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胳膊细腿的,能拿得其锄头吗?我看呐,别说种地了,挑个水都够呛。”瘦守卫挑肥拣瘦,“我们要的是青壮劳动力,会种地会干活的,懂吗?你看看你身上哪块儿够得上半个字!”
胖守卫火上浇油:“就是就是,什么货色都往这儿跑,当我们信阳城真是收破烂的,谁都往里放。”

话说得难听,排在荆照秋两人身后的一家人瞬间脸就青了。他们的情况甚至比荆照秋还要糟糕,老的老小的小,就靠家里顶梁柱一个人顶着。

荆照秋被抢白了一通,脸色都没变上一变,这个时候和守卫闹起来弊大于益。他指了指刚走进去的一个背着箱子的瘦青年,那体格比他还弱。

守卫挠挠下巴,横得很:“他是大夫,大夫你懂吗,救死扶伤人人需要他。你会医吗?你能你进。”

他不会医,不行。

“这一个呢?”又一个瘦巴巴的走进去,这次的连年纪看起来都没达标,也就十二三岁。

“十两银子一个人,你有吗?”守卫摊开手掌,赤l裸裸地展示着钱财交易。荆照秋手里就剩十两,就算有多余的钱也不会白给这狗腿。

“那他呢?”一个长衫的瘦子,脸颊都瘦出个窝窝来了,别说扛锄头,走两步都担心晕倒。衣服也甚是朴素,不像有钱的。

“那是举人!念过书的秀才举人老爷!身份自然不一般等会试之上大显光彩,那就是进士登科的官老爷!小土鳖,难不成你还念过书?作个诗给我们大伙瞧瞧?”

不好意思,他还真念过书,原身还是个秀才,要不是乡试前出事,现在也是举人了!可惜没有证明,他腹中更没有半点文学的墨水,四书五经都没念齐全呢。

况且大庭广众作。诗就是种羞辱的手段而已,他要是真作了,反而落了下乘。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自小没念过什么诗,作诗不会,打油诗倒是有一两首。”荆照秋脸上的笑冷冷的,不看那守卫,倒是盯着城门的黄犬,“城门闻犬吠,喧喧看人低。”

“妈的,你骂我是狗!”反应过来,守卫色变,长刀拔l出半截,一只有力的手将刀又压回刀鞘。是一直不说话的易之虞。

荆照秋啧啧:“我说的是这黄狗呢,是不是,大黄。”

大黄是荆照秋刚给狗取的名字,狗对这个名字很受用,哈拉着舌头摇着尾巴在荆照秋面前摇头晃脑。

“我不算就不算吧,一个青壮劳动力可以带两个人进去,你看他怎么样,够不够青壮劳动力标准。”荆照秋指指易之虞,八尺有余四肢有力,体型完美。

“够是够格,”守卫的刀收起来,拖长了音调,“一个青壮年带两个人指的可是父母妻子。”

冒认妻子父母的情况这一样避免不了,不过太明显的肯定过不去。

比如这时候,两个年轻男人,是父母妻子中的哪种关系?

守卫挑衅的口气说:“你说,你是他老爹还是他儿子?”

儿子?爹?荆照秋在想自己用哪个身份好胡诌,便听一直不说话的易之虞冷不丁冒出一句。

易之虞:“是夫人。”表情正经,全无玩笑之意。

守卫震住了,花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儿来,探究地眼神在荆照秋和易之虞两人之间来回扫。

荆照秋一惊,心道,什么夫人,不要脸。再说,谁会信呢?

荆照秋立刻被打脸了。

“好嘛,原来还是个断袖。”守卫摸着手背眼神露出几分下l流,“难得见到断袖,就让你们过去。不过有一点要明白,你是以家属的名义进去的,那么到时候分地只能分一个人的。”

成功进了城门,荆照秋才说:“说夫人太没可信度,要是我就不会让进。还不如等我说是你后爹呢。”

“就是夫人。”易之虞石头般顽固,说完踢起一个石子,脚下用力,脚尖带起石子,唰一声飞出去,正踢中城门守卫的屁l股。

守卫倒地,捂着屁l股墩儿嗯嗯啊啊惨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废了前面的子孙根呢。在易之虞面前下l流,不要狗命了。

荆照秋鼓掌: “了不起。摘叶飞石子,皆可做武器。厉害,我能学吗?”

易之虞认真回答:“不能,你太弱。”

“……”

太直白了,好像有点伤人。易之虞补救:“不用你,我能打。”

荆照秋酸溜溜:“真厉害。照顾‘夫人’上瘾了?”

略含讽意的话,易之虞现在缺根筋,听不明白。

他解释:“你太嫩,我娘不会喜欢的。”这是解释后爸的建议不合理呢。

“你记得你l娘?”

