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阮大钺冷冷一笑,现在的内阁中,他没有任何一个助手,但他有皇帝朱由检支持,因而也就不惧于这些视自己为奸臣的文官。
阮大钺不等高弘图便开了口:“阮某是不同意议和的,别说现在败的是建奴,即使以前败的是我大明,我大明也未尝有议和一说,阮某只信一句: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高弘图听了阮大钺这句也不禁有些脸红,而此时户部刘万春则笑了起来:“阮阁老这是在说我们苟且偷安?下官倒想问问,难道此时议和就等于偏安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心思,定王现在近卫军第一军履职,你是想让定王多些功勋就明说,何必这么冠冕堂皇。”

因崇祯十七年来,大明政局动荡不断,不过四年,内阁就已换了两届,刘万春和王思任都皆是入仕没多久便入了内阁的官员,因而倒也没有多少沉稳的气度,一廷议便直接拆对方的台,毫不顾忌对方的面子,让一旁的华允诚与高弘图这样的老派官员看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阁老,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定王,我阮大钺乃是大明皇帝陛下的臣子,只忠于大明皇帝陛下一人,何来的定王,别以为你是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就可以构陷朝中大臣!你等着,明日都察院便会有御史弹劾你!”

阮大钺大声呵斥着刘万春,刘万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有些话不能明说出来,不然就会落得个恶意挑起党争的罪名,如今也只得强辩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啦,今日内阁廷议是关于议和不议和的事,你们吵这些做什么,举手表决吧”,高弘图拍了拍桌子,便让在场的五个大学士兼尚书举手。

“我赞成议和!”礼部王思任先举了手。

“我也赞成!”户部刘万春也跟着举起了手。

“我不赞成议和!”兵部阮大钺说完便看向了吏部华允诚。

“我赞成”,吏部华允诚微微一笑,而阮大钺当场就气得站了起来:“你,你们!”

不过,阮大钺也不好说什么,虽然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也知道自己在内阁比较孤立,没有办法找到很多人支持自己。

高弘图此时也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不用自己明确表达意见,内阁就已有大多数阁臣支持议和了。

阮大钺看出了高弘图的得意之色,便突然问了高弘图一句,相当于逼着高弘图表态:“首辅,你不会也跟他们一样赞成议和吧。”

高弘图被阮大钺问得不知该如何作答,暗自愤懑了起来:“已有三票赞成议和,本官的意见又有何用。”

“还是有用的,宋阁老若是不赞成议和,您内阁首辅有一票抵两票的权力呢”,阮大钺微微一笑,心道:“你个老狐狸想当缩头乌龟,没门!”

高弘图见阮大钺老是跟自己抬杠,心里恨阮大钺恨得是咬牙切齿,但他毕竟不是刘万春和王思任那样没有什么官场经验的人,虽说心里憎恶但表面上还是笑若春风,问着一旁的宋应星:“宋阁老的意思是?”

流水的阁老,铁打的工部,这是崇祯时代中叶的内政现象。

宋应星是大明科学技术第一人,深得崇祯帝朱由检信任,因而无论是范景文组阁还是高弘图组阁,皆以宋应星任工部尚书,连宋应星曾经联合范景文冒犯朱由检时,即便朱由检严惩了范景文等一大批文官也放了宋应星一马。

没办法,大明可以没有范景文、史可法、祁彪佳、刘宗周,但不能没有宋应星。

不过,宋应星到底只是个举人出身,虽说被赐予了进士出身,但在文官眼里依旧不是一路人,再加上宋应星管的是比较偏技术的工部,又主要专心于科研,因而在内阁市场就是一坐冷板凳的。

每当只有首辅亲自问他的时候,宋应星才会说上一两句。

宋应星见内阁首辅高弘图问自己便抬起了头:“刚才刘阁老说为民生计而同意议和,下官不这么看。

议和让北伐之战拖延才会影响民生,甚至影响很严重!

现如今工部大明军械所各局各厂的工匠达数十万万之巨,最底层卖苦力的民工和俘虏都有百万之巨,如今因准备北伐,各局各厂的生产指标依旧在往上调,但一旦不准备北伐了,这些指标就得下调,那这数百万人干什么,不能白白浪费粮食不干活吧或者没活干吧!

我大明蓄积的粮食与其给大军北伐也没必要给这些人白白浪费啊。而且一旦这些人闲下来,谁知道会不会生乱子,这个后果,内阁承担得起吗。

所以,我不赞成议和,当立即北伐,收复北都!”

阮大钺虽是南直隶人,但不支持议和,高弘图是能理解的,毕竟阮大钺更多的是考虑到定王一党的利益,但高弘图没想到宋应星居然也不赞成议和。

“本官记得宋阁老是江西人?”高弘图问了一句貌似与今日内阁话题不相关的话。

不过,宋应星也听明白了高弘图的意思,笑着回道:“下官也是大明军械所的人,是工部数百万工匠的衣食父母。”

“本官是内阁首辅,按圣谕,有两票最终决定权,此次内阁最终决议是支持议和!票拟后报请司礼监批红吧”,内阁首辅高弘图最终被阮大钺逼得只得提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而阮大钺却没多少高兴的神色,因为他费尽心机,结果人家高弘图就因为是内阁首辅一句话就彻底把内阁的决议定了下来。

一般而言,内阁决议大部分司礼监都会通过,也就意味着很多时候高弘图的决议就是最终决议。

“有机会定要把那老匹夫从首辅的位置上拉下来!”阮大钺恨恨地道。

很快,内阁决议便到了司礼监这里,而如今司礼监当值的是卢九德。

此时的卢九德一直在发愣,甚至不由得问着司礼监随堂太监万和:“陛下今天问议和的事,我说议和是好事,但陛下却笑着说忘记了我是扬州人,你说说陛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近卫军多为淮扬子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说义父你是扬州人,怕是陛下后悔问你,陛下觉得义父您的意思只怕和近卫军一致”,这万和笑说着就把内阁决议递了过来:

“这是内阁的决议,赞成议和,义父您是司礼监秉笔,但也只是替陛下代笔,以儿子看,也不必管陛下是如何想的,到时候把这份内阁决议给陛下看就是了,陛下若同意自然是好的,不同意也怪不到义父您头上。”

“如此甚好,只是陛下一直托病,这议和的事也只能一直悬而不决呀!”

卢九德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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