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移动, 包厢已经到达了剧场中心位置,距离舞台不超过二十米,旁边还有其他包厢也就位了, 不过包厢的窗户只能由内往外看, 所以从自己的包厢看出去, 其他包厢的窗户都是不透明的, 只能影影绰绰看到点光线。
舞台很简单, 就是一大片光滑如镜的白色地板。

这是路昭第一次看这种表演,他还在琢磨等一下乐队会从哪个地方出场呢,周围光线突然一暗,地面只留下了一个白色的小点。

“开始了。”艾达压低声音,好像大声一点就会把那个小光点吓跑似的。

一个空灵的女声开始吟唱, 以一种无意义的音调,单纯而透明。

那声音, 仿佛秋日晨间的一缕雾,仿佛月夜流散的一片云, 轻柔、绵长, 很缠绵,但也不留恋。

光点在歌声中被震碎了,更细小的碎片流星般划向四周,伴随着吟唱的尾音, 漫延扩散, 最后化为繁星点点。

一道光投射到舞台上, 光柱之中有一个人影。

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的长斗篷, 宽大的兜帽遮住了面庞,只有从斗篷里伸出的一双手被灯光照得很耀眼。

安静而凝滞的画面维持了几秒钟。

钢琴声再次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低沉的大提琴。

那双洁白又轻盈的手舞动着,像是一只振翅而飞的鸟儿,那人抬起头,露出一截光洁的下颌,与此同时歌声也出现了。

原来那位就是演唱者

演唱者的周身都被遮挡着,除了双手。

但是只凭歌声,以及那双手,就可以让人全然沉浸其中。

演唱者脚下的舞台开始向外漫延,涟漪般一圈又一圈扩散。

歌声开始高亢起来,虽然仍是无意义的音调,但还是可以听出强烈的情绪变化。这时候钢琴声变得厚重而激越,如磅礴的水流、如拍岸的海浪,猛烈但又温柔地托起那个清亮的声音。渐渐地,配乐变得更加丰富,更多声音加入了进来,生机展现,炫丽而灿烂。

宇宙、深空、幽远而广袤。

歌声与乐声在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戛然而止。

舞台暗了下来,星空远去了。

“真不愧是我的女神啊。”一曲终了,艾达捧心感叹。

乔邈邈也一副很陶醉的样子,“以前女神总是压轴的,今天却是第一个出场,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新的惊喜。”

“一定会有的啦。”艾达用力点头,末了又问旁边的路昭,“你觉得怎么样?”

路昭还有点愣神,刚才他完全沉浸音乐之中了。

当时他脑子里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空无一物,心口涨涨的,很想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很好。”路昭喃喃地说,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一直到音乐会结束,路昭都处于这么一个状态,好像他的脑子和整个身心都拆散重装了一遍,需要重新适应自己的躯壳一样。

乔邈邈非常欣慰,觉得路昭总算有点通窍了。

包厢已经移回原位,三个人正打算起身出门。

智脑的声音响了起来,“外部通话,来自深空之旅外宣联络官,请问是否接入?”

“什么?”乔邈邈有点奇怪,“接进来吧。”

“晚上好。”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来,“请问路昭先生在吗?”

乔邈邈看向路昭,更疑惑了,包厢是用他的名字预定的,按理说对方不可能知道路昭的存在,不过对于这个状况,路昭倒是心里有数。

“我是。”路昭回答。

“路先生。”联络官说:“我代表深空之旅全体成员,诚邀路先生与同伴出席本次演出的答谢酒会。”

什么?乔邈邈和艾达都转头看路昭。

路昭问:“你们想去吗?”

艾达点头如捣蒜,乔邈邈在震惊之余也点了个头。

“哦,我们要去。”路昭说。

“好的,请稍等几分钟,会有机器人为您领路。”联络官说完,通讯就切断了。

不等乔邈邈发问,路昭就自动解释,“大概是我伯母安排的,她好像认识乐队里的什么人。”

“路昭,没想到你真是深藏不露啊。”艾达握紧拳头,“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我要和我的偶像合个影,然后发在个人主页上。啊!那些人一定会嫉妒死的!!”

“不错哦。”乔邈邈笑嘻嘻地用肩膀撞了一下路昭,“我也是托你的福了。”

“你们喜欢就好啦。”路昭说。

举办答谢酒会的宴会厅位于剧院顶层,那里有个空中花园,装饰得非常华美。

客人不多,大概三、四十位,乐队经理出面感谢了各位嘉宾,然后乐队成员逐一出现。能够出现在酒会的客人,都不是那种普通粉丝,所以大家表现得非常淡定,就像一个正常的宴会一样。

路昭拉拉艾达的衣服袖子,悄声问她,“女神呢?”

