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铭被削爵,武氏被降位,对于富锦候府而言,宛若遭受到了一千万点的暴击伤害。
武老夫人已经年老体迈,年初经历‘武侧妃’事件后,就一直虚弱的病病歪歪,京城里陡然传起二王爷的丑闻时,她就觉着不好,待外孙削爵女儿降位的消息传来后,一个经受不住,立时中风在床了。

富锦候夫人虽没有中风,却也离中风不远了。大女儿的亲事兜兜转转,最后要嫁给七品小官之子,二女儿的亲事弄巧成拙,反倒要给二王爷做妾,她本来已经够崩溃了,谁知,两波未平,两波又起,大女儿眼瞅着就到出阁的日子了,王爷女婿却在这

个当口被贬成了郡王,小姑子更是一降两级,变成了……太贵人。

富锦候府一片鸡飞狗跳,德太贵人所居的宫苑也不遑多让。

武氏差点没把屋顶闹掀翻了,然而……啥用也没有。

惠安太后有意捧着她时,她才是碟菜,当惠安太后不乐意再端着她时,她就啥也不是。

先帝的表妹?呵呵。

天日渐暖,春风和煦,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

蝴蝶、大雁、金鱼三只模样的漂亮风筝,在空中高高的飞扬飘起,下头是三个玩得喜笑颜开的小孩,两个小女娃是季子珊和季子箩,另有一个男娃娃则是……元宝小王爷。

不算太远之处,坐着惠安太后以及廉亲王妃牛氏。廉亲王妃瞧了会玩闹的三个孩子,尔后转过头来,望向满脸温柔笑意的惠安太后,温声开口道:“娘娘,为着英亲王在刑部大牢的事儿,四弟妹几乎天天都要跑一趟王府。”其实,英亲王妃是每天先跑一趟

皇宫,被惠安太后拒见之后,又绕路到廉亲王府哭诉哀求一番。

惠安太后弯起唇角,暗晒一下:“真不知道该说她痴,还是该说她傻。”

英亲王为何沦落到去蹲刑部大牢,究其根本原因,其实是他不分嫡庶,宠妾灭妻,惠安太后有意要为受委屈的英亲王妃撑个腰,才随意丢了个套出去,谁知一心想休妻的英亲王,还真就踩了进去。“臣妾已和她说了,英亲王不会有事……”廉亲王妃微微苦笑道,“可是,她一个劲儿的哭,说英亲王在刑部多么多么遭罪,过的多么多么不好,一个劲儿的求臣妾,想叫臣妾在娘娘这里说个情,希望早点放

英亲王回府。”

惠安太后语气淡淡道:“皇帝旨意,岂能随便更改。”

啧,她在替英亲王妃做脸,英亲王妃反倒一个劲儿的拆台,真是……想表现一下贤妻的姿态,你多去牢房殷勤慰问一下就成了,至于求情的事儿,你稍微作势一下就够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在你四处求爷爷告奶奶为英亲王奔走时,你家的几个侧妃,已经在牢里给你上了多

少眼药呀。

这件事的正确处理方式,应该是——

勒令惹怒老四的邴侧妃,在府里好生安胎,就算她回头找老四哭诉,只要一个‘王嗣为重’的借口,就能轻松搞定。至于贾、易、丁三个上蹿下跳的侧妃,你要做的是,警告她们不许到处抛头露面,哪怕她们回头也找老四哭,你就说‘她们只是侧妃,哪有什么求情的门路,总是往府外跑牢里去,难免要坏了名声,你也是

为王爷的名声考虑呀’,她们会挑拨离间,你就不会学着反间回去?

