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
太后得到消息,还是挺高兴的,这是嫡出的曾孙孙,到底比庶孙可亲。

都是儿孙,可在他们心里眼里已经养成了分出嫡庶的习惯,仿佛亲近嫡孙不仅更靠近血脉,也更符合他们的身份。

这是不由自主的行为,若是刻意留心,他们也能做得不动声色。

“我得回西平城去,身边没个长辈可不成,到底年轻,养孩子养身子,都得有人指点一二。”

“喔唷,母后,儿臣也想去。”

“你就别急了,等孩子满月再来,你这既然有些受凉,好好养几日吧。”

“母后啊,您这心偏得没边儿了,这是怕儿臣带了病气吧?”

“知道就好。这是我嫡出的曾孙孙,可不得好好疼惜?!”

回程,发现太上皇脸色黑沉沉的,推他:“怎么了?难道阿摩得了儿子,你还不高兴了?”

太上皇抬眉,半晌才道:“高兴得很。我已经决定了,四卫交给阿摩,让他们辅佐阿摩。”

这下太后愣了,做了皇后多年,她当然明白身为帝君不仅要交接御玺,还必须将手里的一些得用的人和势力交给继任者,这才是真正的帮扶,也是真正的皇权转移。

“你……这就决定了?阿摩年纪还不大,做事也欠沉稳,又在西梁和南鲁待过,会不会被人诟病?”

“诟病?那你觉得应该交给谁?是我的兄弟,还是我的儿子?对了,除了秦聿晖,我还有儿子的。”

太后一噎,自己生的那两个,都有些不太争气,太上皇为了压着那几个庶子,特地只赐封了他们郡王,不让他们又机会越过嫡子嫡孙,她可不能糊涂。

“我只是关心而已,你怎么跟我急了?还说要与我做平常夫妻,这都接受不了,还怎么做平常夫妻?罢了,身为太后是哀家,在您面前啊,也只是臣妾而已。”

“行了行了,我只是以为你已经认可了阿摩,没想到现在质疑我的决定,我觉得奇怪罢了。你没觉得,在西平城这几个月,你身体好了许多吗?以前老喊腰酸背痛,头痛恶心,这几个月可叫过?”

“咦,你不说,我还真没留意,好像真的没发过了呢。”

“那是阿摩在南鲁大巫那里求来的,我们的吃食茶水都放了,身体就慢慢康复,没病也能防病。”

太后呆怔半晌,喃喃道:“不能吧,既然如此厉害,那可不成神仙了?就是卖几丸她配制的方剂,坐等收钱,富可敌国,还做什么大巫?”

太上皇不耐地翻了个白眼:“你我俗世人,哪里懂得他们的追求,不可胡言乱语。这么说吧,我曾经见过现任大巫,那时候看起来像小姑娘,隔了多年再看见,人家还是像小姑娘。就是现在,阿摩说了,大巫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你能想象吗?”

太后眼睛眨巴眨巴,这么年轻?

“骗我的吧?”

“人家的能耐,我们身为门外汉是不明白的。记得靖王太妃吗?她还属于没有巫力的人呢,可看起来那模样,跟当时的世子妃差不多。秦步珏没了,靖王太妃保下的嫡孙也不知踪迹,倒是听说,以庶充嫡的秦雅姜,被卖掉后,成了西梁王次妃。”

“哟,我怎么没听说?”

太上皇轻叹,太后跟他出宫后,心态平淡了许多,这些事阿摩也不会特地拿到她跟前说不是。

“对了,那雅姜会不会怂恿西梁王打东华?”

“她只是次妃,等她的儿子做了西梁王,倒是可能。”

当日西梁王回宫,发现宝昕失踪,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他这时才知道,王宫里,他的威慑力,远远不及太后,甚至不及次妃。

当然,这跟他模样特地叮嘱有关,可宝昕孤身一人,是如何离开王宫的?

