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遥川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
傅遥川的妈妈并未露出严厉的神色, 她的笑容依旧和气又温暖,“从你带那个小姑娘一进门我就有点怀疑, 后来, 我从你看她的眼神就更肯定了。”

她将盘子放在身边的橱柜里, “这小姑娘其实我也很喜欢,长得漂亮,性格也讨喜, 一看就是从小衣食无忧, 富养出来的孩子,从小就没吃过苦……”

“我知道,”傅遥川关上水龙头,“所以高考前, 我们不会在一起的。”

傅遥川妈妈愣了一下, 她其实就想说让儿子对小姑娘好点, 宠着点,让这点,没想到儿子自己脑补了另一出戏。

不过, 听他这么说,意思是想要给女孩更好的未来,所以才不愿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恋爱吧?

现在的小孩居然也想那么多,还真让她有些意外。

“你们这些孩子啊, 都还没长大, 还各个学大人样, 其实恋爱和成绩真的没必然性联系, 喜欢人家就赶紧说,别等小姑娘跟别的跑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她不会的。”

这点傅遥川倒是很自信。

“这么笃定?”傅妈妈笑了笑,把头发收拢到耳后,“这点跟你爸很像,当时我在大学里看上了你爸,他非说大学要好好学习,一切等大学毕业再说,我当时就对他说‘你就不怕我跑了?’,他啊和你一个样,自信的要命,非认为我是吃定他了,对啊,我是吃定他了。”

提到丈夫,妻子的眼眶红红的,她不由地转过头往客厅那摆相框的地方看。

怕是被儿子看到自己的样子,傅妈妈马上就结果他手里的盘子,直接把傅遥川从厨房里推了出去,“你忙也帮得差不多了,快去写作业。”

就这样,傅遥川被他妈妈给轰了出来。



回房后,他有些心绪不宁,无心看书,只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他向来是个慢热的人,性格冷淡,周围能交心的朋友其实并不多,也不太会主动关注别人。可偏偏宋橙橙的出现,让他开始主动关注那个女孩。

说实话,女孩子长得的确非常漂亮,阳光开朗。

可一开始引起他注意的是她的名字。

第一次在学校见到她是在高二开学的分班表上,女孩子咋咋呼呼地和闺蜜讨论话题,当时还觉得这些女孩子的话怎么会这么多?

直到闺蜜提到她的名字,叫“橙橙”,于是记忆便退回到十年前,这个名字和那个小女孩的名字重叠。

那时候他才六岁,正是孩子最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他的父亲却偏偏在这时候查出绝症。

肝癌,作息饮食不规律,工作太累所致,等到发现的时候基本已经是晚期了。

母亲似乎不愿相信命运的安排,带他去省最好的肝胆医院看,当时几乎所有的医生都说还是放弃治疗吧,唯独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医生站了出来,她全身心为父亲做治疗方案,期间并没有收取任何红包和谢礼。

当时也遭科里领导的反对,而她还是坚持着。

父亲住院那段时间,傅遥川也全程陪着,母亲有自己的工作,当家里的顶梁柱倒下后,她更不能放弃工作,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他偶尔也学着像大人一样照顾父亲。

那段日子,的确过是暗无天日的。

有时候他也会哭鼻子,某天,正躲在小花园里哭鼻子的时候被一个小女孩发现了。

小女孩生得漂亮,她梳着高高的马尾,身上是一件阳光那样明亮的红裙子,笑容灿烂,她说:“小哥哥你哭什么呀?”

他没把家里的事情告诉她,而小女孩就以为是小哥哥心情不好,所以就拼命逗他开心,说尽了各种笑话,到后面实在憋不出来了,女孩倒是哇哇大哭起来。

她一边抽哒哒地哭,一边就说,“你看我都因为说不出笑话哭鼻子了,你就别哭啦!”

终于他不没有哭了,反而和小女孩手拉着手玩了起来。

那女孩似乎是医院的常客,知道哪里有小池塘,哪里的花儿开得漂亮,哪里有可以乘凉荡秋千的大树。

俩个小孩玩得很开心,也暂时让那时的傅遥川忘了烦恼。

只是愉快的时间过得很快,下午五点左右,小女孩就被爸爸接走了,走之前女孩对他说,“我一定还会来哒!”

