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巴里特到达了香草城。
他其实完全可以更早一些到达这里,至少可以提前大半天的时间。不过应某个肥胖男人的反复、再三,外加痛哭流涕般的恳求,蛮子只好跟随那天晚上遇到的车队一起上路,充当起了一位免费的保镖。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被一个满脸眼泪和鼻涕的肥胖中年男人所说服,但是那个人当时的样子简直太可怜了,而且更加可笑,再加上其他人的帮腔,使得巴里特难以拒绝。

反正这对于巴里特来讲也并不是一件难事,他便索性答应了下来。

至于那只年幼的影子山猫,它终究还是被小女孩所收养。它的母亲不知所踪,而她的母亲纵容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是的,纵容。

在巴里特看来,影子山猫这种生物不应该成为小女孩的玩伴,它是一种嗜血、凶恶、冷酷的野兽。即便现在还小,但是等这只幼兽再长大一些,它嘴里的尖牙终究会轻易将咽喉撕裂,就像那个男人所担心的一样。

不管怎样,该讲的话他都讲了,对方是否会接受,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事情了。也可能整件事是他过于多虑,说不定哪天,这个世界上就会再多出一段美丽的传说,而传说的主人公,便是一位身边跟随着黑色夜刃豹的年轻女孩。

……

香草城在整个狮鹫王国版图来看,同样属于西部地区。附近以平原为主,少沼泽和森林,怪物与魔兽也鲜有露面。听车夫讲,这座城市居然已经有两千多年没有燃过战火了,哪怕是最为黑暗的混乱时代,这座城市也没有被其他怪物或异族袭击过,而且从托米丽王朝更替到狮鹫王朝,也是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进行的。

蛮子冒险者巴里特虽然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却颇为喜欢这座城市。

沿街的许多户人家,他们窗外的花架上,摆放的并不是郁金香、金盏菊、紫罗兰等传统的花卉,而是种类繁多的香草植物。

莳萝、百里香、迷迭香、鼠尾草、薄荷、薰衣草,还有巴里特最爱的罗勒。整个城市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悠远的芳香气息,这股香气并不浓烈,淡淡的,却清新异常,令他醒脑安神的同时,不禁也胃口打开。

巴里特打算完成送信的任务后,好好在这坐以香草闻名的城市中大吃一顿。

街上的餐馆、旅馆、面包房数量众多,每家餐馆都在窗户上张贴着自家的招牌菜肴:香草脆烤嫩羊,迷迭香肉串、百里香柠檬炖鸡、罗勒青酱烩面、香茅焗猪颈肉、薰衣草面包,等等等等。

如果不是马上就要到达莎蓓尔夫人的住址,他真想先停下来,随便进到路边的任何一间餐馆内,满足一番自己的口舌之欲再说。

巴里特此时手里紧攥着缰绳,漫步前行,反复阻止着‘胡萝卜’想要偷偷啃食街边那些香草植物的举动。这匹年轻的马儿在不奔跑、不吃草时,从来就不肯乖乖的安静下来。

路的两旁间隔的种着梧桐,巴里特在路过了三个立着狮鹫雕像的十字路口,一处喷着喷泉、有吟游诗人弹奏鲁特琴的广场,又询问了六位当地的路人,最终在一位好心的、穿着暗玫瑰色丝衣的贵妇人的指引下,来到了莎蓓尔夫人的住所。

那是一座足有四层楼高的、房顶配有双拱形阁楼的高大楼房。建筑的外墙爬满了鲜绿色的常春藤,间或的点缀着一些开着紫色花朵的紫藤和橙色蓓蕾的凌霄。

房屋之外有一小片优雅、恬静的花园,花园被铁质漆铜的栅栏包围着,园内除了栽种着各种各样的香草植物外,还种了些月桂和甜樱桃树。樱桃树旁边建有一小段橡木长廊,上面缠满着刚刚冒出嫩芽的葡萄藤。长廊的另一侧摆放着几张石椅和一张石质圆桌,圆桌和椅子上均铺着晒干的各类花瓣和香草叶子。

