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是明白人,有什么话直说吧。”韩琦倒也光棍,直接和文彦博挑明了聊。
“好!”文彦博也没工夫和他绕弯子。

“不废话,尽弃前嫌。如今朝中只有你我同心,方能救出嘉彦和我那家那个不争气的混蛋了!”

“哦?”

韩琦一怔,几乎脱口而出,“那唐子浩呢?”

他之所以稳得住,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有唐疯子搅在里面,他不可能不救自己的儿子吧?

他只要救,那韩嘉彦就没什么大事。

可是听文彦博这意思....

“唐子浩?”文彦博怨气冲天的狰狞一笑。

“他是要做圣人的,儿子、家业什么舍不得!?”

“圣人?”

几十年的官场浮沉,让韩琦根本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圣人。

“你是说,他没回来?”

“没有!”

“.......”韩琦沉默了。

良久,“既然宽夫如此坦诚,那老夫也说几句心里话吧。”

“稚圭请讲。”

“宽夫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蹊跷?”文彦博一怔。“如何蹊跷?”

“首先,魏国公怎么会出现在介山,宽夫不知道吧?”

“琦却知道!”韩琦眼中放光。“魏国公是去有求于阎子召的。”

“啊?”

文彦博大为意外,“他去求阎子召什么?”

韩琦苦笑,”魏国公所求,不过就是恢复祖宗名誉。让他自己也好,子孙后代也罢,能够扔掉谋逆的罪名。”

“若是没有唐奕,依照魏国公的能力,还有西北各方的支持,入京作浪几乎是十拿九稳。”

“可是,出了一个近乎无解的唐疯子,让他几十年的谋划瞬间成了泡影。”

“他不甘心也好,怨恨也罢,终还是想在有生之年把这件事办成。”

“所以,为了廷美一系的名誉,他可以放下一切,甚至是仇恨,还有尊严!”

“.....”

文彦博甚是惊讶,“你是说....”

“明知唐子浩无可战胜,他退而求次,放下身段去求阎子召,希望通过她的关系,让唐奕帮他达成所愿?”

“正是!”

“那这可....”

文彦博一阵语塞,感叹:人有的时候为了信念,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所以说...”韩琦继续道。“一个有求于唐家的人,怎么会死在介山之下,怎么会和赵宗球那个浑人一条心呢?”

“老夫明白了。”文彦博道。“你是说,魏国公应该真的是寿终正寝,而非传闻那般,与赵宗球一起被唐家人所害?”

这回韩琦倒是摇起头来,“琦也只是猜测,毕竟犬子嘉彦,还有魏国公府上的侍卫,包括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尽数被官家控制了起来,谁也见不着。以至于,谁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彦博闻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官家这么做,也是想把局势控制在手里,方便为众人开罪。”

“且不说这些,稚圭还有何疑问?”

“有!”韩琦笃定点头。“那就是,王咸英到底见没见过唐子浩?”

“若王咸英追上了唐子浩,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利害,更不可能不回京,只带一封书信。”

“所以....”

“琦怀疑,所谓追唐奕回京,包括王咸英所言之书信,都是官家设的一个局。”

“一个缓兵之计罢了!”

“......”

对啊,文彦博心说,我怎么没想到呢!

首先,王咸英追唐奕本身就是不靠谱的事;其次,唐奕不回京,更是扯淡。

这一去一回,就是三个多月啊,算着日子,涯州军都已经快到东罗马了。

就算三个月前官家往唐奕那送信儿,现在也已经快到了,要是再拖几个月,说不定唐奕就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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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多想,咸英肯定是见到子浩了的。”

此时此刻,观澜书院,范仲俺与贾昌朝,还有富弼,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而对于贾、富二人的猜测,范仲俺却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封写给官家的信也一定是存在的,且肯定出自子浩之手!”

“......”

“......”

贾相爷和富相公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他们就更不明白了。

“那....那子浩为什么不回来!”

“因为....”范仲俺顿了顿,略有犹豫,最后还是决定与二人说实话。

“原因有二。其一,此次所谋之国事,确实比家事更重要!”

“咱们三人之中,任何一人身处他的位置,都不会回来。”

“......”贾相爷一阵无语。“一个东罗马有那么重要吗?”

“不光是东罗马,还有......”

范仲淹淡笑,“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范仲淹抬头,直视二人,沉声道:“大郎累了,他想....”

“他想脱身!”

“什么!?”

老贾腾的就站了起来,“他想脱身?什么脱身?怎么脱身!?”

“什、么、叫、脱、身!?”

