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岁开始,白秋就一直住在舅舅家。
他母亲辞世后,他的舅舅与舅妈就成了他的监护人。

今天他舅舅白刚很忙,所以来医院的是他的舅妈何惠茹。

今年已满四十五岁的何惠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齐膝短裙,挎着一只不知道是不是正品的名牌肩包。

出现在白秋面前的时候,她明显带着一脸的不愉快。

她原来是一名医生,十年前就当上了一个科室的主任,可是在自己小姑子白薇薇刚刚去世不久,她就被那家私立医院解雇了。

她觉得自己是受了白薇薇的拖累,是龙家人从中作梗,让自己丢掉了那份高薪工作。

至于事实是个什么样子,她和她丈夫白刚都不清楚。

被解雇之后,她利用自己多年的积蓄,开了一家私人诊所,营业没多久,遭遇了一个很严重的医疗事故。

她的私人诊所不仅被关了门,就连她的从业资格都被撤销了。

这还不算完——

她用了两年多时间,好不容易从悲观失意中调整回来,用她丈夫的积蓄做了几个生意,无一不是以血本无归而惨淡收场。

这些年来,无论她和她丈夫做什么,都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意外状况。

夫妻俩一直很努力很勤快,却是一事无成,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很多亲朋都说,如果他们二人不是遭受了龙家的暗中打击,就是白秋与他们命相犯克。

他们并不迷信,所以不信所谓的命相犯克之说,更愿意相信是龙家在针对他们。

以龙家的权势,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们这对夫妻一直处于苦难之中,甚至家破人亡。

可他们又很是疑惑,如果真是龙家人在暗中搞鬼,对方是什么动机,又是为什么没有直接出狠招呢?

何惠茹曾向自己丈夫提议,要将白秋送到福利院,可惜她丈夫死活都不肯答应,她也无计可施。

她能理解自己丈夫,毕竟是亲妹妹的儿子,又一直体弱多病,怎么舍得不管不顾呀!

其实在她内心里,也很怜悯白秋,只是多年来的不顺与困苦,让她不可避免地对白秋生出了一些怨念。

十年前,他们家的日子可是很滋润的!

“小秋,你是怎么回事呀?”

何惠茹看着坐在一张椅子上,等待检查结果的白秋,气呼呼地道:“你在学校里不是一直很老实的吗,怎么会跟同学打架呢?你真是太让舅妈失望了!”

“何女士,您可能有点误会,也可能是我在电话里没有说清,白秋同学是先被打了,然后才动手还击的。”

素来认真且较真儿的班主任,忍不住为白秋争辩了一句。

这位已经五十岁,名叫周萍的女教师,对白秋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

她很同情白秋,觉得这孩子很可怜,所以高三学年刚开始的时候,花朵儿提出要与白秋同桌,她勉强同意了。

“哦?”

何惠茹一脸怀疑的样子说道:“他竟然学会了还击?”

她很了解白秋,自己的这个外甥从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尽人皆知的怂包一个,他敢动手打人,绝对是破天荒的事情。

“虽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事实就是这样。”

周萍点头回道。

“周老师,您在电话里说,小秋的脑袋可能……”

何惠茹没有把话说完,她知道周萍能猜到自己想说些什么。

言语间,她半眯着双眼,眼角的鱼尾纹显得比平时更加清晰深重。

白秋本来对这个舅妈刚才的态度很不满意,此时见她脸上明显有忧心之色,也就没有再多想什么。

“具体情况我也说不准,要看检查结果出来后,脑科的医生怎么说。”

周萍看了看白秋,又补充道:“不过,白秋同学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从我见到他开始,他就没有再胡言乱语过了。”

“哦。”

何惠茹的眉头舒展了许多,她转移视线,再次看向白秋,问道:“小秋,你的脑袋疼不疼?身上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吗?”

“都好。”

白秋面色沉静,摇头回道。

“对了,何女士,有件事情我需要跟你单独聊聊。”

周萍给何惠茹使了个眼色,随后二人一起走向了一边,拐进了另外一条过道里。

“周老师,什么事情呀?”

“何女士,白秋同学今天打的那个学生名叫季明扬,是咱们双河市首富季光远的儿子。”

“什么?!”

何惠茹听此,不禁心中咯噔了一下,脸色大变,跟着很紧张地问道:“怎么打的,打得重不重?”

周萍回道:“据说,白秋扇了季明扬两耳光,季明扬的两边脸当时就肿了起来。我刚才打电话问过校医室,季明扬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没有大问题也不行呀!”

何惠茹苦笑着说道:“整个双河市谁不知道,季光远年轻的时候心狠手辣,是混黑社会的,虽然坐牢回来后不再惹是生非,做起了房地产生意,可当年他手底下的那些小喽啰如今还在跟着他做事呀!”

“我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心,所以才单独提醒您一下。”

周萍想了想,又宽慰道:“或许是我们多虑了,毕竟季光远今非昔比,有那么大的身家,肯定不敢也不愿意冒险胡来。”

“唉,但愿如此吧!”

何惠茹刚才听说白秋动手打人,本来又惊讶又多少有些欣慰,再听说被打的人是季光远的儿子,她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如果说京城龙家是一条强龙,那么季家无疑就是双河市的地头蛇,若是同时被这两家给盯上,以后的日子必定更难熬。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脑科的医生说没有查出白秋的大脑存在任何异常,如果白秋之前出现过反常的言行,应该是脑部受了轻微震荡导致了短时间的神经错乱,不算大问题。

当然,谨慎起见,医生建议让白秋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何女士,明后两天正好是周末,就让白秋同学在医院里待两天吧。”

周萍也觉得应该慎重一些,她又将何惠茹拉到了一边,小声说道:“如果季光远听说白秋同学的情况比较严重,兴许心理平衡之下,就不会想着替自己儿子出气了。”

何惠茹听从了医生与周萍的建议,为白秋办理了住院手续。

因为担心白秋会再次“神经错乱”,进而影响或伤害到了别的病人,医院方面给他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

白秋在病床上刚刚躺下不久,放学后的花朵儿就找了过来,她很关心他的情况。

见他一切正常,她也没有真的安心下来,因为以前的他很少笑,今天挨了打又打了人之后,他见自己的时候一直将笑容挂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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