可第二天小女孩没有来,他就一直等啊等,没等到小女孩,却等到了父亲病逝的噩耗。

因为发现得实在太晚,哪怕医生已经竭尽全力救治,也最终无力回天。

母亲在父亲床头哭得撕心裂肺的,六岁的男孩第一次亲见生离死别,他一下承受不来,于是哭着跑了出去。

巧的是,他一出住院部的大楼,就看在小花园里看到了女孩,只不过他没有心思和她说话。

女孩以为自己做错了,马上上前道歉,“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不来的,那天我被接到姑父家,住了好几天,真的对不起。”

说着说着,就又要哭了。

后来在那个夜晚,他把自己的事情和女孩说了。

女孩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想了好久拉着他的手从凉亭走出来,指着天上的星星说:“看到那颗星星了没有?据说亲人去世后都会化成星星的,只要你一直记得他,那颗星星就一直会在,所以你爸爸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

其实这不过是她当场编出来哄给男孩听的,而那个男孩却一直记着。

也让他一直相信,其实父亲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几天后处理完父亲的身后事,傅遥川和母亲再次来到医院,母亲说,做人要知恩图报,虽然人家苏医生还是没能治好父亲,但这份恩情还是在的。

都是些不太贵重的东西,却都是母亲的心意,其中还有一条手工编织的围巾。

等到医院的时候,他们看到苏医生正和一个小女孩在一起,小女孩似乎闯了祸,正被医生教训。

“橙橙,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去医院后花园玩,那边的水很深,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

女孩看低头看似很虔诚地认错,却一直在东张西望,终于见到那个熟悉的男孩过来时,冲他做了鬼脸。

苏医生见病人家属来,便让女儿一个人去玩。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和男孩打招呼。

最后苏医生除了亲手编织的围巾之外,其他礼物都没收下,“谢谢你,围巾我收下,你们的心意我也领了,其他的就不能再收了,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

那时的傅遥川并没有仔细听苏医生说的话,而他唯一记住的是那个女生的名字。

不知道是哪个橙。



第二次见到叫这个名字的女孩时,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把她分到自己旁边。

那个女孩真的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像在发光,一如十年前遇见的小女孩一样。

而她们的眉眼也真的很相似,最关键的,是一样话多。

后来他接着帮崔绿樱整理整理学生信息表唯有,看到了宋橙橙资料,在父母情况哪里,看到了她母亲的名字。

和当时父亲主治医生的名字一样。

说真的,他一开始和她走近,多半的原因是为了当年的恩情,单纯地想感谢她,才对她好。

可是久而久之,这种感觉真的不一样了。

会不由自主地在乎她,关心她,看到她和其他男生走的近会莫名的不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她,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这种就是喜欢吧?

其实在厨房和母亲谈话的时候,傅遥川有一点还没来得及说。

他早恋,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喜欢的女孩。

他从来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成绩,不管有没有早恋,都影响成绩半分,清华北大照样能上。他也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给女孩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是宋橙橙就不一样了,她的成绩还不够稳定,就像当初拒绝她是说的那样,这样的分数,别说是重本了,可能本科线都很难上。

要是早恋,那就更悬了,可能成绩会跌得更惨。

他希望女孩能有自己美好的人生,而不是满脑袋装着恋爱,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转。

女孩子啊,可以傻乎乎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是孩子也要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的。

她其实有点小聪明,只不过还没开窍,加上不努力读书,成绩才会很不理想,但绝对还是有潜力能上一所好的本科。

所以他一直都在帮他,熬夜给她整理公式,帮她分析试卷,终于把这姑娘的名次拉到年级100名左右。

的确,她在很努力的赶上来,这一点还真的让人欣慰。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忽然打断了傅遥川的思绪,他起身看了下手机。

是宋橙橙打来的。

他马上接下,很快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她的声音,“川川我跟你说,我订房间的时候他们给我安排了尾房,我刚刚躺下就听到楼上弹珠的声音,还有那种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我这是顶楼诶,哪有住户嘛。”

此时的宋橙橙正拿着手机,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之前因为太无聊,作死看了一部恐怖片,结果看着看着入戏了,现在想到身处的环境就莫名觉得害怕。

傅遥川:“弹珠声是因为房子老化而引起的,正常现象。”

“可是我就是怕嘛,不是说酒店尾房很容易招灵的,我第一回一个人住酒店。”宋橙橙越说就越怕,说着说着都带着哭腔了,“你不要挂电话,陪我聊天好不好,就算我睡着了,你也不要挂。”

傅遥川也再次那她没辙,好生劝慰,“嗯,那你要听什么?”

宋橙橙的小脑袋从被窝里冒出来,把手掖在被窝下,“嗯……你不是会说法语嘛。你给我念法语故事吧,好不好?”

“好。”他拿着手机,从书柜里找出一本法语书,坐在床上给她念了出来。

宋橙橙在电话那边听着,他的声音真好听,念起法语来更是令人沉醉,虽然一句都听不懂吧。

过了会儿,她在他的声音中渐渐平静下来,眼皮也慢慢耷拉下来,待傅遥川停下后,她迷迷糊糊地说:“其实我有件事情一直很想问你,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啊,哪怕是一点点,啊不是奶茶哦,是那么一丢丢的喜欢。”

傅遥川忽然间就愣了一下,他拿着手机沉默了许久,而对方也终于没了声音。

“橙橙你睡了么?”

她没有反应,随之传来的是清浅的呼吸声。

他勾了勾嘴角,对着话筒小声说,“嗯,不止是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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