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世昀离家之日起,强撑笑容的宝玥倒下了,一直说着鼓励话的佟芳卿也倒下了。
梅朵、盘阿婆慌了神,云绡云满吓得赶紧送信给庞大,他们现在可不能请太医,而且侯府也不会理睬他们。

当然,若老侯爷知道佟芳卿又回了京城,必然愿意请太医讨好于她。

庞维翀请来的,是与庞家关系较好的荣太医,最是耐心的一个人。

细细地诊脉,仔细查看,半晌才道:“郁结于心,伤心过度。姑娘年纪轻,多多开解倒是无碍,老太太就要复杂些。”

“还请荣太医开方子。”

“嗯,先吃上三天再调整药方。”

庞维翀坐在宝玥床边,不愿离开,丫头们也希望他能劝解一番,暂时出去拿药熬药,伺候老太太。

“玥儿,一切有我,你为何会郁结于心?你不相信我?”

宝玥闭住眼,眼泪顺着脸庞滑下,庞维翀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叹气。

“我们是未婚夫妻,你的爹娘是我的岳父母,我也要孝敬他们一辈子的。我说过,发配只是暂时的,我们早就在打算下一步,一定能让岳父今早脱离苦海。都知道岳父其实很冤枉的,可太子做的决断,我们不能贸然打脸。”

宝玥摇头,哽咽着:“不,不是这个。我们的婚期明明还有那么久,为什么他们要扔下我?我又没有差事,怎么就不能跟去南浔,在婚期到之前再赶回来?他们嫌弃我,嫌我拖累,嫌我没有妹妹能干呢。”

宝玥越说越伤心,她的爹娘,带着小猪和妹妹走了,难道她就不是他们的亲闺女?难道她就不能吃苦?

“我是七房长女,我也能为爹娘分忧,我还能照顾弟弟妹妹,我不怕累不怕苦,为什么不要我?”

喊叫着,宝玥满脸是泪,激动地手舞足蹈:“就算我笨些,我仍是他们的闺女啊!”

庞维翀心疼地一把搂住她:“别嚷嚷了,别难过,他们没嫌弃你,他们心疼你。你想啊,到南浔走路要几个月,驾车也要一个月,那般折腾,岳父母心疼啊,我也心疼。我得到消息,他们带了好多吃的喝的,他们把发配当作游玩。如此豁达,你就不能学一学?放宽心,无论他们在哪儿,与你都是最亲近的一家人。”

“游玩?”宝玥咬了咬唇,娘打定主意跟去照应,的确是很豁达的,她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庞维翀的手臂紧了紧:“我不嫌弃你,怎样,都是最可爱的玥儿。”

宝玥脸红了,挣了挣,没挣脱,庞维翀趁机在她脸颊边香了一口。

刚抱住她的时候,真的没有其他想法,这会儿看她情绪稳定下来,一张玉白的脸飞上红霞,那颗心就意动了,“玥儿,快些好,空闲时我带你去城郊散心。我都等不及了。”

“啐。我们是未婚夫妻,少见面的好。”

“胡说,从现在开始,我要照顾你,什么都照顾。你年轻些,要勇敢起来,多陪陪老太太才是。”

“祖母?祖母也病了?我们去看看她。”

“嗯。老太太年纪大了,又经历了许多风雨,我们要体谅她开解她,让她长寿,今后啊,岳父母会记你一功的。”

扶了宝玥下床,亲手替她抿了抿头发,“以后啊,不要这般小气,岳父母疼爱你们是一样的,怎么会嫌弃你拖累呢?都是他们娇养的宝贝。当然,今后这个宝贝归我了,我来娇养。”

宝玥白他一眼,这人,嘴巴越来越油滑,不过对她是真的好。

“记住你说的话哟,说不得哪天转头去娇养别人去了。”

“绝对不会。”庞维翀四下打量,没人,飞快地在宝玥红唇上吸了一口,“滋儿,”软糯的感觉让他恍神,差点咬住不放了。

宝玥一张脸通红,抬脚踹他:“我再不信你,轻浮。”

“是情不自禁。”

佟芳卿之所以病倒,完全是因为她自责。她觉得,儿子这两年不顺,一定能是她的自私报应到了儿子身上,最后,还落个牢狱之灾,发配南浔。

“最该发配的,是我。既然进了侯府,我就不该再有自我,既然生了孩子,我就该忘记我是佟芳卿,生死也要守在孩子身边照应。我的错,我做的孽,就该惩罚我,不该让我的孩子受罪。”

“老太太,别想这么多。”

“闺女虽然嫁的不错,可多年回不了京城,如飘零的浮萍,是我的错;现在儿子也远走,莫非,这京城与我们犯克?哎哟,头疼啊,心里堵得慌,喘不上气来。”

“祖母。”宝玥在庞维翀的扶持下走进门,坐在旁边,替佟芳卿顺气:“祖母,别自责,您没错。爹一直说,他最开心的是,还能尽孝,您可千万照顾好自己。不是有句话吗,‘否极泰来’,玥儿相信,爹爹的厄运很快就会过去。”

佟芳卿默默地流泪,好一阵才点了点头:“乖,祖母就是一时怄气。能从侯府分出来,是好事,将来,祖母就跟着你们,让你爹啊,尽孝尽个够。”

“祖母,庞维翀也说了,爹很快就能离开南浔,您把身子养好,别让爹爹难过。”

“真的?”

求证的目光看向庞维翀,庞维翀赶紧点头:“真的。当今天下,还是陛下的,我姑姑,就是贵妃娘娘,亲自停陛下念了那么几句呢。”

“那就好,那就好。玥儿好好养身子,绣嫁妆,庞家小子,你还是少来的好。”

庞维翀瘪嘴,这还真是,过河拆桥!

可以看宝玥笑靥如花,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马蹄声越发近了,宝昕他们躲在车内,抖成一团。雨不见小,可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们,香岚他们拔出贴身的匕首,紧贴着车门。今日最大的失误,就是身在旷野不曾及时寻找地方躲雨,这下被动了。

按照往日的训练,这种失误是要受到重罚的。

“姑娘,人数众多,至少近百人。”

宝昕嘴唇颤抖着,“能看见我娘的马车吗?”

“不能。他们走得早,或许还没被发现。”

宝昕很想告诉他们别反抗了,可别说他们,连她自己都心有不甘。

彭信他们呢?莫非躲了起来准备偷袭?

这百来人没有进攻,只是将他们团团围住。

宝昕气恼,猛地掀开车帘,不顾风雨,大喊:“要钱就开个数,别再这里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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