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刘牧有心考教自己的本事,如今正是自己向士人展现能力的时候,叶昭自然不介意表现一番。
考教,其实也有些下马威的意思,看人怎么理解了,若叶昭真无半点本事的话,怕是要在人前丢丑了,不过若只是排解纷争处理县务之类的事情,叶昭倒不担心,无论前世今生,他有足够丰富的经验足矣应对大多数问题。

至于他应付不了的,放眼天下,能做到的人怕是也不多了,这是叶昭的自信。

“刘相,不要紧吧?”一路来到睢县县衙,看着在管家搀扶下的刘牧,叶昭笑道。

“无妨,修明只管断案,老夫在此歇息片刻。”刘牧摇了摇头,跪坐在一旁的席位上眯起了眼睛。

叶昭也不强求,既然想看自己的本事,那就看看吧,自己如今的确需要名声。

前任县令已经离开,因为有刘牧这个县丞在,睢县县令与刘牧这个梁国相的职能在很多地方都是重复的,所以睢县令的调任相对宽松一些,不过除了县丞被带走之外,睢县剩下的两个县尉、功曹史、主簿、县佐、贼曹、游缴、议曹这些县吏却是十分齐备。

“县尉何在?”叶昭看向一众县吏,询问道。

“属下睢县县尉王兴(蒋胜)参见使君。”县衙之中,两名身材魁梧的汉子上前一步,躬身道。

“尔等先将门外讼案的百姓带进来。”叶昭道。

“喏!”两人领命一声,带着几名县吏前去放百姓进来。

趁着空荡,叶昭扭头看向众人道:“哪位是主簿?”

“在下睢阳主簿钱升,参见使君。”一名四询文士上前一步,躬身道。

“哦?你也姓钱?”叶昭笑道:“本官上任途中,曾与半途遇得一位钱蓦,不知钱主簿可曾识得?”

“此人……可曾冲撞使君?”钱升闻言,却是面色微微一变,小心道。

“那倒未曾,此人颇有才学,我与之言谈甚欢。”叶昭闻言挑了挑眉,看钱升的样子,这钱蓦貌似不太好相处呢。

钱升闻言嘴角不禁生出一抹苦笑,正要答话,大堂外却是已经涌入大批百姓,叶昭皱眉看向钱升:“睢阳乃是大县,本官未出仕前也知膏腴之地,怎的有如此多的讼案?”

“使君有所不知。”钱升苦笑道:“前任县令下狱已有一月,这一月来,睢县大小案件无人受理,这堆积下来……”

叶昭古怪的看了一旁老神在在的刘牧一眼,按说前任县令离任,这些事情应该由他处理吧。

不过此时已经不能计较那么多了,点头道:“将这一月来的文案呈上来,本官边审边批。”

“这……”钱主簿诧异的看向叶昭道:“使君,这可是一月文案,其中包括税赋、刑案还有朝廷命令等等,使君做法是否太过儿戏了一些。”

“不妨事,批不过来就慢慢批,尽量不要耽搁时间。”叶昭笑道,既然要考教自己的本事,那就好好看看吧。

“喏!”钱升闻言,也不再多管,直接让人将一月来的文案尽数搬上来。

不到片刻,便见八个县吏抬着四个箱子上来,将一个个竹笺摆放在叶昭身前,纸张虽然造出来了,却并未普及,所以文案这些东西依旧是用竹笺来记录,睢阳又是大县,一个月积攒下来的文案此刻堆积起来,确实有些惊人。

“王县尉。”叶昭示意邱迟在一旁帮他递竹笺,一边对县尉王兴道。

“在。”

“劳烦派人去客栈将本官的家眷带来。”说话间,叶昭已经摊开第一卷竹笺审阅起来同时道:“蒋县尉,让堂外有状申诉的百姓逐个进来。”

“喏。”二人答应一声,王兴派人去通知丁力、方悦等人,蒋胜则让人将门外诉讼的百姓排队进入。

“使君,我等有状申诉。”头一个进来的是一对年迈夫妇,一进来就大喊道。

“慢慢说。”叶昭没有抬头,只是淡然问道:“尔等有何事申诉。”

“回使君,我们家的耕牛,不知被哪个缺德之人割了舌头,这耕牛没了舌头,就不能种地啊,我等已然年迈,这没了耕牛,叫我夫妇二人如何生活。”

“哦?”叶昭抬了抬头,看了看门外的百姓,皱眉道:“此事本官会查明,还你一个公道,不过这耕牛乃重要劳力,按我大汉律法,杀耕牛者,罚钱两千,杖十,切要入狱伏刑一月。”

“这……”夫妇二人闻言大惊,一脸惊恐的看向叶昭:“使君,这是我自家养大的耕牛,为何杀它还要受罚?”

“因为耕牛乃重要劳力,汉律中有明令百姓不得随意宰杀,二位不会已经杀了吧?”叶昭目光审视的看向两人。

一旁的钱升想说什么,却被邱迟止住。

“这……我……没……”两人都是老实人,哪见过这等阵仗,叶昭目光一变,二人顿时感觉呼吸都变得有些不顺畅起来,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使君,我知道,我知道!”堂外,一名汉子十分活跃的叫喊道,想要进来,却被县吏拦住。

“让他进来。”叶昭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示意道。

没了人阻拦,汉子飞快的冲进来,大声道:“使君,我知道,此二人已经将那牛给宰杀了,不信您可以派人去他们家看看,那扭头还在案板上呢!”

“哦?”叶昭看了一眼面色变得苍白的二老,看向此人道:“这应该是他们的私事,你是如何知晓?”

“我日前路过他们家时看到的。”来人得意道。

“也就是说,这牛舌头是你割的咯。”叶昭继续低头批阅文案,头也不抬的道,似乎已经对此人失了兴趣。

“使君怎能冤枉于我?”来人皱眉道。

“冤枉?”叶昭从邱迟手中接过一卷文案,继续批阅道:“本官熟读秦律、汉律,虽说杀牛确有罪,但已经无法耕作的牛是不列入此类的,刚才本官只是随口一说,你便急不可耐的跑来指正,说明你与这二老有怨,可对?”

“这又能说明什么?”来人见状不妙,想要走,却早被蒋胜拦住,无奈的看向叶昭。

“割牛舌头这种事情,损人不利己,若非有怨,谁会去做这种事情?”叶昭一边批阅文案,一边道:“再者,我且问你,你今日可有状要诉?”

“这……没有……”

“那你跑来此地作甚?”叶昭摇头哂笑道。

“我是跟乡民进来看热闹的。”

“人心是很奇妙的,当你想一个人倒霉的时候,他越倒霉,你就会越高兴,所以,在你跳去来指正他二人的时候,本官就已经有八成把握确定是你,加上你之后的表现,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你便是割牛舌之人,若要证据的话,应当不难,作案需要刀具,割舌时候喷溅的血液应该会溅到衣服上,你是慌乱中作案,应该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此外还可以询问一下案发时你身在何处,我想这些应该都不难查证,需要本官派人去查吗?”

“使君堂堂一县高官,也会使这等诡计?”来人郁闷道,也算变相承认了。

“至少本官问心无愧,若无异议,王县尉,依律下狱,还有让他家人赔偿二老损失。”

“喏!”

“多谢使君!使君真乃……真乃……”两位老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心情几起几落,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言辞来赞美。

“二老且回去吧。”叶昭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批阅文案,同时道:“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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