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猜测让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她从来不敢想象,有人会喜欢上自己。

可眼前的人,那双定定地看着她,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眸子,却是实实在在地在告诉着她这个答案。

她的心乱了。

她的脑袋也跟着乱了。

轰隆而来的马车,控制不住地撞向了她。

直至被他护着躲开的时候,她才恢复了些许的意识。

在马车绝尘而去的时候,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顾不得自己被摔断的胳膊和那满身的血迹,只拉着她的手问她:“可伤到了哪里?”

“表姐,我……”苏筝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及至此刻,她还觉得心脏在扑通扑通地乱跳着。

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昏暗了,连太阳光在他周围都变得那样暗淡无光。

看着苏筝脸上的红晕,凤枫华在心底轻叹一声。

不管这赵家公子的品行如何,如今,他算是开始走近苏筝的心里去了。

“你有了身孕是怎么回事?”不想给苏筝暗示,凤枫华干脆不戳破苏筝此刻的心情,转而提到了另一个问题。

苏筝的脸色微微白了白。

片刻后才道:“我送他去了医馆。刘大夫给他清理胳膊的时候,看到那血,我吐了。后来,刘大夫便给我把了脉。”

“他知道了?”凤枫华问。

苏筝连忙摇头:“刘大夫认识我,说我并没有事。可我看他的眼神不大对,所以将赵公子送回去之后,我就返回去问了。”

说到这里,苏筝的眼泪又再次落了下来。

晶莹剔透的泪珠儿从女子略显苍白的姣好容颜上滚过。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胸口,眼中满是不知所措。

“那你有什么打算?”这个问题虽残忍,却是苏筝如今不得不面对的。

既然有了身孕,那么孩子是留下来,还是……

苏筝的眼泪越发汹涌了起来,她有些激烈地摇头:“我不知道!表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帮帮我!表姐!”

她哭得几乎瘫倒在地上。

凤枫华连忙扶住她,与莺歌一起将她搀进了阁楼中。

她哭得那般撕心裂肺,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疼。

敞开的会客堂大门,一眼便可望见纷繁杂乱的梨花。

头顶的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太阳光那般强烈地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冬日的暖阳,难得一见。

然而此时此刻,人的心却是黯淡无光的。

一个不受祝福的孩子,在这样女子不受待见的年代,到底该不该出生?

凤枫华无法做出决断。

苏筝似是在拉着救命稻草似的紧紧地握着凤枫华的手。

许久之后,人哭累了,困了,睡了。

凤枫华叫莺歌和寒舞将人扶到了客室,又让鸢鸾去给苏府送了信,说是苏筝今日在凤府住下了。

会客堂重新恢复安静后,凤枫华才转身上了楼。

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她无力地倒在床上:“你都听到了。”

“嗯。”房间里突然响起的男声并没有让凤枫华觉得震惊。

在苏筝开始讲述她出府之后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她便察觉到了空气的波动。

薄言已经好几日没来了。

“该怎么办?”看到苏筝痛苦,她心里也并不好受。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可是,若是生下那个孩子,苏筝总是要受到非议的。

在这个年代,女子未婚先孕,可是见了不得的大事。

薄言仍是一身潋滟红衣。

在凤枫华回屋之前,他一直都靠在软塌上,翻着她看过的书。

此刻,见她这般疲惫,他也不由心疼。

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缓步走到床边。

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帮她按着太阳穴:“华华,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凤枫华茫然地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的服侍,胸口划过一阵暖流:“薄言,那是一条生命。若是不知道还好,可如今我知道了,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眼前离去。”

说着话,她缓缓地睁开双眼,目光茫然而呆滞地看着自己将手中捏着的一个小小的纸包,递到了薄言的面前:“这药里有麝香和红花。”

即便闻不出其他的药,单这两位药便足以让她肯定,这药包中的药定是堕胎药无疑了。

先前,苏筝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服的时候,她便有所猜测了。

在扶起她的时候,她顺手将这药包拿在了手中。

可此刻,看着那药包,她却突然有些茫然了。

将这纸包偷过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薄言伸手接过,随手揣进了自己的怀里,仍旧帮她按摩着:“华华,我知道你心疼苏筝。可此事,由不得你做主。你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可她是被我连累的!”凤枫华有些焦急,连声音都有些冲,“薄言。筝儿是因为担心我才去的!”

她在生气。

也不知道是在气薄言替她开脱,还是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华华。”薄言心疼地抱住她,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原以为,她只是担心苏筝的。

这些日子,她仍是淡然的过着。

所以,他以为她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可是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她心里其实一直对苏筝充满了愧疚。

苏筝怀孕,就好像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强大的她,也几乎垮了。

凤枫华没有挣扎。

心里的愧疚就像是疯长的野草,几乎占据了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薄言,我好后悔当时没有多注意一点。如果当时将那香炉里的香拿走,或者扔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我留在那里,一定会看到筝儿的。如果……”

她想了太多的如果。

“华华,这世上没有如果。”薄言心疼地看着那双被蒙了尘的璀璨双眸,“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们不能沉浸在那些‘如果’里。华华,你不是一个懦弱的只知道用‘如果’来逃避的人。”

她一直都是清冷淡漠的。

在他仅知的关于她的一切事情中,她一直都如莲一般静静地矗立在水中央,不与人交谈。

以前的她,生来不能言,心中委屈无人可诉。

她似已习惯了这样将所有一切都埋在自己心中的日子。

可越是这样的她,就越是叫他心疼。

拥着她的双手不自觉越发收紧:“华华,不要再责怪自己了。这一切都是凤倩和蔡志文的错,与你无关的!”

他只能一遍遍地宽慰她。

不希望她沉入自责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凤枫华仿佛呆滞了一般,静静地躺着,任由薄言将她紧拥着,却不动弹半分。

“凤倩!蔡志文!”心中的怒火犹如开了闸的野兽一般,将她的眼睛点燃。

看着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薄言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不折磨自己,便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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