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周谨之却只站在几步之遥的巷子口,淡淡地看着永昌长公主,“长公主寻微臣有何事不妨直说,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自也不必寻什么隐蔽之所。”
永昌长公主听得心里就是一怒。

这周谨之,也太不识抬举了!

她堂堂长公主,在这里等了他这么长时间,他竟然还是一副如此不屑一顾的样子,莫非,他真以为得了她的青睐就能如何了?

若是平时,永昌长公主说不定就要发怒了。

但她随即就想到她自己如今的处境,于是便强自压下心里的愤怒,也不再一定要求要走进巷子里说话,反而又走回了巷子外,隔了两步的距离看向周谨之。

倒不是永昌长公主不想靠得更近,而是她才一往周谨之那里走了一步,周谨之就立即退了一步。

这不想与永昌长公主扯上关系的姿态,却是表露无遗。

永昌长公主恨得牙痒痒的,但她却没功夫发怒。

好半晌,她才道:“周大人,皇上那里,你到底胡言乱语了什么?”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隆庆帝到底下了什么旨意,手里更没有任何这件事与周谨之有关的证据,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敢肯定,这件事必定是周谨之在其中做了手脚!

听到永昌长公主如此说,周谨之面上表情不变,淡声道:“长公主在说些什么,微臣不知。”

如果周谨之表现得惊讶些,永昌长公主也许还会相信他的话,可他现在这副模样,可不就是只差承认事情真的与他有关了?

这有恃无恐的模样,简直让永昌长公主气得胸口都一起一伏的,一张粉脸更是变得煞白。

“你……”她咬着牙道,“本公主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在皇上面前给本公主上眼药?”

听她说到这里,周谨之才终于正眼瞧了她一眼。

然后,周谨之面上微微带了些讽刺,“长公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前不久才送了臣的夫人和儿子一份大礼,怎的现在就全忘了?臣也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只是不知,长公主对微臣的这份回礼,可还满意?”

就只差没说“就是我做的了”。

没有真的听到周谨之承认之前,永昌长公主还能拿了别的借口来说服自己,或许这件事真的就与周谨之无关呢,或许隆庆帝降下的那道圣旨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般是坏事呢?

可现在亲耳听到周谨之说,隆庆帝的那道旨意就是他的回礼,永昌长公主心里哪里还能有什么侥幸。

脸色比那纸还白,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再说话的力气,问出来的,却不是隆庆帝那旨意的内容,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

“为什么?”永昌长公主面上神色有些癫狂,她扭曲着一张脸,哪里还能看得出来皇室公主的气度来,就像是个随处可见的市井泼妇一般冲着周谨之吼道,“周大人,你是个聪明人,本公主对你的心意,你不可能不明白,本公主哪一点比你那个带着野种嫁过来的夫人差,你竟然宁愿选那个什么都不是的顾氏,也不愿意看本公主一眼!”

不得不说,这人一旦是陷入执念之中,还真是看不到其他了。

永昌长公主的这番话也来得古怪。

周谨之和顾锦琳是结发近十年的夫妻,的感情和睦近几年来也是在京城都被不少人羡慕的,可在永昌长公主眼里,却似顾锦琳才是那外来者一般,简直滑稽得让人觉得可笑!

但永昌长公主自己却并不觉得可笑,她瞪着周谨之,一定要从周谨之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面对这样一个几乎已经疯了的人,周谨之真是连看她一眼都嫌多。

就算是皇室公主又如何,只凭她这张嘴脸,就拍马也不及他的夫人!

周谨之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嫌弃,眼光在永昌长公主身上略一扫便又移开,“你不及她甚矣!”

话说完,周谨之也不欲再与永昌长公主浪费时间多说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居然同意过来与她说话都是个错误的决定。

于是,他转身就欲走。

永昌长公主等了这么久才好不容易见着周谨之的面,话都还没说几句,更没说清楚,又岂能容得了这样就走了?

趁着周谨之转身的功夫,她猛地上前两步,一把就将周谨之的衣袖拉住,“你给本公主站住,若是不将话说清楚……”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那截衣袖就被周谨之用力扯了出去。

布料与保养得极为柔嫩的掌心疾速摩擦而过,永昌长公主只觉得自己掌心火辣辣的疼,周谨之的举动,无疑就像是狠狠甩了一巴掌在她脸上。

她的两条经过了精心描绘的柳眉一竖,正要发火,就被周谨之的话给截住了。

“长公主请自重。”周谨之看着那截被永昌长公主扯过的衣袖,已经在考虑起等会儿回府之后让人将这衣裳丢了的事。

那明显的嫌弃,让永昌长公主想要忽略都不行。

“长公主,您有空在这里与臣说这些,倒不如尽情的享受您这最后的自由时光,您大概还不知道吧,皇上知晓长公主自愿从此留在公主府里替先皇祈福,因感慨自己待先皇之心不如长公主诚而落了泪……”周谨之声音听着极为悠然,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叫永昌长公主心里发寒,“相信,若是先皇在天之灵,知道您这位他曾经最疼爱的女儿,竟然如此纯孝,也定会感到安慰的。”

这分明是夏日,但永昌长公主却仿佛转身于寒冬一般。

她,自愿从此长居公主府,为先皇祈福……

身子微微晃了晃,永昌长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预感,果然就是这般灵验。

可是,她才从公主府里走出来多久,隆庆帝,竟然就再想将她关进去?

什么自愿祈福,从此再不出公主府一步,这当然只是个谁都不会相信的借口,可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呢?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但既然隆庆帝说这是真的……

那,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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