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风南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小声道:“听说文赫瞻死了?”
吉在东沉默了一会儿,事不关己地问道:“死了吗?死了就死了吧,屎壳螂落在粪盆里——过什么大江大海。”

邱风南将杯子轻轻放到案几上,试探道:“如今老的死了,大的跑了,如果太子追问起来,我们怎么回答呢?”

吉在东微笑地看了看邱风南,点了点他,“老弟呀老弟!怎么一提太子,你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如今越国掌握大权的是君侯,太子徒有一个名号而已,他不过是天子卖白面——人强货不硬,我们无需怕他。”

邱风南忙点了点头,抱拳道:“还是大人洞察世事。”

之后,邱风南又和吉在东聊了几句,便出了吉府。回到家后,邱全猛正在书房等候。

邱全猛见邱风南来了,急躁地问道:“倒底怎么样了?”

“没有人看见吧?”邱风南悄声问道。

邱全猛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办事,六叔还不放心吗?绝对天衣无缝。”

“哎呀!”邱风南深有感慨地摇了摇头,“这条老狗实在是太歹毒了,玉已经拿到了,还要杀人灭口,如今连太子的面子也不给了,真被清溪先生的弟子给说中了。对了,清溪先生的弟子呢?”

邱全猛道:“正在东厢侯着呢!我去把他叫过来吧?”

“赶快去请!”邱风南急忙点了点邱全猛,“千万不要怠慢了。”

不一会儿,云淇跟着邱全猛进来了。云淇忙施礼道:“见过邱县丞。”

邱风南忙笑着上前扶起了云淇,“兄弟这话见外了,这次若不是贤弟帮忙,在下定会身首异处。”

云淇站直了身子,微笑道:“大人见微知著,高屋建瓴,草民不过误打误撞而已。”

邱风南伸手道:“贤弟坐下说吧。在下虽然身在越国,对云梦山清溪先生也多有耳闻,起先也是不信,今日一见贤弟风采,又得贤弟帮助,才知道什么叫世外高人,弟子尚且一叶知秋,那尊师谋略定然世人难测了。”

邱全猛这时红着脸站着,冲云淇作揖道:“在下鲁莽,失手将文杨氏打死……”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云淇连忙站起来,走到邱全猛身边,扶起他,“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了,人死不能复生,当时您也是奉命行事,如今,您能把文骏笃从大牢里救出来,对文家来说,已经恩同再造了,文梦龙知道,不仅会原谅您,也会感激您的。”

邱风南这时也走到邱全猛身边,“云贤弟说的对,你现在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将文骏笃保护好才是上策。”

云淇和邱风南又商量了会儿,便离了邱府,趁着夜色,连忙朝琅琊赶去。

却说太子诸咎翌日早晨起床后,正在花园轻轻踱着步,他的儿子错枝这时走了过来,施礼后,看看四下无人,悄声道:“孩儿听说最近有云梦山清溪先生的弟子来找父亲?”

诸咎微笑地看了看错枝,见他细眼墨眉,举止文雅,问道:“是啊?怎么了?”

错枝道:“孩儿听说清溪先生极富谋略,有鬼神莫测之机,世人难学之术,又极善游说诸侯,搬弄是非,故此心底难测。所以,孩儿劝父亲对清溪先生的弟子多份戒心为好,免得中了人家的圈套。”

诸咎笑着拍了拍错枝,慈祥道:“你是不是又听说什么了?”

错枝低头道:“孩儿听说父亲昨日去公子豫的府上了。”

诸咎转而不悦道:“公子豫也是你叫的吗?他是你的叔祖,我的亲叔叔,我去他的府上,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错枝吓得忙跪倒在地,叩头道:“孩儿不敢,冒犯了父亲,还望父亲切莫动怒。”说着,错枝趴在地上,也不敢动。

诸咎看了看周围,摇了摇头,然后俯身拉住错枝的胳膊,“你起来吧,你的心思,为父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也是为了为父好,为父怎么会怪罪你呢?起来吧。”

错枝慢慢站了起来,低头道:“父亲不生气就好。”

错枝又和诸咎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回房间了。牧春风此时正在房间等候,他见错枝进来了,忙施礼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回答?”

