆生和徐梓天的表现,心里就很明白自己的爆发力和速度是比不上男生的,至少现在差一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气势上绝对要扛住,而且先发制敌。

反正谁也没抱希望她能赢陆然,目标只是在陆然那里拿下十剑而已。

“我怎么看着这个小弟弟比陆然矮了一搓,臂长不够,移动范围也不够吧?有点担心啊。”徐梓天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说。

“这个问题你得反过来看,陆然的命中面积大啊,小弟弟身板儿就那么点,不容易击中嘛!”

喂喂喂!这是什么鬼道理啊!

随着一声开始,江暖刹那间绷紧,迅速弹了出去,对面的陆然从静止到发力的速度快到超乎江暖的想象。

“即便你的对手山呼海啸而来,那么你也呼啸而去。”

这是小时候父亲对她说过的话。

就算知道自己会被击中,也绝对不要犹豫。

如同一场不惜粉碎自己的撞击,江暖感觉到陆然的剑冲破了空气,击中自己的肩膀。

当真一剑惊魂。

江暖愣在那里一瞬,这个速度是贺正没有的,甚至于在训练之中没有任何人能达到这样的速度。

这不仅仅是男生的爆发力与女生之间的区别,这是陆然和所有“其他人”之间的区别。

当沈教练示意陆然拿下这一剑的时候,江暖感觉到的并不是对方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恐惧,而是对面这个人真的很强大。

穆生的嘴角扯了起来::“这个小弟弟的步伐很厉害。沈教练大概把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拿出来跟陆然拼了。”

“是啊,是啊!要是胳膊和腿再长那么一点,说不定他就也能击中陆然了。”

话刚说完,徐梓天的脑袋就被穆生敲了一下。

“傻子。赛场上多的是小个子赢了大个子的。陆然会赢那一剑,是速度上的差距。”

两人重新开始,江暖能感觉到对面陆然的气场更加冰冷。

好吧,老爸一直教你,就让我看看老爸到底把你教到什么地步了。

江暖主动出击,但是被陆然隔挡,他的剑锋带着强势和肃杀之气,反击发起的在江暖的预料之内,速度却在江暖的意料之外,神经绷起,江暖的呼吸憋在喉间,她抬起了自己的剑,用全身的力量将它压了下来,没有给陆然任何再次反击的机会她奋力近逼。

她挡下陆然的那一剑让正在喝水的徐梓天哗啦一下站了起来,原本以为这个“小弟弟”又要被劈中的穆生也睁大了眼睛,原本期待着陆然表现的所有人在那一刻看着江暖灵敏地连续三个交叉步,将陆然逼到了剑道的另一端!

就在视线都无法衔接的瞬间,江暖一个弓步劈了出去,剑尖落在了陆然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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