“他想放下江山社稷?跟你这个老不死的一样,当个吃闲饭的?”

“怎么?”范仲俺眼神一眯。“不、行、吗!?”

“大郎为了大宋,殚精竭虑二十余年!从少年到白发,够了吧?”

“你们还想怎样!?让他像老夫一样,油尽灯枯,把最后一点时光都耗在这纷乱朝纲之上吗!?”

“可是....”贾昌朝一阵语塞,唐子浩奉献的确实已经够多了,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可是,大宋朝已经是习惯了有唐疯子的大宋朝。连他这个老奸巨猾的小人都觉得,唐奕要是一天不在朝,心里就一天不踏实。

如今唐奕要撩挑子,让老贾怎么接受得了?

“范希文!”

“你要知道,大宋可不是太平盛世了,北边还有大辽,国内还有一堆蛀虫,他答应先帝的千秋万代可还没有影子!”

“这个时候你说他累了,不干了,那大宋怎么办?他对得起先帝吗!?”

“什么叫他对不起先帝?”范仲俺不干了。

别看平时他自己数落唐奕没关系,外人说一个不字,范老爷绝对忍不了。

眼珠子一瞪,“什么事都让子浩一个人干了,要你们何用!?”

“你贾子明又对得起先帝吗?满朝文武又对得起先帝吗!?”

......

“好了好了....”富弼明知道这两个老头儿见面就掐,只得出来劝架。

“子浩不是不管不顾的人,他会安排好的,子明急什么?”

又转向范仲俺,“希文之话可是严重了啊....”

“少年到白发?”

“我看那小子一点都不显老,更谈不上白发喽。”

伸手不打笑脸人,富弼的话范老爷还是要听的。

缓下语气道:“子浩从十四五岁开始,就为这个朝廷鞍前马后,他就是想过点自己的日子,别白活这一世。更别后人评说,只剩下丰功伟绩,却没有一点人味。”

“过分吗?”

“再说了,他想过点简单的小日子,又没说彻底什么都不管了,你们急什么?”

“......”

一听唐奕不是彻底撒手不管,老贾倒是缓和下来不少,知道错怪了唐奕。

说实话,他只是担心没有了这个疯子大宋会走老路。

可是面对范仲俺,老贾怎肯服软?

拧着老脸,斜眼看着范老爷,嘀咕道:“你们师徒,没一个正经人。”

“都是怪而生邪,奇葩也!”

范老爷又不干了,这个贾昌朝,说话怎么就这么难听呢?

“你说谁奇葩呢!?”

“哼!”老贾冷哼。“说你!”

“你不奇葩吗?有儿子不认,扔到涯州,不让回京。”

“那是他自己找的!”

范老爷这个气啊,尤其是提到范纯礼那个逆子,居然真把贾家的闺女娶回了家。

“他不娶秀秀,老夫能不让他回京?”

“秀秀怎么了?”老贾寸步不让。“秀秀配不上你家纯礼了?”

范老爷回呛,“秀秀自然是儿媳,可他有个不怎么样的爹,那就另说了!”

“嘿!”老贾忍不了了,要不是打不动,非和范老爷掐一架不可。

“我就....”

富弼在一边头疼的很,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

“行啦行啦.....”

“说子浩的事,你们两个为老不尊的,怎么又扯到纯礼那去了。”

赶紧转移话题,“说正事。”

“子浩要脱身,官家知道吗?”

范老爷果然被富弼带了回来,“不知道。”

“不过,应该有所察觉了。毕竟他不回京,又送上书信,想借机出朝的心思已然明了了。”

“嗯,确实。”贾相爷也是收回心思,顺着二人的话头沉吟起来。

“如此说来,如今开封之局必不难解。”

“只要子浩有放权出朝之心,无论是谁,都不会再为难那几个小辈的。”

富弼闻言,却是一点没有安心之色,“难说!”

“哦?”

只闻富弼道:“子浩想脱身,官家肯让他脱身吗?”

“文彦博、观澜那些官员,包括将门,希望他脱身吗?”

“将门好说。”范仲淹凝眉道。“不出意外,很快大宋就没有将门了。”

“曹潘几家和子浩是一心的,子浩退,他们不会不跟着。”

“至于观澜系的官员....”

“文彦博不好说,不过...”不由露出自傲之色。“老夫的学生,老夫了解,他们是不会为了自己的仕途,硬拉上子浩不放的。”

“到是官家....”

范仲俺忧虑之色渐起,“还真不一定舍得子浩出朝。”

老贾一振,“那这么说?官家会想办法阻止?”

“又能如何阻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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