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嫣然!——”庞清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这声音回荡在山谷中,旁边盘旋的苍鹰也清脆地鸣叫了一声,虽然依旧悠远,似乎多了几分悲伤。
荀子和、苏名远、张海丰在上面感觉忽然一下子轻松了很多,紧接着就听到越嫣然越来越远的声音和庞清失常的喊叫,他们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于是三个人使劲儿把庞清从悬崖边拉了回来。然后他们把庞清扶起来,往里走了好远,觉得再没有掉下去的可能,才坐了下来。

庞清呆呆地坐着,表情僵硬,双眼发直,像丢了魂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傻了。

三人看到这样的情景,顿时就吓了一跳。荀子和把手在庞清面前不停地晃,不停地喊着“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苏名远和张海丰也颇为着急地晃着庞清的身体。晃了好一会儿,庞清的眼珠才动了一下,慢慢扭过了头,异常冷静地先看了看荀子和,再看了看苏名远和张海丰。依然像是傻了一般。

“大师兄!”荀子和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是拼命晃着庞清。

“啊!——”庞清忽然仰天大叫了一声,把荀子和、苏名远和张海丰吓住了。

“啊!——”庞清叫得声音更大了,声音明显嘶哑了不少。叫过之后,又开始哭了,边哭边用手锤着胸,说道:“云淇啊!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师兄罪该万死啊!……”

三人互相看了看,知道庞清没事,因此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坐在了庞清身边。

荀子和拍着庞清的肩膀,劝道:“大师兄!我们都尽力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事情已经如此了,我们只能接受吧。天色已经不早了。如果我们再耽搁的话,估计都下不了山了。”荀子和替庞清整理着衣服,这时才发现庞清的衣服很多地方都磨破了,而且流着血,原本米白的衣服,现在像染过的一般,有草木的青绿,有泥土的土褐,有血液的鲜红,有石头的灰黑。已经有些衣不遮体,分明就像一个乞丐。荀子和看着庞清狼狈如此,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庞清披上了。

庞清回过神来,抬头说道:“你不冷啊?”说着,庞清就伸手准备将衣服脱下来。苏名远和张海丰见状,纷纷上手按住了庞清。苏名远道:“大师兄,你为了救越嫣然,差点把命都搭上去。事情已然这样了,活着的人总不能在寻死了吧?你就穿着吧。你身上受了这么多伤,再让山风吹着了,我们真交不了差了。”

庞清没有办法,只好披着荀子和的衣服了。“你们扶我回去,我得把越嫣然用命换来的药草找着。”说着,庞清挣扎地站了起来,可是身体被摩擦得厉害,依然疼得要命。苏名远和张海丰赶紧扶起了庞清,荀子和拿着棍子使劲打着旁边的蒿草,省得再看不清道路,滑落悬崖。四人小心翼翼地来到越嫣然刚才落下去的地方,似乎还能听见越嫣然凄惨的叫声。

荀子和感觉身上发毛,看到悬崖,觉得腿都发软了。

“在那里!”庞清瞪大了眼睛,指着荀子和的右边。荀子和低头一看,一丛低低的草丛上果然有几株已经枯萎的草,荀子和用棍子捣了捣草丛,觉得下面不是空的,然后才走近,弯腰捡起了这珍贵的俦善草。捡起之后,荀子和赶紧回到庞清身边,“是这个吗?大师兄好好看看,不要认错了?”

“没错!就是它!”庞清忍不住又流泪了,“两条命换回来的俦善草,再认错的话,苍天就太不开眼了。”

四人赶紧离了悬崖。

“大师兄?”苏名远忽然停住了,“这草药这么难得,我们用不用多采点,以备不时之需,省得以后再冒险?”

庞清也停住了,想了想,道:“师弟说得有理。不能因为这俦善草,再葬送更多的性命了。不过,师父说过,这俦善草乃是多年生的植物,长成一株不容易。二弟,你把药草分给五弟和六弟。大家就照着手里的药草去找,只给一炷香的时间,晚了就下不了山了。一定要小心,用好手里的棍子。对了,俦善草附近一般会有毒蛇,务必小心。”

“毒蛇?”荀子和忍不住惊讶了一句。

庞清见状,去袖子里摸竹哨,可是摸了半天,也不见踪影,这才想起来,可能是刚才救越嫣然的时候,不留神,一起落下深渊了。他抬头看看,苍鹰这时停在了悬崖边的树枝上,两只眼睛正炯炯有神地望着他们四个。

“算了,竹哨找不到,不能依赖苍鹰,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庞清无奈地说道。其他三人见状,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师兄?”苏名远忽然又有了疑问,“我们不能带些种子回去种吗?或者挖几棵完整的植株回去栽培?”

