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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姑娘昏迷不醒, 大公子急急唤了大夫来, 又守了半个多时辰,直到方才,才急急去了书房, 吩咐说,人醒了,立时来通报。

“唔……”苏锦萝含糊应一声。

人怎么还没走啊?一个王爷,怎么无所事事到此种地步?

“姑娘, 大公子吩咐小厨房给您炖了燕窝红枣鸡丝汤。”玉珠儿摆好碗筷,替苏锦萝盛出一小碗。

苏锦萝系好腰间丝绦, 净手后坐到绣墩上舀了一勺汤入口。

汤汁浓郁鲜美,带着红枣的香甜味, 糯糯的燕窝里加了出胶银耳, 入口顺滑细腻。

“玉珠儿,你在理国公府这么多日子,可听说过, 那静南王的事?”

“静南王?”玉珠儿眼前一亮,凑到苏锦萝身旁。“姑娘不知道,奴婢但凡跟那些小丫鬟、老婆子聚在一处时, 就常听她们提起静南王。”

“哦,怎么说的?”苏锦萝竖起耳朵。

“咳咳。”玉珠儿咳嗽两声道:“性美若玉帛, 容俊如神袛, 定都城第一君子也。”

“噗……”苏锦萝一口汤扑出来, 涨的面色通红。

瞎了, 瞎了,整个定都城的眼睛都瞎了。

“姑娘,没事吧?”玉珠儿替苏锦萝擦过嘴,继续道:“静南王不仅名声好,作风好,还不近女色,府里连一个近前伺候的通房、侍妾都没有。”

是不能近前吧,毕竟那人外白内黑,黑的都没底了。

“还有呢?就没有些,唔,私密的事?”

苏锦萝觉得,人总有百密一疏,这静南王活了二十几年,不可能一直披着这么一层君子皮,不露出一点破绽吧?

玉珠儿皱眉想了想,然后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姑娘,奴婢听说呀,这静南王不近女色,是因为……不举。”

苏锦萝:……好吧,确实非常私密了。

没有从玉珠儿那打听到有用的消息,苏锦萝将目标放到苏清瑜身上。就她看来,她这位大哥对静南王的评价十分之好,好到让苏锦萝开始怀疑,上辈子一剑把她给解决的人,到底是不是静南王。

……

静南王似乎真是个闲散王爷,一连三日都呆在苏清瑜的院子里头,跟苏清瑜谈诗作画,无所事事。

苏锦萝忍着尿急,躲到书房的槅扇下往里头张望。

她想到一个法子。

什么能让人吐真言?酒。

对于苏清瑜识人不清,跟静南王这样的伪君子厮混,苏锦萝是非常担心的,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好大哥跳进火坑。

“大哥。”苏锦萝端着漆盘,站在书房门口,朝苏清瑜招手。

苏清瑜放下手里画卷,拢袖出来。

“身子大好了?怎么不多穿些?”

“好了。”苏锦萝乖巧点头,将漆盘塞给苏清瑜,“这是我自己酿的桂花酒,给大哥和王爷暖暖身子。”

顿了顿,苏锦萝殷殷叮嘱,“大哥可一定要和王爷喝呀。”

“萝萝特意酿的,自然是会全部喝完的。”

书房内,陆迢晔挑着画卷的手轻动,细细滑过画轴,眉眼低垂,显出眼睑处的那颗朱色砂痣。耳畔处是小姑娘软绵绵的说话声,只听着,就能想象出那张瓷白小脸。

苏锦萝喜滋滋的去了,进到主屋内后将玉珠儿招过来,让她去盯着书房。

那壶桂花酒是苏锦萝特意制的,浓度比平日里饮的淡桂花酒要厉害上许多。苏锦萝觉得,就算是再千杯不倒的人,吃上一壶也够呛。

就是可怜他大哥要多躺些日子了。

难捱的等了半个时辰,玉珠儿打开厚毡进来,“姑娘,方才奴婢去收拾的时候,酒壶里头的酒都吃光了。大公子还嚷嚷着要,看模样是吃醉了。”

“哦哦。”苏锦萝赶紧点头,脚步一顿,“书房很热?”

