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令曾荣没想到的是,不知是见识少人单纯还是天性愚笨的缘故,自家这位大哥居然信了这位牙婆的话,忙不迭地向牙婆作揖道谢。
还好,曾荣气得正想开口骂人时,欧阳思陪着族长和曾有庆过来了。

族长的见识到底比别人强多了,听了这话狐疑地问道:“有这么好的事情?我听说城里大户人家的奶娘才不过四五百大钱,一个丫鬟,还不是死契,能给到八百个大钱那么多?”

“还是族长阿公明白,可不就是这位王婶子和我娘撺掇好了想糊弄我,说是给我在城里找份差事,其实是想把卖了,两人这会只怕连价钱都谈妥了。”曾荣把之前这两人的对话学了一遍。

“族长阿公,这个家我是真不敢留了,不定什么时候我娘就把我卖了,我被卖了不打紧,可传出去影响的是我们整个曾氏一族的声誉,外人听说了,还不得耻笑我们,亏我们还自诩,自认,自认为耕读人家,族中女子居然被卖去那种脏地方,以后,族中子弟如何参加科举,如何在官场立足?”曾荣说道。

她知道,只有把整个曾氏一族拉下水,她才能有机会说动族长出面来阻止这件事。

“你这个婆娘,这孩子说的可是真的?”族长一听要把曾荣卖去那种脏地方,顿时也怒了。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族长,自然清楚这件事的危害性,不说别的,他儿子如今就在邻县做县令,他孙子是一名秀才,这会也在府学就读,正打算明年去参加秋闱呢,若是传出去族中有女子从事那种见不得人的贱民职业,肯定会对他儿孙有影响的。

不说族长,旁边的曾有庆也生气了,他的孙子也在念书呢,他和曾荣还是近枝呢,曾荣若是被卖,他孙子受的影响肯定比族长家的儿孙更大,首先,家世清白这一点就说不过去。

“不是说好了换亲吗?再不济,就卖去做丫鬟也行,怎么非得把孩子逼上绝路?到底不是你生的,你要再这么狠毒,我就让大春把你休了。”曾有庆怒斥道。

“就这个意思,我们不能因为你一个妇道人家影响族中的清誉。”族长也点头附和。

“族长,他三叔,这事真不是阿荣说的这样,人家王婶子是真替阿荣找到一份好差事,我也是听着这差事正经不错才答应的。他三叔要这么说,可就真冤枉我了,我嫁进这个家也有四年了,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的,一点福也没享到不说,反倒跟着吃了四年的苦,呜呜,就这样,你们还嫌弃我,听了一个孩子的几句话就要把我休了,我倒是要问问你们,我究竟犯了哪条罪?”田水兰一边说一边撒起了泼。

“到底又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闹起来?”曾呈春一进门就听见妻子的哭声,忙不迭地跑了进来。

得知前因后果后,他有几分信了曾荣的话,因为妻子昨晚没少跟他嘀咕,说曾荣凭什么这么笃定自己一年能挣到十两银子,这一大家人加一起都办不到的事情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做到?多半是曾荣为了不被卖想出来的借口。

说实在的,他也不信自己孩子一年能挣到十两银子,可他也不忍心把孩子卖了,孩子因为这事已经死过一回了,若再死一回,谁知还有没有这运气被救?

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拿曾荣去换亲,好歹还能给老大娶上一门亲,至于老二念书的费用,慢慢来呗,这么一大家人,只要勤快点,总能有法子的吧?

只是这档口,曾呈春肯定是要向着自己女人说话,他也怕族中长老一气之下真的让他休妻,因为他心里明镜似的,真休了这个妻子,他这辈子想再娶是不可能的。

而田水兰尽管有不少私心,但有一点他很肯定,她是实心实意地跟他过日子,这不,连孩子都替他生了一个又怀了一个。

“阿荣,该不是你听错了吧?你娘昨儿还跟我保证了不卖你,还说要等着你的十两银子过日子呢。”曾呈春把错推到了女儿身上。

“爹,我怎么可能听错?这周家的事情明明就是王婶子临时编出来的,你还真信有这种好事?不信你问问族长阿公,若真有这种好事,也不可能会轮到我们家来,我们和王婶子是什么关系?她们两个就是商定了以这个为由把我带去安州城里,随后养我两三个月,说是等把我养白嫩些再把我远远地卖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对外就说我在城里做工,过一两年,找个理由说我病死了,外人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曾荣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点出了田水兰的私心,同时也是曾呈春的私心。

“大春家的,是不是这话?”族长黑着脸问道。

“是,不是,哦,不是,不是的。”田水兰见一开始被曾荣说蒙了,下意识就应了,不过很快回过神,又忙不迭地否认了,只是她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王婶子,我娘可是认了,你若是再扯谎的话,我豁出去请族长和我三叔公以及族中长辈一并带我去一趟那位周老爷家,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好的事情等着我,不用签死契,一个月还有八百大钱拿,若果真如此,我就应了这份差事。”曾荣趁热打铁逼了王牙婆一下。

她才不信真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这么多年的大门高户人家也不是白待的,大户人家的丫鬟一开始根本就没有什么月钱,只是管吃管住,得提到三等丫鬟之后才能给月钱,徐家的二等丫鬟才有五百大钱,一等丫鬟才能拿到八百大钱,而一等丫鬟且得熬几年呢,她们可都是主子身边的心腹。

最重要的是,谁家买丫鬟不是签的死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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