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潞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第二天早上, 她是被疼醒的,剧烈地疼痛从腹部传来, 疼得姜潞满头大汗, 在床上打滚。疼得她实在受不了,拉开床头柜拿了一颗止痛药干塞进嘴里, 囫囵咽了下去。

渐渐的这疼痛才减轻了些,但恶心反胃又涌上了心头, 姜潞奔到卫生间吐了一回,有气无力地爬回了床上, 瘫在被窝里,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咚咚咚……”

一阵富有韵律的敲门声过后, 门外传来司徒燕安温和的声音:“姜潞, 醒了吗?”

顿了两秒, 见没人应声,他不由拔高了音量,急切地又唤了一声:“姜潞,姜潞……你再不说话, 我进来了……”

说着他拧了拧门把手, 发现门竟然是关着的, 不由蹙眉, 正准备去拿备用钥匙过来,门里终于传来姜潞含糊不清的声音。

姜潞把头闷在被子里, 刻意做出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让我再睡一会儿, 别吵……”

可能是她信誉太良好的原因, 司徒燕安不疑有他,只是站在门口叮嘱道:“早饭给你热在锅里,待会儿起来别忘了吃。还有别睡太久,对身体不好。”

“嗯!”姜潞用带着睡意的声音应了一声。

很快,门外传来司徒燕安离去的脚步声,姜潞这才松了口气,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床头柜的小A看着姜潞因为疼痛浑身都湿透了的样子,再次劝道:“姜潞,你这又是何必呢,有什么比得过自己的命重要。现在不用你做什么,只要出去告诉司徒燕安你很痛,很难受,他的心自然会为你牵动。你只要稍微努力一点,这个任务就完成了,很简单的,我都没听说过像你攻略这么容易的,简直是躺赢啊!”

姜潞靠在枕头上,讥诮地说:“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容易吗?因为我一直都是真心对司徒燕安,就没想过从他身上获取什么。不要把人想得太傻,虚情假意还是以诚相待,别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小A难得拍了姜潞一记马屁:“是,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姜潞你这么聪明,就别做傻事了,让司徒燕安爱上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以后他还会……”

姜潞现在难受极了,哪有兴趣跟小A扯东扯西:“够了,我意已决,你说什么都没用,不要浪费时间了,再啰嗦,我把你丢进炉子里。”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小时,等身体缓过这一阵之后,姜潞才起了床,洗了脸出去。

司徒燕安有事出去了,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姜潞直接去了厨房,厨房的锅里温了一碗小米粥,两个煮鸡蛋,一碟素鸡,灶台上还留了一张纸,让姜潞自己热点牛奶吃。

姜潞没什么胃口,就这米粥都吃不下,更别提牛奶了。她把早餐端了出去,摆在餐桌上,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很快又一股反胃的情绪涌了上来。

姜潞丢下筷子,再次跑到卫生间吐了一回。因为胃里没东西,她感觉自己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吐完这一回,漱了口,哪怕胃里面空空的,姜潞也吃不下任何的东西了。她坐在餐桌前,喝了一杯热水暖暖胃,目光无意中瞥到放在桌上的早餐,她实在没什么食欲,勉强吃下去,只会更难受,便起身把早饭倒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又扯了几张卫生纸,丢进了垃圾桶,盖住早餐,免得被人发现了。

做完这一切,姜潞回房间,拿起手机拍了一张餐桌上几个空碗的照片,然后把照片发给了司徒燕安:“完成任务!”

小A目睹了一切,又是佩服又是感叹:“姜潞你没报电影学院绝对是演艺圈的一大损失。”

都难受成这样了,还不忘做戏。

姜潞笑睨了它一眼:“彼此彼此!”

因为浑身没力,姜潞又回床上躺了一会儿,过了11点,估摸着司徒燕安快回来了,她才起床,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拿了一本杂志打发时间。

果然,没过多久,司徒燕安就回来了,还给她带了一份精美的小点心:“饿了吧,先尝一口垫垫肚子,饭马上就过来。”

姜潞拿起尝了一口,是山楂糕,不过比普通店里做的要好吃很多。她含笑吃了两个:“谢谢。”

司徒燕安陪姜潞吃过了饭,又出门了。

日子就这么如水一般滑过,到了收尾阶段,司徒燕安每天都非常忙,但只要有空,他都会回来陪姜潞吃饭,回来的路上,他经常会顺手买些小玩意回来带给姜潞。有时候是一份小点心,有时候是一朵含包怒放的鲜花,有时候是姑娘们喜欢的小饰品小玩偶之类的。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难得的是他的这份心意。姜潞每次收到礼物都非常开心,心里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司徒燕安这么好的人,不应该再遭受利用和遗弃。

只是想到离自己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姜潞心里还是难免浮起一丝遗憾和难受,所以她也越发珍惜这段最后的时光。

姜潞找了几个漂亮的小花瓶,把司徒燕安带回来的鲜花都插在了瓶子里,每天都给它们换水,细心保养,以期能多留住它们一段时光。

她还把司徒燕安送她的其他小礼物,全弄得干干净净的,一个挨着一个摆在床头柜上,跟小A一起组成了一支小玩偶战队。

有了这么多玩伴儿,小A并不开心:“它们都是一群没有思想,任人摆布的东西,能跟我相比吗?”

