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还真不是观澜的儒生们尾巴翘上天了,实在是,那些啃书啃出来的各院仕子与他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没办法,差距太大了。

......

其实,包拯糊名排次,再揭名录榜的时候,也惊得不轻。

大宋朝。

别说大宋朝,就是自有科举一途以来,也没有哪家弟子,哪个书院,哪怕包揽前十的情况发生过啊!

他比儒生们看得更通透,事实上是,观澜不但是包办了前百,把开封解榜屠了个血流成河。最连观澜考得最差的一个,宋庠家的老四宋楷,这小子在观澜之中垫底,在整个两百三十一人的大榜之中却是第147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前一百四十七名,观澜就给别的考生留了十个坑。

包拯都有点拿不准了,他倒不是不相信观澜的学生能考这么好。做为去观澜上过课,任过客讲的人,他清楚那些小子是什么水平。

可这也太好了点,好到......会惹祸!

试问,哪一个号称中正的臣子,能容忍这样一份不可能出现的榜文昭告于天下?

可是最后,包拯还是照单发了。老包还是老包,只要问心无愧,他怕过什么?

......

把榜文贴出去之后,老包知道这事儿肯定不能消停,所性也别等人家闹了,自己先一步,进宫了。

可是,取解大计,那张几乎就是观澜内考名次一般的榜文,立时就引起了朝臣的注意。

包拯以为他是主动出击,哪成想,还是晚了。

等他到了宫里,整个政事堂,外加贾昌朝、孙沔、吴奎,刚回京的余靖,还有七八个御史、十来个六部属官,都挤在福宁殿里了。

让内侍通传之后,包拯进到殿中。

赵祯手里拿着两张榜单,不由苦笑,“包卿家来得正好,正要去传你。”

抖了抖手里的两张榜文,“这......”

赵祯手里的,不光有开封解榜,还有别头场的榜单。

别头场,不但唐奕拿了别头解元,前五也让观澜包了。

包拯正要说话,吴奎却是抢选一步,怒声大喝:

“包希仁,妄你中正无私,一生清明!怎么还越老越糊涂了?这种榜你也排得出来!?”

吴奎真的气坏了,他倒不是与观澜为难,主要是这榜排得太不像话了。

就算陛下对观澜多有偏帮,就算你们一帮子人与观澜书院有说不清的关系,但也没这么弄的吧?

“朝廷选材大典,岂容你如此儿戏!”

包拯一叹,“吴相公稍安,且容包拯细说。”

“有什么可说的?”吴奎还没搭话,贾昌朝却是阴阳怪气的出声儿了。“陛下信任希仁,你才以御史之职出知开封府。希仁就是这么回报陛下的信任的吗!?”

“观澜应举150人,尽数得中不说,还皆在前列,希仁这次未免有些太明目彰胆了吧?公道何在?”

包拯横了贾昌朝一眼,本来还想解释一下来龙云脉,让他这么一阵抢白,都懒得与他争辨了。

“他们皆是凭本事考过解试,怎么?贾相公的意思,为了已示公道,让老夫瞎排一通吗!?”

“你!!”

包拯冷哼,“贾相公要是觉得老夫不公,大好向陛下上请弹劾。”

“我!!”

贾昌朝这个气啊,好不容易抓住包拯的把柄,可这老货,还是那般硬气。

“那你倒是说说,这个榜是怎么排出来的!?”

包拯道:“就那么排的。”

......

“唉!”余靖一叹。“希仁还是欠考虑了!就算观澜学生水平至此,希仁难道就不顾忌一下悠悠众口?适当也得给天下仕子一个面子的吧?”

余靖这话说的还算中肯,他本不想掺合到与那个疯子沾边儿的事儿上,可是朝廷轮才大典,那是国之根本,确实太大。

他的话也是好心,就算观澜都是有本事的,在差不多的情况下,你也把别的仕子的名次适当提一提,最起码别吃相太难看了。

连宋庠、庞籍这些有亲子应考,且在观澜就读的都觉得余靖这话没错儿。

不说让你少取,起码把太学和各地的考生名次提上来几个,也省了不少麻烦不是?

可是,包拯却是摇头。

“这个面子,还真给不了......”

向高位上的赵祯拱手长揖,“启禀陛下,开封府主薄韩曲正在殿外侯见。在他手中,是此次开封取解两百三十一人的考卷。”

“请陛下准其入殿。”

赵祯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知道观澜这科会很耀眼,但他也没想到,会是这般耀眼。

“宣!”

李秉臣闻旨,立时高声唱和:“宣开封府主薄韩曲,觐见......”

......

不多时,韩曲进到殿来,与赵祯行过君臣之礼。包拯就把韩曲手上的两百多份考卷接了过来,分发到在场的每一人手中。

“是非曲直,诸位同僚自行判断吧!”

......

吴奎哭笑不得地接过考卷,心道,这有什么可看的,都是新嫩仕子,在他们这些施政几十年、作学问几十年的老儒眼中,能答出什么花来?

他也是当过阅卷官的人,就算有出彩的,也只是略有看点,高下之分也只在审卷人的喜好之间罢了。

包拯就想用这种办法说服大伙儿?

不太可能。

而赵祯也接过李秉承递过来的一分考卷,卷头已经拆开了,一眼就能看到是谁的卷子。

梁山伯——十四岁!?

原来是解元郎的试卷,赵祯一下来了兴致。

要知道,大宋朝最爱神童,十四岁的解元,当真是前所未有了。

晏殊当年也是十四岁得中,号称大宋第一神童。但是,晏殊也只同进士的三甲出身,更没拿到过解元这样的殊荣。

翻开一看,字迹工整、秀立,端是一笔好字。

再看,经义扎实、诗赋言之有物、平仄相谊、韵声分毫无错。最难得的是,端是一手好文采,应试的诗也能写得优美。看来,包拯这个解元给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可是,往后一翻策论......

哗啦一下,赵祯就把卷子合上了,登时汗都下来了。

不着痕迹地把考卷折了几折,然后,往袖兜里一掖,收起来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众卿,看得如何?可有良材?”

“众卿家......”

好吧,赵祯还生怕让人看见他把考卷收了起来,哪成想,叫了两声,下面都没人搭理他。

吴奎,抹着额头,汗都下来了。拿着考卷的手都有点抖,这真是新科考生写的?

他手里的,正好是前几名的考卷。

第一个,苏轼,苏子瞻,一十九岁......经义诗赋不用说了,他老吴是作不出这么大气的诗的。

单是策论,就吓了他一跳——

《六国论》!

特么一个孩芽子,就敢妄言六国?好吧,人家还写的真有料。

再翻第二个,曾巩、曾子固。策论写的是......《西北盐法之远虑言书》。

第三个,苏辙、苏子由......又是《六国论》!

第四个,章衡......《东南海事进策》

第五个,曾布....《言邓州兴民之后论》。

吕惠卿......《观澜教改案》

......

吴奎暗道,这帮孩子是要飞!

手里十来份考卷,皆是出自观澜书院的学生之手。每一个人的策论,从例证到实情,再到论点、论证,个个言之有物,而且涵盖了政、经、军、边,几乎是朝廷施政的每一个角落。

不客气地说,就算是当朝实权官员上请皇帝的奏本,也没人家这考卷写的漂亮,写的有东西。

除非是设身处地地真正研究过,考察过,思考过,不然绝对写不出来这样的东西。

与观澜学生的考卷一比,别的考生写的那些东西就是无病呻吟,根本就没法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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