“不,不热啊。”玉珠儿摇头。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苏锦萝奇怪。

玉珠儿低头,揪着宽袖,“就,就,哎呀,姑娘去看了就知道了。”

苏锦萝一脸疑惑的抬脚跨进书房。

屋内桂花香气浓郁,带着浅淡的墨香味,暖烘烘的。

今日难得天晴,槅扇尽数被打开,冷阳从槅扇处落进来,被分割成块,嵌在白玉砖上。天色虽依旧冷,但让人看着就忍不住的想亲近。

瞧清楚书房内的情势,苏锦萝终于明白,玉珠儿为什么那副模样了。

“萝萝……”苏清瑜眨着那双水雾桃花眼,衣衫不整的直往苏锦萝的方向扑过来。

苏锦萝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苏清瑜脸朝地,摔了下去。

不会摔坏了吧?苏锦萝赶紧把苏清瑜的脸抬起来,鼻子、额头红红的,没什么事。

“萝萝,大哥的小萝萝。”苏清瑜笑着说完,歪头就睡,傻憨傻憨的,一点没有平日里的风流倜傥。

书房内烧了地龙,苏锦萝倒也不怕苏清瑜着凉,不过还是给他盖了两层被褥。

收拾完苏清瑜,苏锦萝抬头去寻陆迢晔。

槅扇软榻处,陆迢晔手持酒壶,虚虚的晃着腿,白玉面容上略带酒意,熏在面颊上,就跟染了胭脂似得好看。冷阳倾泻下来,男人半敞缎袍,照的整个人恍白如玉。

苏锦萝随手举起一支毛笔捏在手里充当武器,然后慢慢往前挪。

她方才来时,没吃茶,没用水,连小解都去了好几次,怎么还,还是不行……

苏锦萝夹着腿,躲到红木圆柱后抻头。

“王爷?”

陆迢晔挑了挑眉眼,将手里的酒壶置于一旁小几上,“酒。”

语气轻缓,透着股慵懒醉意。

这是,真醉了?

苏锦萝暗暗窃喜。

“王爷,你可认得我是谁?”干坏事前一定要隐姓埋名,最好还能把脸给蒙上。苏锦萝忘记蒙脸了。

陆迢晔眯眼,抬手招呼。“你过来,瞧不清楚。”

瞧不清楚才好啊。

苏锦萝没动,继续探着身子歪出半个脖子。

“王爷,您觉得,我大哥如何呀?”像这样手黑心黑的人,肯定不会对她大哥真心相交。

似是真醉的厉害,陆迢晔歪头靠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玉佩,那双从来都清明的眼眸之中泛起几丝迷蒙,平添无辜。

苏锦萝耐心的又说了一遍。

男人终于有动作,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眼尾上挑,波光潋滟,“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不枉她花费了整整一壶桂花酒,终于是露出真面目了!不仅是个手黑心黑的伪君子,还是个饥渴的风流坯子!

苏锦萝兴奋至极,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抓住这个人的小辫子了。

她恨不得跳起来转两圈,但立刻抑制住了自己的动作,手脚麻利的拿了一张纸,然后举着毛笔往前挪半步。

“王爷,您是不是觉得我大哥特别傻,特别蠢,特别好骗?”

陆迢晔掀了掀眼皮,不甚清明的目光落到苏锦萝脸上。

嗯,特别傻,特别蠢,特别好骗。

“你亲我,我告诉你。”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面颊。

苏锦萝四下张望,地上只有一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大哥。

好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反正这个人吃醉了酒,肯定不会记得。

忍着尿意上前,苏锦萝艰难的半蹲下来,与那人越凑越近……唔,不行,她好想小解啊……根本就不能凑这么近。

整个书房内都是浓郁的桂花酒香,但奇怪的是,陆迢晔这个吃醉了酒的人身上,竟还带着那股子清晰的冷梅香。这香味就像是嵌在他的身上一般,吸入肺腑,带着独特的清贵。

苏锦萝用力呼气,执笔写下一行字,然后递给陆迢晔,“你,你签字画押后,我,我再亲。”

陆迢晔低头,看到那一行狗爬字,歪歪扭扭的不成字形,又因为写的急,所以更加难看。

人长成这样,字怎么这么丑?