“你跟它们有什么不一样吗?”姜潞反问,然后又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还可以当度娘地图用!”

气得小A一整天没跟她说话。

时光一晃就到了小年那一天。

这一天,姜潞难得的起了个早,而且还给自己化了个妆。

司徒燕安第一次看到姜潞这么郑重其事地打扮,心里倍觉新鲜,替她把椅子拉开,然后伸出右手递给了她:“今天想跟我一起去玩玩吗?”

姜潞摇摇头:“不用了,我在家等你。”

这句话对司徒燕安来说无异于天籁,他轻轻地摸了摸姜潞的头:“好,我中午就回来。然后下午带你出发,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不用再收拾了。”

“好,我知道了。”姜潞仰起头冲他笑笑,扁着嘴说:“我饿了,还不吃早饭吗?”

“你等一会儿。”司徒燕安折身去了厨房。

他没发现,他一走,姜潞马上咬紧了唇,放在桌子底下的双手也死死攥紧,掐得手心都是印子。

等他回来时,姜潞脸上又扬起了笑容。

只是这顿饭,姜潞吃得不多,而且很慢。

司徒燕安都吃完了,她碗里的粥还剩一大大半,面前的牛奶一点都没动。

“不舒服吗?还是早餐不合你的胃口?”司徒燕安拧着眉,担忧地问。

姜潞放下了勺子,揉了揉肚子,一副很烦恼的样子:“可能是今天起得太早,还不到平时吃早饭的时间吧,我觉得肚子胀胀的,没有什么胃口。”

见她这么说,想着前几天才去做过检查,司徒燕安放下心里,起身把碗筷收了起来:“吃不下就放一边,锅里还有,我给你温在灶上,过一会儿你肚子饿了再吃。”

姜潞跟进了厨房,对他说:“你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别洗了,留在这里我来吧,你先去换衣服。”

“几个碗,要不了两分钟。”司徒燕安手脚麻利地把碗刷了,又把饭菜给姜潞温在了锅里,然后才回房换衣服。

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脚下穿着一双蹭亮的皮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精英范儿的气息。

姜潞看着他英俊意气风发的脸,抬起手,竖起了大拇指。

司徒燕安也开怀的笑了,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今天之后,他就能摆脱司徒老爷子的控制,司徒家再也不能成为他的威胁,同时还有将司徒家的家业牢牢掌控在手心,一雪前耻。以后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给予姜潞最好的,最好的生活,最好的医疗了。

“帮我把领带打上。”司徒燕安把的铁灰色的领带塞到了姜潞手里。

姜潞踮起脚,还是比他矮了半个脑袋,她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太高了,我够不着!”

司徒燕安配合地低下了头,只是姜潞以前从来没接触过领带,完全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弄,手一直在抖,忙乎了好半天,连手心都浸出了汗渍,这领带仍然没打好。

“我教你。”司徒燕安闷笑了一声,抓住姜潞细细的手指将领带的一段穿了过去,打成结,然后调整了一下松紧,最后站直身说,“下次我可不会教你了。”

姜潞笑笑不说话,她亲自把司徒燕安送到门口。

司徒燕安头一次看到她这幅黏黏糊糊的样子,心里受用极了,不过想着姜潞的身体,他还是催促道:“回去吧,外面冷,我很快就回来。”

“嗯。”姜潞抿紧唇点了点头。

司徒燕安冲她挥了挥手,转身踏入了电梯,姜潞见了,忽地冲了过去,叫住了他:“等一下。”

司徒燕安连忙用手挡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然后厉声呵斥姜潞:“你不用这么冲动,万一电梯夹到你怎么办?”

姜潞没有说话,突然踮起脚,仰起下巴,轻轻往司徒燕安唇上一点:“幸运之吻!”

这个吻非常浅,蜻蜓点水一般,拂过司徒燕安的唇又飞快地离开了。然后姜潞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蹦出了电梯,跑回了屋子里。

司徒燕安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电梯已经合上。他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眼底全是笑意。这是姜潞第一次吻他,可惜时间太短了,下次他再教教她什么叫真正的吻。

于是司徒燕安就带着这种迷之微笑上了车,引得坐在车里的娃娃脸几人惊诧不已,不是地往他脸上看。司徒燕安理都没理,拿出手机,找到姜潞的号码,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在快下车的时候,他给姜潞发了一条信息:等我!

