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少爷请坐。”弄影并没有先回答海晨希的话,反而恭敬地给他让了座,又给他倒了杯茶,“请喝茶。”
海晨希坐下了,却如坐针毡,看看弄影,又瞧瞧鸢鸾,欲言又止了几次。

弄影似乎并没有瞧见他的着急,束手在旁,才想起他刚才的问话似的:“小姐吃了大夫开的药,刚刚睡下。”

海晨希突然弹了起来,将锦盒放到了手边的桌子上,似是听到了大赦令似的:“华妹妹既然睡了,我就不扰她了。这雪莲劳烦几位姐姐辛苦,我就先告辞了。”说着就要走。

弄影却突然叫道:“希少爷,稍等。”

海晨希回过身来,疑惑地看向弄影:“弄影姐姐,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弄影已站在了桌前,伸手便去开那价值十万金的锦盒:“这东西是珍贵之物,我们是奴婢,可不敢有个闪失的。当着希少爷的面儿,我便先验收了,再送上去给小姐。若是出了错,便是我们这几条贱命加一起,也是赔不起的。”

海晨希的脸有些僵硬,却没有反对。

三个人眼睛连眨也不眨地盯着弄影的动作。

锦盒缓缓打开,东海夜明珠洒下柔和的光晕,两个丫头疑惑地转头看向海晨希。

海晨希的嘴巴却已经张得老大,眼睛也瞪得如铜铃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弄影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连看也不再看那盒子和海晨希一眼,扭身,便又转到了屏风后,紧接着是有人踏上木质楼梯发出的吱嘎声。

“小姐,你醒了?”

“哦,来的是希少爷。”

“希少爷来看看小姐,看小姐病情如何了。”

“我已经告诉了希少爷,小姐吃了药,无大碍了。”

“鸢鸾,你代小姐送送希少爷!”

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却只有弄影一个人的声音。

没有人觉得奇怪,所有人都知道这琼宇阁的主人,本就口不能言。

鸢鸾听见喊她,便答应了一声。

“啪”地一声将锦盒重新盖上,塞回到海晨希的怀中,鸢鸾推着早已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的海晨希便出了门。

“希少爷,您......唉!可别说我不帮着您,您还是快走吧,免得小姐问起。”鸢鸾叹息一声,转身端着方才放在窗台上的托盘,便从男子的身侧走了过去。

海晨希此时才略略回了神,抬头看看那扇业已紧闭的房门,又仰头朝一颗梨树旁打开的窗棂看了一眼,才回过头来看向自己手中的锦盒。

半晌之后,他的脑袋才终于渐渐清醒了过来,扭过头看那一直跟着他的小厮。

这小厮一直等在外面。大家小姐的闺阁岂是他这样的下人能随便出入的?

海晨希的脸色有些难看:“海喜......”

两字一出,他突然意识到这里毕竟是在别人的地方,二楼还有个人如今正病着,且对方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只能忍下话,撂下一句:“你跟我来。”便匆匆踏过梨花小径,出了小院。

一出院子,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猛地将手中的锦盒一下子便摔倒了小厮的身上:“海喜,你干的好事!”

海喜有些闹不清,却本能地伸手将锦盒抱在了怀里,小心翼翼地问:“爷,您这是怎么了?”

这锦盒可贵重着呢,单这一个盒子,就足够他们一大家子人吃穿几辈子都不用愁的。

“怎么了?!你还敢问爷怎么了?!你是怎么办的差事?!”海晨希突然伸手将那盒子打开,指着那盒子问海喜,“你告诉爷,这盒子里的东西呢?!”

海喜越发晕了:“爷,您不是送给凤二小姐了么?”

“送?!”海晨希一听这话想起方才的尴尬,越发气不打一出来,“送你个头!东西都不见,送什么送?!爷不是让你去爷爷书房拿的么?你拿的时候,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

海喜蒙了头,挠挠脑袋:“爷,您催得急,小的......小的没看啊。”

“你!”海晨希气极反冷静了下来,恋恋不舍地朝身边的小院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回去再收拾你!”便又步履匆匆地沿着原路返了回去。

海喜还是有些搞不太清楚,赶紧合了盖子,又抱着锦盒,一路小跑着去追自家主子了。

琼宇阁二楼临窗,一枝梨花从打开的窗棂中伸了进来,散落的花瓣大多落在窗户旁边放着的美人榻上。

一室的芳香怡人。

凤枫华裹着狐裘,脸色还略带些透明苍白。

她斜倚在榻上,眼睛懒懒地眨着,睫毛轻颤,如随风而舞的梨花瓣。

她歪着头,单手支在头下,看着窗外,不知是在看那随风而舞的梨花,还是在看纷繁交错的梨树枝外的湛蓝天空。

此时的她,竟仿佛与那漫天的梨花融作了一体,恍惚间,宛如梨花仙子。

弄影侍立在旁,静静地看着自家小姐,一言不发。

鸢鸾不知何时缓步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细长的暗红闪着金光的锦盒,盒子很普通,是世家大族平日用来送礼的礼盒。

“小姐,前院派人来说,苏府大少爷来了,问候小姐。前面,大老爷陪同着坐了,留了午饭,问小姐的身子如何了。这是苏少爷带来的礼物,是一支百年老参,说是祝小姐早日康复的。”

美人榻上的女子连头都没有转,甚至连个动作都没有。

“小姐身子好了又如何?难不成大老爷还打算让小姐去陪客不成?!”

“寒舞!”弄影不悦地扭过头去,“不得胡说!”

一身粉蓝色衣裙的寒舞,不满地扁了扁嘴,嘟囔道:“我说得又没错!大老爷他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嘛!”

少女此时正坐在床边的蓝色绣墩上,怀里抱着一个箩筐,箩筐里摆满了各色的丝线,还有许多香包、穗子、络子等一应物件。

方才,屋子里安静,她埋头干活,倒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就算没错,也不得乱说!”弄影板着脸,目光严厉。

寒舞朝弄影嘟了嘟嘴,却没有再说话。低着头,继续打着一根快要完工的络子。

她的手很巧,似乎只是随便的转了个弯,勾了勾手指,络子上便多出一个好看的花样来。

美人榻上的少女突然轻声叹了口气,终于有了动作。

她将两只手都枕在了脑后,仰头看着屋顶,又叹息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好好地怎么突然叹起气来了?”鸢鸾站在美人榻的另一边,正是榻上少女的脚边,将少女脸上的神色收入眼中,有些奇怪,也有些好奇。

“唉!”凤枫华又叹了口气。

这次的声音比方才那两声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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