巴里特将‘胡萝卜’拴在了旁边的梧桐树上,又给它喂了两根胡萝卜,并告诫这匹年轻的马儿不要闹,在这安静的等他回来。

然后他沿着花园外的石梯走了上去,伸手推开亮铜色的栅栏门,穿过花园,来到了那扇浅黑色的金属大门面前。巴里特简单的看了几眼大门上雕工精美的花纹,随后握起门上沉重的莳萝花形状的扣环,速度均匀的敲了几下。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又将信件从空间指环中拿了出来,还破天荒的简单整理了下身上的皮甲。这栋建筑及花园摆设散发出的那种恬然、安详的氛围,让蛮子冒险者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讲究”了一些。

大门分为两层,内层的木门被打开后,一位女仆打扮的妇人从门内警惕的探出头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下巴里特,然后礼貌的开口问道,“您有什么事么?”

隔着外门的铁质栏杆,巴里特咳嗽了下,将身体隐隐降低,让自己看上不那么富有压迫感,“我是来找莎蓓尔夫人的。”他表情严肃,将自己装成一个正派人士,“这里有一封来自加兰诺的信,委托人需要我将信件亲手交给夫人。”

女仆再次上下打量了巴里特几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信件,几秒过后,她脸上的警惕神色虽然没有半分退去,但还是将外门为巴里特打开了。

“请跟我来。”这位女仆仰着头,礼貌而冷漠的说道,并率先往门内走去。

蛮子冒险者跟随着女仆,走在了房屋内洁白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他的龙皮靴子唐突的在地面上踩出了一个又一个黑黑的脚印,这令他颇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在地面上铺设这么洁白的大理石呢?这不是给自己和来访的客人都找不自在么?巴里特对此颇有些不明所以。

亚尔曼爵士那座古堡的地面上,也同样铺有成片的大理石。但那些大理石却是深棕色的,如果一块泥巴掉在了上面,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就看不出来。

女仆引领着巴里特来到了一间类似会客厅的房间,“请稍等片刻,我去通知夫人。”话音刚落,这位女仆便转身离开,将巴里特独自留在了房间内。

会客厅墙壁上的壁炉由圆润光泽的黑曜石砌成,犹如一间精细设计的艺术品,连配着的火钳都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壁炉上的墙壁挂着一幅大型油画。油画看样子应该是一幅风景画,里面有山丘、溪水、树木,以及几栋木房子,巴里特不懂艺术,一丁点都不懂,但是他依然能感觉出,这幅画应该是画的不错的,至少那些景色描绘的都很真实,尤其是一栋木房子外的红裙女孩和她旁边的蓝衣青年男子,寥寥几笔,就能让巴里特感觉到他们双方之间的那种眷恋。

巴里特还未打量完这幅油画,便又有另外三位更为年轻的女仆走进了会客厅。其中一位女仆为巴里特奉上了一壶热热的红茶和一壶牛奶,而另一位女仆则在桌上放下了一盘精致的点心和一个做工精美、分为数个隔断的调品盒。

他看了一眼调品盒,里面每个隔断内都装着不同喝茶调料,糖、丁香、小豆蔻、蜂蜜、柠檬片……

而最后一个女仆手持着一柄白色纯棉拖布,她一点一点的,将巴里特进来时踩出的脚印全都擦了个干净。

嘿,你现在将地擦的这么干净有什么用?一会儿我还要出去的!出去时还是会将地面踩脏的!麻烦等我出去再擦不行么?巴里特对这种徒劳无用的举动很是无语。

随后三位女仆都退出了会客厅,半盏茶的功夫,一位衣着华贵、优雅的妇人走了进来。

妇人看样子已经有些上了年纪,但是却保养得格外的好,脸上的皱纹既淡且少,还散发着一种岁月沉淀后的优容、高贵。

她来到巴里特的面前,施施然坐在了他的对面。

“听说你有封信要交给我?”她问道,“信是谁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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