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梅花林是一片红梅,细小的花瓣落下,站在他的头上,肩膀上,甚至调皮的,沾染在他的发丝。
季流年想,如果这世界上只能有一种花才能配和男子站在一起,那唯有孤芳傲骨的梅花了。

梅花不管是艳丽的红色,还是纯净的白色,亦或者清雅的黄色,都是无与伦比的高傲。

它可以开在无人可达,飞鸟难寻的深山。

它也可以开在樵夫渔民院子外,枝丫压过围墙,伸出头看着外头的人来人往。

它还可以开在朱门大院,任由人们对它赞赏。

可不管是哪一样,它都独自开放,他人言语评价,对它而言,皆是噪音。

而那个男子就站在那儿,安安静静,和光同尘。

他能使得人忽略他。

可偏偏,他没有沾染一丝红尘,使得人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他。

他站在那儿,远远的,季流年手里的蜡烛照不了那么远。

她看不到男子的面容,只依稀看着他的穿着。

他头上整齐的墨发梳好,用一根粗布发带系好,十分的整洁。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依旧干净而整洁。

这样的人,应该是个很有自律的人。

虽然季流年看不到他的容貌,但,远远站着,那一身气质,纵然挑尽好话,林下清风?霞姿月韵?琪花瑶草?

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形容他。

他站在那儿,季流年一瞬间,脑子里居然想不到怎么来形容这个男子。

季流年干咳了两声,对于这么久没有说话,难免失礼,可那男子从始至终,都没有生气。

“你……你好。”季流年打了个招呼。

她看到对面的那个男子微微弯腰,冲着她行礼。

其实隔着这么远,那个男子不用这么周到的。

只是季流年知道,周不周到是他的事,自己无需置喙。

男子直起腰,站的十分笔直。

“你好,请问阁下,为何来此荒野?”男子开口问。

他的声音也是挑不出形容的。

那样和光同尘,可偏偏,他的声音什么也没沾染上。

季流年手里拿着蜡烛,另一只手为蜡烛卷起一层防护,使得蜡烛不会被吹灭。

季流年看着对面,道:“我走迷路了,抱歉,我……请问,这里怎么回到小镇啊?”

季流年微微笑道。

那男子顿了顿,季流年见他一直站在那儿,却又一直没说话,有些捉摸不透,探道:“可是我多话了?”

话音刚落,那男子便道:“抱歉,我刚刚想事情走神了,是我之过。”

季流年摇头,“没有,好像是我打扰了你,你是在此修炼吧!”

男子不置可否,“我已多年未曾离开此地,外面如何,我不得而知,不过走到此,再往前便无路了,阁下原路返回便是。”

季流年听这话,侧着头看了看自己来时的路。

抿了抿唇,季流年对面前这个男子,实在是无比的好奇。

可萍水相逢,若问太多,终究失礼。

所以季流年微微弯腰行礼,“是我打扰你了,我即刻就走。”

季流年说着,果真就转身,干脆灭了蜡烛,往来时的路而去。

男子一直站在梅花树下,目送着突然闯来的人,静静的看着。

梅花落了他一身,他却并未拂去,直到那个背影消失,男子突然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布下的阵法,难道,已经失灵了么?”

良久,男子又开口,“我布下之阵法,一千九百年方能失去力量,难道,已经过了一千九百年了么?”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无情的风,吹落着落花,洒在他的身上,好像是对他的回应。

男子伸手,一双修长的手如同细竹一般,却白的吓人。

他拈起一片落在肩上的梅花,抬起头,看着面前吹动却又无形的风,“你们,也在嘲笑我多情么?”

良久,男子看向前方,“时光啊时光,你居然,才过去了一千九百年。”

回答他的,依旧只有风声,和被风声吹落的梅花瓣。

“我已经在此,一千九百年了。”

男子的声音,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的声音明明就没有情绪,和光同尘,却偏偏,听得人心酸泪流。

抬起手,男子双手结印,念出咒语。

可惜季流年没有看到,否则,她一定会崩溃。

而今的大陆,居然还有这样的高人。

他的力量,已经高的令人无法理解,几乎要误以为是神仙在此。

咒语响起,男子手里结印,可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停下。

他的脸上,有些不忍,“终究,是生命。”

话音落,他的身子居然一眨眼就消失了,就像这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当初,季流年看到墨西楼以全盛时期的力量施展出空间穿越术的时候,无比震惊。

要知道,而今大陆,能使用空间穿越术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可是呢,这个男子,施展出空间穿越术,以一个地方为点,到达另一个地方的点,居然无比轻松,比喝一口茶难不错哪儿去。

而另一边,季流年刚走出石碑附近,转过一个弯,走在那没有路的路上。

突然,她的心口无比疼痛。

“额……”

季流年一声闷哼,顿时就整个身子都僵了。

“怎么回事?”

季流年在心里问着自己。

这身子顿时疼痛无比,季流年想,就算是凌迟,也没有这一刻的痛。

她整个人都要痛晕过去了,身子不用自主的跪在地上,卷曲着,似乎这样就能减少痛苦。

但其实并不是,卷曲着身子,并不是自己做主的。

而是这身子,已经痛得痉挛、抽筋,甚至可以说,已经不属于自己。

季流年跪趴在地,全身上下,她找不出一出不痛的地方。

她被痛晕过去,却又被痛醒,反反复复,她几乎以为,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地狱。

“啊啊啊啊啊啊……”

季流年惨叫出声,就像被屠宰的羔羊。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

那是一双白色的鞋子,但已经有些旧了,只有五成新。

随之,季流年看到一张脸。那鞋子的主人蹲下来,看着面前痛得卷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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