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消面不改色,轻轻拭去了脸上的唾沫,微笑地抱拳道:“我以为云梦山清溪先生的徒弟都是些什么世外高人呢!原来不仅谈吐粗俗,还随意吐痰这么肮脏,真真的是把清溪先生高贵的形象都衬托出来了。”
苏名远听了这话,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中也怒火升腾,他想着国安可能要发威了,谁知看看国安,却见国安反而满脸笑意,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国安连着朝章消脸上“呸呸呸”地吐了三口痰。苏名远登时大吃一惊,云淇和乐正珩也愣住了,荀子和只是在旁边偷笑。

原行高在旁边看着,这时忙上前对国安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诸位好歹也都是清溪先生的徒弟,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气,这样做可就不对了,怎么说权少爷也是奉了长公主的命令来看望诸位的,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

国安狠狠瞪着原行高,嘲讽道:“你官居何位?封爵哪等?读过哪家书?见过几位诸侯?穿过几天绸缎?吃过几回山珍?整天在几个钱上翻滚,成年看人眼色行事,见过什么世面,就敢来小爷面前放肆!我们不过虎落平阳,暂借这破屋住上几日,等小爷出去了,你就知道自己今天有多恶心了。哈哈哈哈!”

原行高听着这话,脸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攥紧了拳头,只好往后退了几步。旁边古松友直直地站着,心中好不舒畅,嘴上却也不说话。

章消见原行高吃了亏,又见国安趾高气扬,料想自己也沾不了什么光,只好闭嘴了。

“放肆!”权中节怒瞪双眼,看看栅栏,指着国安有恃无恐地骂道:“真是疯狗咬月亮——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好心来看你们,你们居然恶言相加,既然如此,就算你们死在这牢中,恐怕也没有人再来看你们了。”

国安这时并不回答,他看了看栅栏,然后双脚展开,轻轻闭上眼睛,气沉丹田,将气力灌注于双手,突然左脚往外一挪,双手斜着朝左使劲儿推去,“啊”地大叫了一声,就见他双手重重打在一根木头上,那木头登时便裂开了缝。国安迅速站好,用力一跺,木头从中间断开了,下半截倒在了地上。

“少爷!”章消见状,拽着权中节的袖子喊道:“快跑!犯人越狱了!”

原行高退到权中节后边,慌忙喊道:“快来人!快来人!”

古松友也惊诧不已,一时愣住了。

权中节被章消拽得踉踉跄跄的,但他并不想走,因此一直盯着国安。

苏名远忙拽住国安,“四哥稍安勿躁。”

“哈哈!”国安站着并未动,大笑道:“我才懒得动这些东西,不过是让他们开开眼界,看看我们云梦山的本事。”

云淇高兴地瞪大了眼睛,颇为钦佩地看了看断掉的木头,又看了看国安,禁不住竖起大拇指,“四哥好样的。做鞋不用锥子——真(针)行。”乐正珩也高兴地点了点头。

“啪——啪——啪!”荀子和有节奏地拍着手,笑道:“有些人觉得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王麻子吃核桃——里外出点子,就你们那些个伎俩,在我云梦山的纵横捭阖之术面前,简直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还好意思来小爷们面前卖弄,简直是东施效颦——愚蠢可笑!”

权中节见此情景,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章消回头瞪了瞪国安,“哼”了一声,也跟着走了。原行高觉得无趣,对古松友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禀报狱曹。”说完,他也走了。

古松友等众人走后,来到栅栏前,还未开口,国安便作揖道:“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古大哥见谅。”

古松友忙冲苏名远示意,苏名远扶起了国安。古松友道:“国安兄弟豪气冲天,刚才的壮举,愚兄也十分佩服,只是没有这样好的功夫和胆量,不过,百姓常说‘好鞋不踩臭狗屎’,既然踩了,就走一步说一步吧。只怕狱曹知道了你们的本事,恐怕要给诸位兄弟换间结实的屋子了。”

苏名远悄悄摆摆手,低声道:“我托古大哥的事怎么样了?”

古松友笑道:“现在满大街的孩童都在传唱着布条上的话,估计早传到大王耳朵里了。”

云淇微笑地点头道:“这样就好,我们应该很快就出去了。”

荀子和纳闷道:“那个‘原形毕露’去了这么长时间,咋还不回来了?”

国安冷笑道:“看他吓得屁滚尿流的怂样,下辈子恐怕都不敢来了。”

荀子和也起了疑心,“兄弟说的有理,那个圆滑的东西,最善于献媚,现在这么好的邀功请赏的机会,怎么会放过呢?现在不来,怕是出了什么事吧?”

苏名远道:“恐怕真如二哥所言,一定是出事了。”

古松友道:“你们在这儿呆着,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着,古松友转身走了。等古松友来到监牢门口时,见一切如往常一样平静,只是两个狱卒在低声讨论,见古松友来了,其中一个瘦狱卒招手道:“松友,你来你来!”