错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唉!”地叹了口气,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幸被阁下言中了,我刚一说到公子豫,家父便恼怒起来,我自然不敢再说公子豫的不好,看来,家父今后必然要被公子豫所累。”说着,错枝看着案几上摆设的珊瑚,鄙夷地指着道:“都是这些所谓的金银富贵,权势荣华,迷惑了多少人的心智,使世人勾心斗角,弑父弑君,好好的一个世界,弄得如今乌烟瘴气。”

牧春风一看错枝,忙说道:“若世人都如世子这般豁达,恐怕早已海晏河清了。只是,如今世风日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错枝回过神来,看了看牧春风,微笑地说道:“让阁下见笑了,我又禁不住感叹了起来。如今的情形,恐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不过,我推荐一个人,他应该能帮上你们的忙。”

牧春风抱拳道:“多谢世子了。”

牧春风离了太子府,刚回到客栈,就看见云淇焦急地来回踱着步。云淇见了牧春风,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悔恨道:“十哥,小弟今天办了一件错事。”

牧春风笑着道:“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下山了,遇到的事情还少吗?没事,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呢!什么事,你说吧。”

“唉!”云淇喟叹道:“我昨天瞒着你们去见了邱风南,没有想到,县令吉在东居然把文赫瞻打死了,夺了兰桂齐芳玉,又想杀文骏笃灭口,我千般央求,才求的祁大人帮忙写了封书信,邱风南见了祁大人书信,才肯出手帮忙,让他侄子邱全猛将文骏笃救了出来。我这就赶快回琅琊,谁知把事情一说,四哥和十四哥都埋怨我独自行动,如今,他们都去太子府上兴师问罪了。我一时没有了主意,所以在这儿等着十哥回来。”

牧春风听后,静静地想了会儿,然后道:“事情已经如此,着急也没有用,四哥去太子府,未必就是件坏事。”说着,牧春风附在云淇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之后,他们便离了客栈。

国安和文梦龙怒气冲冲地到了太子府上,将文赫瞻被杀之事一说,诸咎当时便怒不可遏,“啪”地一拍案几,登时就站了起来,怒道:“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县令,他是土地爷被虫蛀——自身都难保了,居然敢阳奉阴违,简直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他看了看国安和文梦龙,斩钉截铁道:“二位暂且在此等候,本太子这就去王叔府上,问个清楚,一定尽快给二位一个交待。”

国安见诸咎义愤填膺,这时反而有些歉意,于是跪道:“太子殿下切莫动怒,这事君侯也未必知晓,只是我师弟忽丧祖父,一时悲恸,所以才急切地来打扰殿下,今见殿下也蒙在鼓里,实在是草民太莽撞了,还望殿下恕罪。”

诸咎气呼呼地离了座位,扶着国安,“本太子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出两面三刀之事?你们前来向我求救,难道不是出于对本太子的信任吗?本太子既然答应了救人,如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本太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说着,诸咎扶起了国安,“你放心,本太子一定为你们主持公道。”

文梦龙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哽咽道:“多谢太子殿下为草民做主,大恩大德,草民就是当牛做马,也定要报答殿下。”

诸咎没有再多说什么,即刻便去公子豫府上了。

却说公子豫此时还未曾起床,正在吉嫔御的房间里休息。吉嫔御已经起床了,刚刚洗过脸,此时正坐在镜子前梳着头发,看着镜子里姣好的面容,再回过头来看着床上酣睡的公子豫,再看着满屋子华丽的装饰,再想起前天大夫告诉她是喜脉,越发觉得心情舒畅了。

“哎呀!”吉嫔御只顾着想事情,不曾留意簪子扎到了头皮,故此禁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了?”公子豫忽然睁开眼睛,然后坐了起来,关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吉嫔御回头看着公子豫紧张的神情,举着簪子莞尔一笑,“是妾身想起得到君侯的宠幸,禁不住心花怒放,因此分神,被簪子扎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碍。”

公子豫听后,开怀地指着吉嫔御:“你呀你!”说着,公子豫便下了床,径直朝吉嫔御走去。吉嫔御见状,忙拿起旁边的衣服,“天气已经转凉,君侯这样光着下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公子豫从背后搂住了吉嫔御,亲了她一口,小声道:“看到美人,我就忍不住欲火焚身,哪里会着凉呢?”说着,他又开始亲吻吉嫔御。

吉嫔御内心欢喜无比,忽然道:“君侯忘了切身身怀六甲了吗?”

公子豫的情欲已经被激发了出来,听了这句话,像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立即清醒了,他依然搂着吉嫔御,开心道:“看到美人的风情万种,我就忍不住心猿意马了,不过,为了我们的儿子,我就暂且忍耐一下吧。”

吉嫔御含情脉脉地看着公子豫,佯装醋意道:“君侯有众多姬妾,她们都日夜盼望能得到君侯的宠幸呢!哪有时间让君侯忍耐呢?”

公子豫捏着吉嫔御的脸,坏笑道:“他们只顾一味奉承,像玩偶一般,没有自己的个性,哪像美人这般善解人意?”说着,公子豫捏了吉嫔御的屁股一下,吉嫔御忙推开公子豫的手,“君侯小心点儿。”

“哈哈!”公子豫畅快道:“放心,等美人诞下麟儿,我一定把你扶成正室。”

听了这话,吉嫔御内心一阵暖流涌起,她低声道:“君侯这句话,比多高的名分都让妾身心里感动,妾身并无意与谁争宠,不过想真心实意服侍君侯,为君侯开枝散叶。”

“梆梆”,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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