“……不记得。”易之虞懵了一下,刚才的话纯属自然反应。除了他的名字,易之虞什么都记不得。

迅速增长的人口也会带来更多混乱,整条大街上充斥着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百姓,大部分是外地来的难民,此时刚入城,还处在迷茫之中。

有经验的本地人或者是来的早安好家的难民一见到生人进城立马就迎上去。

“两位小兄弟,是不知道去哪儿吗?”一个黑乎乎的小伙笑嘻嘻地凑过来,“信阳城我熟,您二位去哪儿我都能带你去。”

“官府安置进城流民的地方可知道?”

“知道知道,这几天去的人贼多。一天跑好几趟呢,我立马就能带您二位去。就是这个酬劳……”小伙伸着右手,搓搓食指和拇指,要钱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多少?”

小伙谄媚地笑着:“不多不多,才二十文。”

“哦,二十文呢,是不多……”荆照秋的回答使得小伙笑地更加谄媚了,眼皮子都要笑没了,可荆照秋哪那么大方,转头便道,“可我只花的起三文。”

“三文??”黑皮小伙脸色更黑了,语气生硬l起来,对价格很不满意,“二位这是欺负老实人呢。”

该死,看错了了看这两个男人白白净净长相俊秀,衣服虽然有点灰扑扑,但质量却很不错,还以为是有钱人,没想到又是穷鬼。

“就三文。”荆照秋不准备改价,三文钱他都嫌贵了,“品质好的新米五文钱一斤,差些的陈年米三文钱,这可是一斤白米的钱,你不想要,我找别人去。”

“欸等等等等,行行行,去去去,总可以了吧。”遇上胆子小有钱的,他能赚二十文呢,遇上明白事的,就别想多赚钱了。

荆照秋拍拍手,拖着易之虞走人。小样,还敢坑人,别以为他没查过这里的物价。手里提上一斤米,随便喊喊,立马都能给他带路。

而且他敢保证,要是易之虞一个人可能就嫌麻烦直接给二十文了。荆照秋可看清楚,易之虞一定是位富家少爷,比他这位假荆家四少真的多的少爷。

一个人的出身经历会把他的生活习惯刻在身体里,成为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哪怕易之虞失去记忆,潜藏在身体的生活习惯依旧将他的富贵少爷的作风暴露无遗。

“我们俩刚来的,问问小哥,信阳城怎么样啊?”一路的景致倒是不错,街道也很整洁,丝毫没有因为急剧增加的人口而变得脏乱。

“山好水好,二位要是准备长住此地,那是来对了。”黑皮小哥拿钱办事后就挺l实诚,也爱讲话,三下两下就抖落个干净。

“官府把流民暂时都安置在了城西的流民村,登记后,再给分地。流民村有简易帐篷,也有草屋,帐篷是免费的,直接申请就可以,草屋要花钱,那是让人提前建好的。城西有大量无人居住的荒地,正缺人种地呢。这几年,我们信阳城产粮都是南边的州县最低,朝廷光看产量很不满意,却不看看信阳城什么情况。没办法啊,人少谁来种!”

荆照秋的耳朵很尖,立马读出黑皮小哥话里别的意思。

“城西的荒地多,那其他地方呢。”

“城东繁华,街市楼房琳琅满目,南面和北面是土地最肥沃的地方,有大大小小的村落。给您透露个消息,要是不愿住这流民窝棚,花点钱,把地分到城南或者城北的村里,买个没人住的民宅或者直接建房子,落个户,可比挤在城西美得多。”

荆照秋走得气喘吁吁,易之虞看不下去:“我背你吧。”

荆照秋摆摆手:“不了,我还能走会儿。”

遭到拒绝,易之虞转头问带路的小哥:“还没到?”

“欸,到了。”黑皮小哥高声喊。

“路还挺远。”荆照秋扶着易之虞站定,抬眼扫了一圈,流民村果然是流民村,偏远荒凉,而且……一眼望过去,就觉得有点乱哄哄。两排长龙前竖着一张牌子,登记处,就是这儿了。

“当然远了,不然我也不会狮子大开口,敢要二十文。”黑皮小哥擦把汗,开玩笑道,“就这路程,就是收二十文,有钱不抗累的走到头就觉得二十文值了。不然我怎么敢开这么高的价。不过三文钱也不算亏,我们这是弹l性买卖。”

“呐,你的酬劳。”

“嘿,五文钱呐,谢谢您嘞。”黑皮小哥喜悦起来,立刻不累了,“我叫黑山,二位若是有事,可以到城西的老黑木匠那里找我。包您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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