先把后院压制平静,你再摆出一幅为夫婿奔忙的贤惠姿态,那才有些许收拢丈夫心思的效果。

女人呀,当你的日子不好过时,你就更要用‘心’过呀。听了惠安太后的话,廉亲王妃遂不再多言,又笑着转移话题道:“元宝的身子真是好了不少,来来回回跑了这么半天,看起来还是挺精神……”又瞧了瞧被嬷嬷亦步亦趋跟着的季子珊小公主,再笑语柔婉道,

“扇扇这丫头,跑的是愈来愈稳当了。”

惠安太后端起桌几上的茶盏,温语笑道:“三个小东西玩的时辰也不短了……”一转目光,惠安太后吩咐身旁的碧云嬷嬷,“风筝叫宫女们先放着,让三个小东西回来歇歇再玩儿。”

碧云嬷嬷福了福身子,就去了碧绿清新的草坪。

片刻后,季子珊小公主蹬蹬蹬的冲到惠安太后腿边,举着两只白嫩嫩的小胖手娇声道:“娘,抱抱——”惠安太后勾了一下胖闺女的鼻尖,尔后将她抱坐到腿上,拿软帕轻轻给她擦着额上细汗,元宝小王爷则在旁边落座,接过嬷嬷递给他的水杯,至于季子箩,她望了望撒娇求抱抱的小堂妹,也朝自家亲妈伸

胳膊,甜甜的笑道:“母妃,我也要抱抱……”“阿箩,妹妹还小才要让娘抱,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要娘抱呀,你羞不羞……”廉亲王妃举着手里的帕子,轻轻拭着闺女粉扑扑的脸颊,“乖乖的,自己坐好,喝口水润润嗓子,等歇一会儿,再去接着放

风筝玩儿。”

季子箩鼓了鼓胖嘟嘟的小脸颊,嘟嘴道:“好吧。”

被太后亲妈抱着的季子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也咿咿呀呀的表示:“我也乖,自己坐……”

惠安太后十分喜欢揣抱身体娇软的胖闺女,闻言笑嗔道:“扇扇,你还小呢,还是娘抱着你吧……”

“不要,不要……”季子珊把脑袋摇成了一只拨浪鼓,“我乖,我大,我自己坐!”因为话说的太长,最后一句话都溜音了,‘自己坐’飙成了‘记几跺’的音儿。

惠安太后只能丢开往外窜的胖闺女,口内连声道:“好好好,你自己坐,自己坐……”

在三个小娃娃喝完歇够又奔去放风筝玩时,惠安太后收到一个特别无语的消息——英亲王妃熊氏跪在皇宫之外,求见惠安太后。

“你在这儿看着他们玩儿,哀家去见英亲王妃。”无语过罢,惠安太后对廉亲王妃道,她可以拒见英亲王妃,若是英亲王妃青天白日的跪在宫门口,那……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廉亲王妃起身回道:“娘娘放心,臣妾会照看好他们。”

慈宁宫,寿康殿。因在日头下跪了两盏茶时间,得到惠安太后的召见后,又是心思浮动,又是脚步匆匆,是以,这会儿的英亲王妃头上是汗脸上是泪,跪在寿康正殿戚戚哀哀的求道:“太后娘娘,臣妾求您了,就让陛下放我

家王爷出来吧,他在牢里待了大半个月,都瘦得快脱形了……”

惠安太后勾了勾唇角,简直不想说话。

据刑部大牢里传回的消息,英亲王虽然不闹腾着出去了,却在大牢里一派大爷做派,三餐要吃好的,被褥要盖暖的,除了住房条件差些,没有娱乐消遣之外,跟个地主老爷也差不多了。

他的四个侧妃,每次去牢里探望时,都说自己如何如何担忧王爷,接着又很惭愧的表示,自己只是个侧妃,实在无力替王爷奔走说情,最后再挑拨道,说王爷到现在也没能出去,都是王妃不给力不尽心。

等到英亲王妃去探望丈夫时,得到的就是劈头盖脸的怒骂了。

“……娘娘。”见自己哭求了半天,惠安太后只是坐着不说话,英亲王妃捏着帕子一摁湿润的眼窝,慢慢放低了哭音,“您倒是说句话呀……”

惠安太后瞥英亲王妃一眼,缓声道:“你一进门就哭个不停,给哀家说话的空闲了么。”

英亲王妃面色一红,满脸窘迫道:“都是臣妾急糊涂了,娘娘恕罪。”

“你先起来。”惠安太后望着一脸狼藉的英亲王妃,眼角微抽道,好端端的一个皇室王妃,隔三差五就哭得妆花发乱,真是……扎眼。

英亲王妃抽泣着站起身来。

“你是真心替英亲王求情?”惠安太后漫不经心地拨着金玉戒指,“为着什么缘故?说实话。”惠安太后挺想知道,英亲王妃这番姿态,到底打哪方面的主意更多些。英亲王妃轻轻泣道:“娘娘,臣妾自然是真心替王爷求情,他虽然有些无情,臣妾却不能无义……”顿了一顿,又极小声的表示道,“只要臣妾尽心尽力助王爷早点出狱,王爷他兴许就会对臣妾好些……”只要