出现的乐队成员都是男的,路昭脸盲,还分不清谁是谁,但是这里面没有女性倒是可以确定。

“女神当然不会出现,这只是凡人的聚会。”艾达一本正经地回答。

“怎么,对女神一见钟情了吗?”乔邈邈揶揄道。

“什么啊?”路昭摇头,那位女歌手全程都没有露脸,“别胡说了。”

“好吧。”乔邈邈叹口气,“我记得我以前给你介绍过的,女神不是真人,她是智脑合成的。”

“哦。”路昭应了一声,闹了个大红脸。

乔邈邈和艾达去找偶像要签名与合影了,路昭留下来吃东西。酒会提供的餐点,很多路昭都没见过,不过他好奇心并不强,所以也只拿了一些常见的食物。晚上没正经吃饭,但是各种点心没停过,路昭尝了一点就停手了。他放下餐具,走到花园的栏杆边上欣赏夜景。

满月状态的帕拉依高挂夜空,希铂丽的月牙则落在接近城市天际线的远处,夜空下银霜城璀璨的夜景非常迷人。

“路昭?”

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路昭回过头。

一名男子正站在他身后,对方穿着深空之旅标志性的星空蓝衬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发束在脑后,剑眉星目、优雅而帅气。

路昭认出这人是深空之旅的成员,似乎还是主创,叫什么来着……他找我干嘛,不对,他怎么认识我?

“果然,和小叔长得很像呢。”对方笑盈盈地说。

路昭懵了。

那人又上前,摸了摸路昭的头发,又摁了摁他的头顶,“发什么傻呀,要叫哥哥。”

路昭的哥哥,说起来好像就一个,就是那位多年没回过家的堂兄。路昭见过堂兄十几岁时的照片,是个意气飞扬、充满活力的少年。

眼前之人和那个少年的样子有一点重叠。

“你是承业……哥哥?”

“嗯,不过现在要叫我里奥,公司规定的。”已经改名的堂兄给了路昭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要叫里奥哥哥吗?”路昭傻乎乎地问。

“叫哥哥就好啦。”里奥失笑,给了路昭一个大大的拥抱,“没想到我还有个弟弟。”

路昭以前也没想过自己可以有个哥哥,小时候他很羡慕隔壁的一个小朋友,有爸爸、又有哥哥。

“哥哥。”

路昭抱着里奥低低叫了一声,里奥拍了拍路昭的背,分开的时候路昭脸红红的,看着里奥的样子充满了崇敬和孺慕。

***

妈妈,

我也有哥哥了!哥哥很厉害,而且长得很好看!

路昭

***

路昭有一种他自己所不知道的能力,那就是当他心无旁骛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他可以非常地专注,这种专注传递给对方,给人一种自己就是世界唯一的感觉,所以被他这样看过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弃械投降。

当然能被路昭这样看的,也就已经被路昭喜欢上的人才有的待遇,比如一开始骄矜而傲慢只想找个小弟的乔邈邈,比如闲极无聊逗弄学弟打发时间的宗源,比如第一次实战考核期间偶遇的陌生学长冀恒。

里奥忍不住摸了一下路昭的脸,弟弟已经长大了,而且是个成年人了,但偏偏还这么可爱,让人想揉一揉,心想早几年路昭还小的时候就相认该有多好。

“哥哥。”路昭又傻傻地重复了一句,然后抿着嘴笑了起来。

里奥又非常手欠地去戳了弟弟脸颊上的酒窝,戳得路昭不敢笑了,他才正经起来,“母亲一早就告诉我你的事了,但是我们乐队正在准备巡回演出,所以走不开。原计划演出结束去一趟托帕城看你的,谁知到你自己就来了。”

“啊。”路昭醒悟过来,“伯母还对我保密了。”

“那是因为老头子还生我的气呢。”里奥摊手,“他一想到我就会血压飙升,所以我在家里就是个禁忌。”

“不会吧。”路昭不太相信,伯父脾气很好的样子啊。

“啊,不提那些了。”里奥转换话题,“你喜欢我们的演出吗?最喜欢哪部分?”

“开场那首歌。”路昭有点惆怅的样子,“可我的朋友说那个女歌手不是真人。”

“Aoede,是她的名字,她是我创作出来的。”里奥眨眨眼。

“真的?”

“真的。”里奥抬手,从上面退下一枚戒指,“这个送你吧,女神同款的戒指。”他握着路昭的左手,比较了一下,最后将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

兄弟俩在花园角落戴戒指玩的时候,宗源正努力劝导他的朋友要保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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