还没来得及查,太后就找他说话,赐下一女做他的嫔妃。

“那样的女人,走了也就走了,她的心贴不近的,要么放走,要么杀了。我们只是不管,没想到她自己就找到机会,混进舞姬队里出了宫,这就是你们无缘。”

法尧王一向敬重太后,没与太后顶嘴,但是还是忍不住嘲讽了一句:“您用了他们的百花酿,身子舒坦了许多吧?可现在开始,再没有了。”

太后等他离开,才回味过来,气得砸了好几套摆件。

什么意思?这是嘲笑自己自作自受?

可法尧王的话还是很有效,太后不敢再由着性子喝百花酿,因为法尧王当时就说过,这是燕王妃他们专门为她调整了配方酿制的。

“唉,喝一杯少一杯。”

法尧王知道后,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胸口的怒火无处发泄,正逢宣彤彤到东华游说,想帮着北晋王将所有责任推给西梁,法尧气恨,抓住这个错处,与北晋开战。

当然,所以人并不知道,引起战争的根源,还在东华的前燕王妃身上。

不是求色,只是动了心思,却又求而不得,更是辗转反侧,想不得碰不得,疼了多年。

这是法尧王自己不曾想到的,宝昕更是想不到。

良王与安王,安分了多年,突然起兵,他们自己都不自在。

这场仗,他们是正义方,无论承圣帝如何解释,民心已经偏向了良王、安王。

在距离临洛城三十里地的营帐里,良王安王对坐小酌。

“当年啊,太上皇虽然强硬,但是对我们还是挺好的,该用就用,该赏就赏。说实在话,我就没起过秦步珏那样的心,打仗和用人,这么多兄弟我只佩服太上皇。”

良王秦步瑜痴长秦步玼两岁,亲近的兄弟都知道,他最爱的,是书画,什么朝政,什么皇权,他打小就不曾关注过。

他不明白,他老老实实地待着,怎么就碍了秦聿晖的眼?

“个东西,居然动手对付亲爹,他与那秦聿煦又什么两样?做太子时老子就没把他看入眼,不爱与他打交道,呵,当了皇帝把刀砍向我们了?德性!”

“哥,你醉了。这把岁数,爱惜些。”

“两杯,才两杯我会醉?”

秦步瑜觉得秦步玼小看自己,又喝了一杯,安王秦步玼摇头,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子。

“知道我们为什么慢慢推进吗?”

安王的话,成功转移了良王的注意力:“当然知道,燕王可没死,手里精兵良将,我们对抗不了,他秦聿晖也对抗不了。我们不是真的起兵,我们只是帮衬着燕王,让他站出来接了这烂摊子。”

“胡说,咱东华怎么成了烂摊子了?你呀,醉心书画,其他就不关心。行军布阵的两位军师,我可是直到他们的背景的。”

良王瞬间醒酒:“真的?”

“乌先生与燕师傅,都是跟随燕王的人,一直教导他呢。”

良王猛地拍掌:“我明白了,燕王身边的人看不得他的随性不争,看不得他不为东华着想,这是逼着他站出来。那,太上皇真的被……”

安王沉下脸:“唉,有可能。”

良王还以为只是打假仗,没想到太上皇的事是真的,那必须真打啊。

每隔几日,良王安王的正义之师就会有人来投军,乌先生点头:“收。”

一日日壮大,原本瞧不上他们的秦聿晖,真的慌了。

他自己做的事自己有数,被人翻出来那就是个死字,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最重要的是,他不够强大,若是强大到无人敢言敢反抗,那么,杀谁都是那人该死,包括亲爹。

“良王军中,终于找到了可与朝廷对抗的猛将,陛下,咱也该寻猛将对抗他们才行啊。”

“辽东?”

“北晋蠢蠢欲动已经列阵欲开战,若是司马家离开……”

到时候就不是改朝换代这么简单,估计就该灭国了。

“平王回京了,让他带兵……”

“陛下!平王非武将,没法做好啊。”

秦聿晖转来转去,想不出又什么人还能派出去。

“对了,永定侯也曾修习武艺,让他带兵迎敌,还有,以前做过兵部侍郎的年轻公子,谁来着?”

“江阁老的嫡孙。”

“对对对,现在是刑部侍郎对吧?让他协同永定侯出战,我东华就该由这样的热血男儿做栋梁。”

刑部带兵?