“呐呐,不签字,画押也行。”苏锦萝又取来朱色印泥,举到陆迢晔面前。

陆迢晔伸手,按了一点印泥,眸色慵懒兜转,最后落到苏锦萝那张白嫩小脸上。

小姑娘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像讨食的小奶狗。

湿软的印泥从苏锦萝额角往下滑,路过鼻尖,触到唇瓣,停在白瓷下颚处的美人沟上,勾出一尾。

苏锦萝不是那种惊艳的类型,她长相干净,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好看,尤其是那双眼,黑乌乌的水润清澈,只瞧着就感觉心中舒畅。身子细瘦瘦的,仰头看人时让人止不住的想搂到怀里,好好怜爱上一番。

“不不,不是画我脸上,是在这……”苏锦萝把纸往陆迢晔眼前凑,瓷白小脸正中一条红印泥,更衬肤色白玉般无暇。

那一笔,藏头勾尾,暗敛锋芒。

苏清瑜言辞恳切,对那静南王陆迢晔看上去又是万分信任的模样。苏锦萝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她蹙眉细想,片刻后起身,偷偷瞧了一眼珠帘外,只见那人坐在椅上,正低头抿茶,似乎并未注意到里头,便凑到苏清瑜耳畔处说了一句话。

苏清瑜听罢,皱眉,眸色立时锋利起来。他声音略沉道:“萝萝,是谁与你说的这些话?”

“没,没有人跟我说。”苏清瑜的脸色是真的变得很差,苏锦萝惴惴不安的绞着手指,心里惶惶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难道要告诉大哥说,这些话,其实是她上辈子真实听到的吗?那个受人人赞美,人人羡慕的静南王,其实才是最有野心的一个人。

要不是苏锦萝死的早,怕还能看到他揭开伪善面具,篡位夺权的一幕。

“萝萝,这种话,你可还与他人讲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轻则皮肉之苦,重则招致杀身之祸。他的萝萝真是太单纯了!

苏清瑜敛眉,将锦玺阁内的丫鬟、婆子上下逡巡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元嬷嬷身上。

元嬷嬷躬身垂眸,赶紧将一众丫鬟、婆子领了出去。

“没有,只与大哥说过……”

苏锦萝嗫嚅着声音,小脑袋垂的低低的,一副小媳妇模样。

苏清瑜渐缓表情,郑重道:“那就好。萝萝,记住,这种话,不能随意乱讲。”

“我知道了。其实,其实我在与大哥开玩笑呢。”怪她太不谨慎,冒冒失失就将这话告诉了大哥。看大哥与陆迢晔的关系,显然是被那个伪君子骗的不轻。

苏锦萝扯了扯苏清瑜的宽袖,继续道:“是我自个儿不想吃苦药,所以拿这话诓你了。”

“你呀。”苏清瑜伸手刮了刮苏锦萝的鼻尖,“你这小东西,连大哥都骗。”话罢,苏清瑜起身将元嬷嬷唤了进来。

元嬷嬷打开珠帘上前来,毕恭毕敬的与苏清瑜行礼,“大公子。”

“这几日,锦玺阁可有什么异常?”苏清瑜负手立于那处,颀长身影后显出苏锦萝半个小脑袋。

元嬷嬷细想片刻,然后摇头,“并无异常。”

苏清瑜皱眉,“好好照顾二姑娘,有事一定要差人来寻我。”

“是。”元嬷嬷将头垂的更低。

苏清瑜转身,揉了揉苏锦萝的小脑袋,帮她将帐帘覆上,然后起身请了陆迢晔进来。

苏锦萝缩在被褥里,听到外头的珠帘轻撞声,吓得浑身发颤,牙齿打磕,连双下巴都被挤出来了。

“咯咯咯……”

陆迢晔撩袍坐到榻前实木绣墩之上,听到账内传来的“咯咯”声,眉目轻动,脸上显出几分兴味。

“二姑娘的账内,似乎是藏了偷食的老鼠?”

苏锦萝抬手,把软被咬在嘴里,“呜呜”摇头。那是她被吓得连牙齿都打颤了,哪里是有什么老鼠呀。

而且一听到陆迢晔说话,苏锦萝就感觉浑身不对劲。她身上癸水来的正猛,陆迢晔一说话,苏锦萝就感觉更强烈。

修长手指搭在素白凝腕上,虽隔着一层绣帕,但苏锦萝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其清冷的温度。

屋内烧炭盆,点熏炉,槅扇被拉开一角,透过帐帘缝隙,苏锦萝隐约看到陆迢晔人模狗样的坐在那里,正在给自己切脉。

男人的手很好看,光洁修长,白皙如画,怎么看都是一双保养的十分好,只适合拿笔的手。可是苏锦萝知道,这个人的剑很快,比风还要快。

苏锦萝呼吸之际,能闻到陆迢晔身上散发出来的梅香。隔着帐帘,往她的鼻子里头冲,霸道无痕,与陆迢晔外表给人的感觉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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