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或者三公子入京?”黛玉想起那封信, 贾琰告诉他的,“这都是公主嫡出啊。”
旁边的孙妘最快道:“这不就是入京为质……唔!”没说完,嘴就被嫂嫂堵住了,司徒淑贞眼中只有四个字:不准乱说!

她这眼神看的孙妘捂着嘴装乖, 被司徒淑贞无奈的点了点额头,低声道:“不准胡说听到没有?不能说什么入京为质。”

“本来……好吧那我不说, 那遇上这种事情要怎么说……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只是笑吧, 人家还当我是傻子呢。”孙妘嘟着嘴和嫂子撒娇,闹的司徒淑贞真是拿她没法子,可是一时半刻让她说……她的的书还是得到皇帝开释之后,跟着贵妃同小姑姑十二公主读的, 她看向了黛玉。

黛玉笑道:“妘妹妹只记得一条就够了,这是孝行,乃是寿昌大公主派儿子替自己尽孝来的。以后遇上类似的事情, 也这么说,就够了。其他的自家心里明白就好,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了, 只可意会。”

咸阳在旁边看着黛玉的讲解,突然笑道:“若是将来我有了孩子,正经读书之前,请妹妹帮忙启蒙吧。”

“诶!难道!”黛玉同孙妘齐齐看向了咸阳郡主的肚子, 司徒淑贞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我还没……那什么呢!

黛玉想到了自己, 也还没消息, 心下略有黯然;而孙妘则是遗憾自己还没个小侄儿玩,正在那里缠着嫂嫂一定要个侄子侄女,她会做一个最好的姑姑。

一转眼贾琰都离开四个多月了,京里女子们从夏装换成了秋装,眼看着要换冬装。寒衣节的时候,黛玉第一次以掌家大奶奶的身份替贾琰和她自己给失去的公婆上香,准备祭祀。在有事情记挂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黛玉已经将贾琰的厚衣裳准备好,要打发人给他送去,贾琰却在冬至前回京了。

楚王因为是奉旨出京,必须得再驿站等候圣旨,入宫之后才能回家。而贾琰作为府中的文官参军代替楚王入宫禀告,之后跟随宫中天使来到驿站,楚王带着他和便宜外甥、以及侄女婿孙钟入宫,石光珠负责护驾。因为皇帝留楚王在宫里,父子二人要秉烛夜谈,因此贾琰同孙钟就各自回家。

他赶回家中的时候,城门都关了,家里人还吓了一跳。阿原同长生带着护卫点着灯笼开门,一看才发现是贾琰回来了。众人赶紧拥簇着大爷进门,黛玉也被雪雁、佳鹇告知:大爷回家了!

她赶紧起身,披上斗篷站在门口等他,到让贾琰连连叹气:“你都躺下怎么又起身了,还站在这?多冷啊,快进去,我睡书房就行了。”嘴上这么说的贾伯衡参军,却在媳妇拉着自己的时候,身体非常诚实的跟着她进屋了。

“快去预备水,”贾琰自己动手在黛玉的帮助下脱了大衣裳:“我得洗个澡,太难受了,这一路因为天冷了,在运河上不方便,津卫上岸的时候才洗了一下,还没洗舒服。”黛玉一边笑一边装作嫌弃他:瞧瞧这身上的灰,都能抖下来一担了,真脏!

贾琰不像从前那样担心黛玉真的嫌弃,他反而闹着往黛玉身边凑:“是啊是啊,快闻闻,我可都臭了。”黛玉气的敲他的肩膀,又令灶上那边赶紧烧水,准备给大爷用。贾琰将外衣都脱了,只披着斗篷,手里端着热米酒—媳妇不准他这么晚了还喝茶。

京里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烧炭,屋子里烘的暖呼呼的,两个人对坐闲谈,黛玉拄着下巴看贾琰坐在自己对面喝米酒,倒是很有一派闲适气氛。黛玉看着他,伸手戳戳贾琰的肩窝:伯衡,别真的睡着了,一会还得洗澡呢。

喝了米酒,又在自己家里,十分放松的贾琰昏昏欲睡,若不是黛玉一直拉着他说话,这会就要睡着了。好歹挺到了热水抬上来,黛玉打发他洗澡换衣裳,然后两个人搂着滚上了床,就这么抱着稀里糊涂的睡了一夜。睡梦中,贾琰梦到了小时候那个黛玉,最初的那个瘦小的孩子、后来那个活泼聪慧的女子。

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啊,贾琰睁开眼睛的时候,外头的天还没全亮,他躺在床上又有些恍惚:我这不是在船上,我已经回家了,诶,旁边不是我媳妇吗?

人的习惯真是可怕,第一次长途坐船是来京中考试,第二次是考中了回乡祭祖,这次是出京公干。三次下来,贾琰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会,躺床上还觉得自己在船上,他正在胡思乱想,旁边的黛玉长发搭在肩上,歪着头看他。

“你想什么呢?”黛玉笑道:“怎么一早上起来就傻乎乎的,有什么烦心事都能对我说呀。”言语中藏着的尽是关切,贾琰一笑倚在她身边:“好几个月了,我就是想你啊。”

黛玉俏脸一红:“大清早的又说疯话!”说着就要掀起帘子叫丫鬟进来,手还没碰到帘子,就被贾琰拦腰抱了回来:“诶别走啊!这一晃快半年了,好媳妇,你不想我?”说着帘子被他又拉上,室内传来其他的响动。