丈夫待自己好些,每月肯与自己同房,她就有望生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

惠安太后定定地看着英亲王妃,娓娓而语:“上一回哀家已经和你说过,你是正室王妃,谁的名分也越不过你去,还和你说过,你是先太帝册封的王妃,皇帝不会答应英亲王休妻的事情。”

英亲王妃立时面露感激道:“娘娘心疼臣妾,臣妾感激不尽,铭记在心……求娘娘就再疼一次臣妾吧。”

“哦,你原来知道哀家心疼你呀……”惠安太后话音一转,语气微微不悦道,“所以,你就仗着哀家疼你,故意在宫门口跪着,威逼哀家不得不见你?”

英亲王妃一低脑袋,哭音又起:“臣妾不敢,臣妾实在是没法子了呀……”

惠安太后想了一想,应道:“好,哀家替你去找皇帝说情……”在英亲王妃倏然抬起头的惊喜目光中,惠安太后的目光隐带几分讥诮。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就不信老四坐一回‘假’牢,就能浪子回头金不换了,她既然帮了这个妯娌一回,就不介意再帮她一回,但愿她这次能睁大眼睛,看清丈夫的‘本性’吧,她要是再糊里糊涂拎不清,那

她也没有奈何,帮她出谋划策立足王府的事情,不是她的责任和差事呀。

当晚,季子清陛下来慈宁宫请安的时候,惠安太后便与他提了英亲王的事。

季子清捉着胖妹妹的柔软小爪子,想了一想,便道:“既然是母后开的口,那就提前放王叔出来吧,唔,剩下的半个月,就让他在府里思过好了。”

惠安太后补上一句:“明儿个黄昏时再放他出去。”

季子清笑道:“都依母后的意思。”

肉爪子一直被大金腿哥哥捉着玩,季子珊转了转眼珠子,龇起一口小白牙甜甜笑道:“大哥哥,一起睡,一起玩,还有……小哥哥……一起……”

季子清陛下的笑脸微微一滞——这丫头,还真把他当爹用上了!

哪怕长子乐意哄闺女睡玩,惠安太后还不乐意呢,朝粉嘟嘟白嫩嫩的小闺女招招手:“扇扇,过来,娘陪你一起玩,一起睡,乖啊。”

季子珊特坏心眼的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要,不要,想和哥哥玩儿……”

惠安太后、季子清陛下、董皇后一起无语了:“……”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到底想不想要一个大侄子玩!

很快,英亲王府的最新消息,就传回了皇宫。

因惠安太后并没有明说何时会放英亲王出狱,所以,英亲王妃在去刑部告诉老公好消息时,只说太后娘娘已答应帮她说情,叫英亲王再忍耐一阵子。

牢里待着毕竟不舒服,于是,英亲王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呀等,终于在次一日傍晚时分,等来了被释放回府改为在家里思过的旨意。

刑部外头一直守着英亲王府的小厮,一见自家王爷终于要出狱归家了,小厮忙不迭的回府报信。

得到消息的英亲王妃大喜,王府后院一众干旱缺水的鲜花……同样大喜。英亲王妃喜气洋洋的在门口等候相迎,哪知,英亲王爷才刚下轿出来,忽然从斜里杀出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丫头,说邴侧妃娘娘肚子疼的厉害,请王爷赶紧去瞧瞧,子嗣为重,于是,最后的最后,英亲王顾

不得和满脸喜气的黄脸老婆说一句话,就一甩袖子先去看望邴侧妃,因邴侧妃有孕在身无法侍寝,英亲王又被眉目含情身段妖娆的丁侧妃截回了屋里,至于英亲王妃……又独守空闺了一夜。

此后的数日,在府里思过的英亲王,不是宿在这个侧妃屋里,就是睡在那个夫人床上,英亲王妃愣是连老公的一根头发丝儿都碰不到。季子珊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想说:婶呀,情海无边,回头是岸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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