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悔意过后,杨老爷子却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的改改门风,尤其是这老二那一屋子人的惰性,当即发了狠,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杨树杨林两个一块下了地,又让杨老二单独挑了两担粪,往地里头浇去。
如此,一个上午的功夫折腾下来,杨树杨林倒还好,毕竟是孙子辈的,老爷子心里疼着,也没真让他们做多少重活,只拘着他两在田边,不让他们再跟往常似的到处撒野去,而是打从今儿个起,要开始学起这种田的活计。

兄弟两许是一时迫于老爷子的威严,倒也老老实实的在田边看了一个上午,没敢吭声。

只杨夏根,多年来不曾干过这等重活,今儿个偏被他老爹压着,来回挑了几担的粪,到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已是整个人散了架,直接瘫软在床上,不想动弹了。

“唉哟——,娘诶,你这弄得一屋子臭烘烘的,还不赶紧去洗洗,我这床单被面,可是前一阵才刚拆洗的。你这样一躺,旁人还咋地睡觉啊?”刘氏是进来喊他们出去吃饭的,一进来屋里,就看见自家男人那烂泥样,便气不打一处来的嚷嚷了起来。

说着话的工夫,就将杨老二一把从床上扯了起来,又看他衣裳角上,裤腿子上都沾了好些粪水似的痕迹,更是生气,“你瞅瞅你,多大的人了,挑个粪的,还能把衣裳弄成这个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掉进茅坑里头去了呢。”

“古人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就你这挑不起两块砖的气力,哪像个正经干活的人啊,咋能养得起媳妇哩。要我说啊,你就是平日里太懒了,啥活都不干,这身上都长了懒筋了。现在可好,老爷子回来了,可不像之前那老婆子,那样好应付的,你可得好好练练才行。不然,真哪一日分了家,我们娘儿几个指着你,只能去喝西北风啦。”

杨夏根也不耐烦听她啰嗦,直接扭过了头去,接着往床上一倒歇歇精神,又想到老爷子说的,下午还得去那麦子地里拔草的事情,更是泛起了头疼,想了想,还是对刘氏说道,“中饭给我留点在锅里,我现在睡会,等会儿醒来了再吃。爹要是问起来了,你就说我肚子疼,要躺着歇会。”

这是打着要躲懒的主意了,刘氏颇有些瞧不上眼,自家男人那副软瘫的没用样,文的,文的不行,武的,武的也不成,老杨家几个儿子,老大好歹念书念出了个秀才的功名,这几年净带着一家子人在城里享福了,老四虽然愣了一点,但好歹有一把子力气,至少下田干活啥的,样样拿手,最起码不会饿着了自己的老婆孩子。

只她这男人,生就一副没骨头样,平日里啥事都不问不管,只一天到晚的在床上挺尸,真是懒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刘氏又习惯性的,感叹了一场自己的悲苦命运,这才走上前去,一把扯了杨老二身上的外裤和外衣,随后走了出去,丢下一句“随你——”

动作很是粗鲁,尤其是扒着衣服的时候,更是扯起了他膀子和肩上那几处的酸痛,刘氏却毫不在意,惹得杨老二对着她的背影骂了声,“臭娘们,看我歇息好了,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刘氏只作没有听见,拿了那一身的脏衣服,出了门就寻到了厨房,往周氏的脚跟前一扔,“弟妹,这有两件衣裳,麻烦你洗洗干净啊。”

周氏垂下眼皮看了一眼,“今儿个这饭是我烧的,鸡是我喂的,这洗衣裳的活计,却是轮不到我头上来了。”

说完,就端了碗筷往饭厅去摆上了,刘氏愣了一下,赶紧捡起地上的衣裳跟了上去,“弟妹,咱商量一下,今儿个你帮我洗一下衣裳,明儿个我也帮你剁了鸡食咋样?”

语气里也不似之前那样的硬生,反而带了丝商量的意思,这两日,刘氏也瞧出来了,老杨家这棉花包子似的老四媳妇,也变了性子了,不如从前那样好欺负了。

刘氏这人,除了脸皮贼厚之外,还有个优点,就是特会看人下菜碟,这会子眼看着周氏的面色不似往日柔和,也晓得不能硬来,便换了副口气。

周氏却不愿搭理,只满心的注意力都在桌上的碗筷之上,偏刘氏还在那里叽歪,“老四家的,我今儿个手疼,你就帮我洗了呗,待我这手好了以后,指定也多替你干点活计。”

空头的许诺,刘氏也是惯常用的伎俩,从前一碰到啥为难的事,她就是这般来诓哄周氏替她卖力的,偏如今周氏已是开了窍,不再是从前的好骗性子,无论刘氏说啥好听不好听的,她都不去接那个茬。

恰在此时,杨冬根迈着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瞅见自己媳妇那脸色不善的样子,顿时就想起上午媳妇那委屈的哭泣,还以为自己媳妇又受了欺负了,顿时脸色也不大好看起来。

周氏将他的面色收入眼底,却没有吭声,自打上午那一出之后,夫妻俩到现在都还没说上话呢,周氏像是有意躲着杨冬根似的,见他一回来,就避去了厨房,这会子两人正面碰上了,周氏想起之前自己的那番失态,便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只又转过头与刘氏重复了一遍,“二嫂,家里的活都是有数的,谁干啥不干啥的,也都是按着规矩轮着来的。更何况,这一身的衣裳都是二哥才换下来的,我咋好单独独的拿了他的一套衣裳去洗了呢?看着也不像话啊——”

话落,也不待刘氏再来磨缠,就率先走了开去,才走至门口,就被杨冬根一把拽了住,“他娘,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些话要与你说说——”

周氏不想当着旁人的面与他拉扯,抬起眼看了下自家男人,见他面色写满了认真,其实,心里有些知晓他要说些什么,不过是些安抚的言语罢了,事实上,她上午那一场哭诉,里面并没有多少对自家男人的埋怨,不过是自己心中负面情绪爆发的一种宣泄罢了,因此,现在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安慰,周氏已然自己调整过情绪来了。

且,周氏有些心疼,因为老太太戚氏的偏心,杨冬根才是受了伤害最深的,所以,她不想在这种时刻,还拿旁的事来烦他了。

又见他一脸的固执,周氏叹了口气,还是随他回了四房的屋子,夫妻俩刚刚坐下,还不及说话,却是又迎来了大房一家子人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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