其实,以前秦聿晖身边真的有几个可用的幕僚,只是秦聿晖被圈禁后,陆续离开,而且他做了皇帝偏执、刚愎自用,大臣也不爱上书直言,个个自保为上。

江阁老看孙子接了旨,嘴角挂着冷笑,不由拍拍他的肩膀:“自保为上。祖父担忧过甚,受凉病倒,明日就不去上朝了,等你何时归家,祖父再说上朝的事。”

江云接看着祖父还算精神的脸,不以为意:“祖父莫要以我为念,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让孙儿与永定侯宁允泽带兵对抗良王安王?嗤,莫怪我将城门大开,迎他们进临洛城。”

“乖孙,对战之地在谷阳。”

“那我们就与正义之师一起进城。”

江阁老已经拿这个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侍郎大人没办法了,“说起来,陛下也算有头脑,现任永定侯与我们是实打实的亲戚,必然会精诚合作,大捷在望啊。何况,现在秦恪没有音讯,司马家顾着辽东,虞家在西北鞭长莫及,这么看来,陛下还是动了脑子的。”

“祖父,您就别伤脑筋了,凡事有孙儿呢。”

“去看看孩子吧,也别冷落你媳妇儿。尊重正妻,再纳娶喜欢的小妾就成,总不能委屈了我的乖孙。”

江云接无力望天,正因为当日有了其他女人,自己才会觉得未比先输,至少,秦恪在宝昕之外,没有任何暧昧。

“祖父别说了,孙儿以正事为重。想来,姑姑会回府,还是孙儿去一趟永定侯府吧。”

“也好,明晨就要出发,早去早回,其他的,祖父让人替你打点。”

江云接这几年,一直与秦恪通消息,就是宝昕被掳到西梁,秦恪也是递了信来的,说是一定安全带回她。

所以,别人都不知道秦恪的去向,江云接还是知道的。

江云接已经做好了,在秦恪登上帝位臣服在丹陛之下的准备。

侯府这几年,看起来十分凋零,各房与长房离心,就是祭祖,也是各自安排人回武阳,根本不会再来永定侯府。

出外云游的老侯爷,一直没有消息,宁世衍一度认为可能已经在外飞升了。

这也是他在礼部太闲,无事瞎琢磨出来的。

江云接来到侯府,莫名心痛。

他认识宝昕最早,却错失,若是当日能力争,姑姑是出嫁之人,凭什么管?母亲是女人,能管的力度也有限,只需要说服祖父,大事可成。

所以,那时候他是用错了方法。

还是太年轻了!

他拍拍额头,重重吐出一口气,进了侯府。

“允泽。”

“你来了。”

做了侯爷,宁允泽再不是那个毛头小子,知道陛下让他带兵,也想着与江云接好好谋一谋。

“若良王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就是正义之师,打野不得人心。表哥,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做?”

宁允泽是很信服江云接的,如他这般年轻的侍郎,在东华朝堂失唯一的。

“表弟,你是真心认为良王他们是正义之师吗?你要明白,无论如何,他们反了今上是事实。”

“是非对错,我还是知道的。”

“可是非对错,不是我们说的,成王败寇,胜利者可用随便在史书上书写他认为的真实。”

宁允泽有点挠头:“表哥,你就直说吧,到底该如何做?”

“良王他们应该不是图谋帝位,否则,也不会行进如此缓慢。我在想,他们想要达到的预期是什么?”

“太上皇复活?呵呵,那是不可能的。”

“太上皇对他们多番照顾,他们对太上皇很有感情,又被今上逐出临洛城,难免心生恼恨,所以,我们边打边劝说,还是以和平为上。”

“啊?还能这样打?”

“真的认真打,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民不聊生就好了?良王喜爱书画,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可能在意那个位置?或许,他们心里有认为更适合的人选。”

“难道,表哥想与他们一起,推那个最合适的人上位?”

江云接哈哈大笑,如玉公子此刻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威严。

“表弟啊,真是长进了。这番谋划,也是为永定侯府谋出路,不能这么半死不活地。”

“那合适的人选是……”

“哎哟,侄儿啊,你来了?陛下为什么要让允泽出战?你可照顾着些,呜呜……”

两人对望,无奈,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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