两个人起身的时候已经是大天亮了,今日贾琰不必去王府,司徒阔就算出宫也得歇歇。这一日他们小夫妻在家吃了早饭,因为长途跋涉刚回来,贾琰吃的也不多。既然不必出门,黛玉也不许他去书房,就让他随手抽出一本文选靠在上房黛玉的榻上读书,身边放着各色果脯、肉脯同米酒。

贾伯衡自自在在的享受生活,一边读书,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榻前屏风外黛玉处置家务,刚刚高兴家中人还算懂事,黛玉新进门不到一年的媳妇已经很能将家里这些事情,主要是之前贾琰随心布置的产业摆弄得当了。可惜,贾伯衡还没高兴到一刻钟,就听外边有人开始敷衍黛玉。

“回禀大奶奶,这,铺子上的事情,您不明白。”一个中年男声道:“小的是太太陪房,陪着大爷长大的,也一直管着家里铺子上的事情。大奶奶,如今真的是不景气,所以收益不好。”

短短几句话,听的贾琰心头火起,他差点如鞭炮一般炸起来,可是转念一想,他出面倒是可以,黛玉的权威就树立不起来……这和皇帝派楚王下江南,让司徒阔自己带着属官想法子分裂东海侯家是一个道理,只有自己的权威立起来,才能摆弄顺手。

贾琰按捺住自己,嘴上挂着冷笑听外头的话,他想起这个人是谁了。此人姓杜,是他母亲林清的陪房所生,今年有三十多岁了,一直负责从南边运送木石花鸟等物入京贩卖。因为这个缘故自己也算信他,前些年看他们倒也还好,没想到,心也大了。他这样一搅合,倒是让贾琰想些更多的事情。

他成婚前,杜家还要将自家女儿送进府里,说是大奶奶进门还早,大爷身边还是得有个家生子伺候,女孩子到底细心。当时就被陶厚给拒了,随即告诉了贾琰,当时贾琰还笑说陶叔这些年长了年纪,愈发的谨慎小心起来。

今日一看,倒不是无的放矢,杜家果然有问题。当时九成是打着能让姑娘混个姨娘,将来无论东窗事发,亦或是平安生个孩子,杜家都算是棘手不好处置了。贾琰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姓杜的絮叨完了,黛玉这才开腔。

“哦,原来是陪着大爷长大的,难怪有些脸面。”黛玉语气中居然还带着笑意:“我虽然年轻不知事,可是杜掌柜大概有件事没弄明白,家里这个铺子做的乃是花石木鸟的买卖,而今皇妃得沐天恩可以省亲归家,各家做这种生意的都在赚钱,偏偏咱们家赔了?”

一句话问的杜掌柜哑口无言,他还想找借口,黛玉呵斥道:“我看你是太太陪房所出才给你几分面子,既然你不想要脸,来啊,把他给我捆起来,请大爷发落!”

贾琰这才穿上鞋从后面踱步出来。他回家的事情外头下人是不知道的,且黛玉数月来将家中治理的彷如铁桶一般,等闲无人敢传闲话,更没人会给吃里扒外如杜家这种人递消息。因此,看见贾琰,杜掌柜还以为自己救星来了:“大爷救救我吧,救救小的,救救奴才!大奶奶容不下我们呐,呜呜呜呜。”

他当着黛玉的面就敢告状,贾琰冷笑,环视一周,今日同他请安问好的还有杜家的媳妇,还有其他几个家奴掌柜,和坐在屏风外的产业管事。好哇,原来除了这家里,外头还有不少欺负黛玉年轻,估摸着也有觉得贾琰年轻的。

这些人中有些真的不太清楚,当年贾琰是如何处置家务的,而有些人已经跪下了。

管家陶厚和他媳妇、阿原与韩长生以及黄家这些人却都清楚,此刻都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看着贾琰眼里冒火星子,嘴角扯出冷笑道:“你们都是世仆,觉得自己有脸面,觉得自己能骑在年轻主子头上……可我今天告诉你们,你有体面是主子赏的,不赏你脸面,你就没有脸,没有脸我看你也不想做人了!”

“来啊,给我堵上嘴捆起来!”贾伯衡喝道:“将杜家人都照此办理,塞进咱们家铺子的仓库里,不必管他们,五日之后若是冻饿而死,就当你们命不好,若是还活着,大爷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杀气腾腾的话,言语之下全然不那他们当人看了。

此刻无人敢劝,杜掌柜被堵上了嘴,陶管家也带着媳妇与家中得力的仆人跪在廊下,哀求贾琰手下超生。黛玉看了好一会才道:“毕竟是母亲陪房,林家出去的,虽然可恶,然而人命关天,伯衡……不好这样的。”

她只说了一句话,到比旁人磕头嗑烂了脑袋还管用,贾琰叹口气:“也是,你才是咱们家唯一的女主人,掌家大奶奶,还是你说了算的。罢了,看你们大奶奶怎么处置!”

黛玉语气平淡:“就仿照朝廷清查官吏一样,先抄家,查问清楚,送官发卖就是了。”贾琰点点头,此后无话,都听黛玉的调停。

经过此事,上下内外知道的长了记性、不知道的这才明白:家里的事情,完全是大奶奶说了算的,别看大奶奶是新妇,看着又是闺阁弱质,可不好糊弄,是个明白人;而且谁敢给大奶奶找不自在,大爷就要剥了谁的皮。

至此,无有下人敢对着年轻的女主人挺腰子说话,俱安分如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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