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苏方欲开口,穆清又低下头小声道:“我虽是出身在将军府,可自来也没什么有本事的人看得起我。如果容大哥不愿意,穆清也不会怪容大哥的。”
容苏把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穆少爷若不介意容苏身份低微,那——容苏便愧受了。”

穆清蓦地抬脸,满目皆是喜悦:“容大哥唤我清弟就行了。”

容苏温和笑:“清弟。”

穆清兴奋得非要拉着容苏要一同出去喝个不醉不归,容苏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后来折中了下,让小扇子叫了一桌席面回来,两人在后院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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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霓裳回到府中换了身衣裳就去了司夫人院中。

正好赶上晚膳。

看她行色匆匆的模样,司夫人这回终于没有开启嘲讽技能,玉春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妙红奉上了一盏味道很是古怪浓郁的茶上来。

玉春好奇,趁人不注意看了眼,只见茶盏内乳白的液体里飘着各种看不出分明的颗粒状物体,黑黑红红黄黄一大堆,也不知是何物。

沈霓裳喝完,屋中还弥漫着那股腥甜得怪异的味道。

玉春知道沈霓裳最不喜甜食,看着沈霓裳喝完后发白三分的脸,她缩缩脖子,好生怜悯。

司夫人真的不是在整治小姐么……也太可怕了。

司夫人注重养生,用完膳,两人在院中依旧慢慢走着消食。

沈霓裳在考虑如何对司夫人说今日出去的事儿,也在考虑说到什么程度。

司夫人不是商子路凌飞那样涉世不深的单纯少年,也不是花寻这种醉心武道对许多事不羁的游侠,更不是玉春这样的傻丫头。

她感觉到司夫人对她的好,但这种好不足以让她袒露自己所有的秘密。

她在考虑说到什么程度,不会引起司夫人的疑心。

这不是出于一种只对司夫人的防备,而是她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她和她们乃至他们都不一样。

何况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搞明白司夫人为何会出现在正房。

她那晚的拒绝很干脆,她看得出她那时是真心的拒绝,可是正因为如此,这样突然转变的态度就令她更不解。

有这样一个疑惑夹杂,人的心自然是落不到实处。

从十月初一到今日才十八日,而这短短的十八日,已经让她对自己产生了足够的反省。

不要看轻任何一个人,也更不要看低这个世界。

“你是想要原来的住处,还是换一个?”司夫人先开了口,没有问她今日的事,却说起了这个。

沈霓裳脑子在转,一下子有些愣神。

“我这院子附近倒是有两个院子,不过位置你恐怕不大喜欢,都挨着那两姐妹。”司夫人随心所欲的缓步走着,“若是你不想换也成,妙真说你那院子住不得人,那便找人来修整修整。你要同意,明日就搬到我这里,等修整好了散了味儿,再搬回去。”

沈霓裳停住脚步:“夫人为何对我这样好?”

“我对你好么?”司夫人摘了朵晚开的金丝菊,歪着头的模样不像个当娘的中年妇人,倒像个二八少女,“我可没觉着什么好不好的,我这人就这样,怎么高兴怎么来。再说了,你不是说要孝顺我么?这辈子还没人孝顺过我,也挺有意思的,你说对不?”

这说了一堆等于什么都没说。

沈霓裳只好点头:“那夫人怎么说霓裳就怎么做吧。”

“你那个爹已经看好了日子,选在二十一开祠堂,你也不用准备什么,到时候一起去便是了。”司夫人说得随意。

沈霓裳应下。

“你就算不喜欢他,面上情也得过得去。懂么?”语声淡淡,分明是在同沈霓裳说话,视线却落在指端的金丝菊上。

沈霓裳默然须臾:“我明白了。”

“没事儿就回去吧。”司夫人把花忽地一扔,转身准备回房。

“夫人,霓裳有事想问问夫人。”沈霓裳快走一步到她身边低声问,“我今日得了一间铺子和一所宅子,都不大,想记在夫人名下,不知可否?”

司夫人惊奇地“哦”了一声,转身正面审视她,没有问她从哪里来的,却问:“为何要记在我名下?过了二十一记了族谱便可去官府更改户籍,到时候你放自己名下便是。”

沈霓裳摇首:“我的出身府里都知晓,日后我出门的时候不少,铺子要是做起来也瞒不了人,再小心还是会露痕迹。记在夫人名下要好得多。”

司夫人垂眸片刻,轻轻一笑:“你就这样信我?就算不大的铺子宅子也是上千两的数,可不少呢。”

“没有夫人的援手之恩,霓裳有哪得今日的意外之财。”沈霓裳的语声也很轻却很坚定,“霓裳相信夫人。”

至少在这一点上,她不信自己会看错。

司夫人只怕最不看重的就是银子,至于最看重的,眼下她还看不出来。

“行,到时候我叫外头的管事跟你跑一趟。”司夫人应的也利落,继而又抬了抬眉梢,“你想开什么铺子?”

沈霓裳老实道:“想开一家合香铺子。”

“合香?要原料要方子要师傅,这可不容易,你能做么?”司夫人望着她。

这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日后也终究会知道,她回道:“我对香料懂一些,但制香却不如何精通,不过之前认识了一位朋友,我想拜他为师,学成了再开铺子。”

居然连师父都找好了!

即便是司夫人也不免为这个便宜女儿的行动力和运气惊奇:“人可信?人家也应了你?”

“人很好,不是那等庸俗之人。”沈霓裳微微笑开,“至于拜师一事还没来得及说,不过凡事在人为,只要足够诚心,应当是能成的。”

司夫人本就出身商贾,自是知道香铺是极赚钱的行当。

尤其的能合香制香的铺子,有些铺子只凭一种合香的方子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她也不多问,只道沈霓裳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

两人说得差不多,沈霓裳也就告退带着玉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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