古松友忙到了跟前,瘦狱卒忍不住笑道:“刚才那个权中节得意洋洋地进去了,没有想到灰头土脸地出来了,他的家丁不知道告诉了他一个什么消息,把他吓得居然跑了起来,可怜双腿像借来的一般,没出两步便摔了个狗吃屎,满嘴流出血来,没有想到,他爬起来捂着嘴继续跑了,我猜……”说着,瘦狱卒看看周围,附到古松友耳边道:“不是他老婆被人睡了,就是他那个什么公主母猪老娘被人睡了。”

古松友一听,吓了一跳,忙扫视了周围,悄声道:“可不敢乱说。”

旁边的胖一点的狱卒不以为然道:“怕什么!那个该死的老妖婆平时就知道欺压老百姓,说她两句都是轻的,你都不知道,城里都有老百姓早上起来除了上茅房之外,第一件事就是给这个老妖婆烧香,还说‘早晚一炷香,送她见阎王’。只怕是阎王见了都觉得她可恶,不让她死才让百姓苦恼呢。”

古松友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而一想,问道:“权中节跑那么快,你们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瘦狱卒笑道:“我又不是他后爹,又不是他亲爷,他需要向我请示吗?”

古松友一听,点了点瘦狱卒,“你呀,早晚也是蚊虫遭扇打——吃了嘴的亏。”说完,古松友便进了牢里。

却说权中节和章消一大早便出门了,权好问被楚肃王烫得浑身伤,躺着比较难受,所以便早早起来去书房看书了。权夫人则仍在酣睡中。当权夫人睡得正香时,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而且一边敲着还一边喊着。

权夫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想了想,才分辨出梦境和现实,看看窗户,明媚的阳光已经隔着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啊——”她打了个哈欠,然后伸直胳膊,长了长身子,自言自语道:“真不错!又是一个晴朗的天,等会儿可以去晒晒太阳了。”想到这儿,她慢慢坐了起来。敲门声和喊声仍然连续不断地飞进她的耳中,她瞪着眼睛,不悦道:“一群狗奴才,什么世面也没有见过,菜籽儿大点儿的狗屁事儿,也看得跟个太阳似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穿好了衣服,“进来吧!”

丫鬟方玲推门便进来了,着急忙慌地喊道:“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夫人!”

权夫人端坐着,一边看看铜镜里自己满意的容貌,一边看看旁边首饰盒里的玉簪,然后拿起一根碧玉簪子,问方玲道:“你看我今天戴这个怎么样?”

方玲“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脸色都变了,“夫人,真得大事不好了!”

权夫人见状,轻描淡写地问道:“又是怎么了,难道被狼撵了丢了魂了?今天演得也太像了。”

方玲道:“宫里方才来人传话,让奴婢赶紧通知夫人,说是马上要迁都了,因为巴蜀的兵快要打过来了。”

权夫人一听,先是一愣,继而指着方玲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这个丫头片子啊!跟着本夫人,什么本事没有学会,倒也学会面不改色地开起这样的玩笑来了。你咋不说周武王领着八百诸侯打过来,那样我岂不是会更加相信?”说着,权夫人仔细看着铜镜里的发髻,然后将簪子放到一边,拿起梳子梳起头发来了。

方玲这时急得上前夺过权夫人的梳子,“夫人,是真的!报信的巫将军就在院门口呢!”

权夫人本来想呵斥方玲,见她一脸焦急,又见她言辞凿凿,将信将疑地自言自语道:“巴蜀这两个弹丸小国,怎么会打到楚国,是不是你听错了?”

方玲也不争辩,只说道:“夫人不信,我去把巫将军喊过来吧?”

权夫人回过神来,细眉竖起,凤眼圆瞪,一把夺过方玲手中的梳子,斥道:“放肆!这是本夫人卧室,岂容闲杂人等随便进入?你去把巫寻常领到花厅,本夫人装扮好,随后就到。”

看着权夫人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镜子,方玲本来想说些什么,想了想,气得跺了一下脚,然后跑出去了。

方玲来到院门口,巫寻常急忙问道:“夫人呢?怎么不见夫人出来?”

“唉!”方玲气得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道:“夫人正在梳妆打扮呢!说卧室不能随便让外人进入,让将军先到花厅等候,夫人一会儿就来。”

“娘的贱妇!”巫寻常心中骂道:“都他娘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抹那个屁股脸,有他娘的什么用?”想到这儿,巫寻常也颇为气恼,他扫视了一下,低头悄声道:“那巴蜀的军队真的打过来了,大王都准备迁都了,大王一向敬重长公主,所以特地派本将军前来通知,让公主赶紧收拾细软,明早本将军将派人护送公主与大王汇合,即刻赶往安全之地。此为绝密之事,大王下令,不得泄漏,违令者斩!”

听到巫寻常这样说,方玲道:“既然这样,将军在此稍候,我马上去通知夫人!”说完,不等巫寻常回话,方玲便跑走了,谁知没有跑出几步,一个不小心便摔倒了,还没等巫寻常询问,方玲麻利地爬起来,身上的土都没有来得及掸掸,便继续朝前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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