“你说的这些,师父早就想过了。可是这俦善草离开振趋峰,就养不活了。俗话有‘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即使在山下种活了,恐怕环境不同,药理也不一样了。因此,才是世间难得,称为奇草。大家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赶紧找吧。已经过了正午,再晚,下山真成问题了。”庞清抬了抬自己的胳膊,新伤旧疼加上一起,实在不好受。

于是,四人分头去找了。

荀子和听到庞清说俦善草旁边有蛇,吓得拿着棍子碰见草就打,苏名远见荀子和害怕如此,问道:“师兄?以前光知道你怕蛇,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厉害。”

荀子和不高兴地看看苏名远,没有说话,还是打着草。

“师兄,你这招叫‘打草惊蛇’,本来人家正在家里午睡呢。你这一通打,正好把人家吵醒了,人家不出来才怪呢!”张海丰提醒道。

“你以为我愿意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咬我倒不怕,给他割二两肉都可以,但是千万别放毒啊?都说毒如蛇蝎,今天全遇到了。这振趋峰以后还是不来的好,省得还没有悟道成功,到直接升天顺利了。”荀子和听了苏名远的话,也不敢那么大力气打草了,真怕跑出一条蛇来。

苏名远弯腰捡起了几块石头,握在手里,以防万一。

谁成想,怕什么来什么,荀子和话音刚落,果然从草丛里钻出一条暗黑色花纹的蛇来。“啊!”荀子和吓得赶紧用棍子去挑那条蛇,蛇倒是极其敏捷,左爬右拐地躲过了荀子和的敲打,直接朝荀子和游来。苏名远听到喊声,眼睛紧紧盯着蛇,瞅准时机,一块石头飞出去,正打在蛇头上,蛇登时被打晕了,头摇了几下,居然停止了爬行,它还没有回过神来,苏名远的手中的石头陆续都打在蛇的身上,蛇前行受阻,扭头爬进了另外一片草丛。

“哎呀!我的天呐!吓死我了。”荀子和用手摸着胸口,“要知道是这差事,下次打死也不来了。”

“都说了不让你随便打草,还真把蛇给引了出来。而且引出来一条短尾蝮蛇,中原虽然有蛇,可毒蛇不多。师兄真是幸运,刚才那条就是毒蛇。”苏名远看着荀子和。

荀子和看到苏名远,觉得有些尴尬,转而一想,“大哥说俦善草旁边一般有蛇,那么我们刚才打走一条,而且还是毒蛇。不知道它的旁边有没有俦善草。五弟,你胆子大,赶紧去前面找找。找着了,功劳算你的。”

苏名远看着荀子和,也不和他争执,拿着棍子朝蛇刚才出来的方向去了。走了约一丈,苏名远惊喜道:“师兄!这里果然有好几棵。”说着,苏名远弯腰拔起了地上的草,然后高兴地回到荀子和身边,得意地举着手里的草。

“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还真被本大师猜对了。”荀子和得意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苏名远见到荀子和的样子,说道:“大师?摸螺丝的鸭子——屁股撅得比脑袋还高,应该是躲蛇的大师还差不多。”

“呵呵!”荀子和伸手接过苏名远手里的俦善草,先是苦笑了两声,之后又悲伤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越嫣然也算是个苦命人吧,在客栈中不知受了文静多少的折磨,好不容易跟着云淇上了山,摆脱了山贼的魔窟,却因为这要命的草说没有就没有了。唉!人啊!有时太脆弱了。想到这儿,我就觉得害怕。上山的时候,还是五个人,下山的时候,却成了四个,连个尸首都找不到了。”

听了荀子和的话,苏名远心里也难受得很,眼中也噙着泪水,“二哥!你别说了。各人之命,皆有定数,强求不来。事已至此,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人早晚都难免一死,越嫣然不过走在了我们前面。她这一辈子受了这么多苦,虽然有时害人,却也情非得已,上天有好生之德,越嫣然一定会投胎到个好人家,享受荣华富贵。”

听到苏名远如此说,荀子和苦笑了一声,“鬼神之事,也只有鬼神知道。孔子不语怪力乱神,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找大哥交差吧。”

说着,两个人拭干眼泪,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朝庞清的方向走去。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四个人又集合在一起。除了苏名远找到的那几株俦善草和越嫣然找到的那几株,庞清和张海丰果然一无所获。看来,这草药确实难得。

“真是奇怪。怎么就再也找不到俦善草了呢?”张海丰觉得有些蹊跷。

“唉!“庞清看看自己手里的这几株俦善草,感叹道:“这几株草乃是前来索越嫣然命的呀!故此轻易就找到了,因此狂喜坠落悬崖。二弟如果不是遇到毒蛇,恐怕也还发现不了俦善草。奇草就是奇草,采天地之灵气,得日月之精华,在这人迹罕至的山中修炼多年,已经成了精,岂是凡人轻易取得的?若是容易得到,师父也不会三令五申地不准我们上振趋峰了。”

荀子和边听庞清的话,边用手摸着自己的胳膊,边抬头看看太阳,还抖着身体,仿佛三九天穿着单衣一般,“我们走吧!这地方太瘆人了。虽然出着大太阳,可是却感到寒气逼人。我现在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了。”

“我们赶紧走吧。”张海丰看到荀子和的举止,再看看周围的环境,也觉得十分寂静,因为寂静而生出恐惧。

庞清看看大家的表情,也没有多说什么,扭头看看,苍鹰还在树枝上呆着呢。“走吧,这就下山。一定要注意脚下的路。”说完,庞清就拄着棍子向前走去。因为已经走过一遍的路,很明显的能看出走过的痕迹,而且已经知道路途的远近,又都害怕这振趋峰上的邪气,因此,下山的速度快多了。苍鹰见他们朝前走了,也离了树枝,飞在天上,跟着大家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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