***

姜潞跑回去,一把关上门,然后背抵着门,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往地上一滑,无力地靠在了门板上,捂住嘴,一道压抑的低泣声从她嗓子里逸了出来。

从昨晚开始,她的腹部就一直痛,吃了好几颗止痛药都没效果。姜潞心里清楚,这预示着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所以为了避免被司徒燕安看出来,她今早特意给自己画了一个妆,以掩盖难看的脸色和苍白的唇色。她想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给司徒燕安留下的也是她漂漂亮亮的样子。

可是她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只是陪他吃顿饭就耗尽了她浑身的力气,根本没办法亲自送他上车。

姜潞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爬了起来,然后扶着墙,往卧室里走去。途中,姜潞看到了桌子上,她放的三个花瓶,脱离了木枝,花的寿命似乎也打了折扣,哪怕姜潞精心呵护,它们还是不可避免地枯萎了。就像她的生命一样,不管她如何的不甘,终将走到尽头。姜潞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干枯的花瓣,苦笑了一下,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走回了卧室。

她脱掉鞋子,躺到了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咬紧牙关,抵抗腹部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

过了一会儿,她放置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姜潞腾出一只手,摸索着把手机取了下来,然后划开,看到了司徒燕安发来的那条两个字的短信:等我!

等你!我永远没办法等你了,司徒燕安!

这两个字摧毁了姜潞所有的坚强,泪意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再也控制不住,难过地哭了起来,一声一声,声嘶力竭,满是对生命的眷念和不舍。

小A没想到一直表现得很淡然的姜潞会在这时候崩溃。它怯生生地说:“姜潞,你别哭,还来得及,你打个电话把司徒燕安叫回来。”

闻言,姜潞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看了它一眼,勾起唇,重新打开手机,翻到了刚才的对话框。

见状,小A高兴极了,姜潞终于想通了,她就不会死了。

只是小A高兴得太早了,姜潞并没有给司徒燕安打电话,她伸出颤抖地手,给司徒燕安发了一条信息:好,我等你,加油!

连最后的机会都放弃了,小A傻眼了,带着哭腔说:“姜潞,你这个大傻瓜,大傻瓜……”

姜潞把手机丢到一边,伸手轻轻摸了摸小A软软的身体:“对不起,小A,让你的任务失败了。你下次找个称职一些的宿主吧。”

“姜潞,你不怪我吗?”小A在她手里滚了一下,问道。

姜潞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不怪,相反我很感谢你。我本来就死了,是因为你我才偷来了这么一段时光。这场交易,是我先违了约,你们收回给予我的生命,再正常不过。这是我的选择,我不怪任何人,也不悔!我只是遗憾这段美好的时光太短了。”

“可是,我不想你死,我舍不得你。”小A哭丧着说。

听到这话,姜潞讶异极了,惊讶的同时,心里又浮起一层感动和欣慰。这辈子虽然只有短短半年,但有司徒燕安和小A惦记着她,她也不算白活了。

她轻抚着小A,反过来安慰它:“别难过,天下没不散的宴席,我是人,人类的寿命只有那么长,我们终将一别,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你舍不得我,以后偶尔也会想起我,对不对?这就是说我会一直活在你心里啊!”

“真的吗?”小A果然好哄,听姜潞这么一说,竟当了真。

姜潞点点头,认真地说:“当然。”

小A马上破涕为笑。

姜潞有些怔忪,真是个小孩子啊,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遥想当年,父母没离婚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样。伤心了,难过了,爸妈一哄,所有的难过似乎都长了翅膀,眨眼就飞走了。

姜潞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前世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知道了她的死讯会不会难过。前世过劳死得太快,那时候她完全没时间想这些。

也许会,也许不会。即便会难过,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因为他们都有了新的家庭,新的捧在掌心的宝贝,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样也好,他们不会太难过,姜潞就放心了。她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司徒燕安。他还有大好的未来在等着他,希望到时候他不要太难过,忘了她,开开心心地过……

姜潞的思绪越来越混乱,眼睛疲惫地合上了。

***

每年的小年这天都是复兴集团召开股东大会的日子。

这一年也没什么区别,股东们早上九点准时出现在了会议室里。司徒老爷子和司徒飞扬来得最迟,两人落座后,先由集团地高管向股东们汇报了一番这一年的业绩。

接着由蓝金涛发言,他慷慨激昂地陈述了一番集团这一年的几项大动作,接着话音一转,提起了今年最重要的一项合作案。

“上个月7号,我们与澳洲来的RE集团签署了一项高达三百个亿的合同,借助RE集团强大的研发能力,进入通信领域。公司已经拿下了西郊的一块地筹建研发基地,这一项合作,明年将为公司带来……”

突然,门口响起了一阵秘书焦急的声音打断了蓝金涛的高谈阔论:“先生,我们正在开股东大会,你们不能进去,否则我要请保安了。”

竟有人敢闯股东大会,司徒老爷子锐利的眼一眯,朝旁边的司徒飞扬吩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司徒飞扬刚站起来,会议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门口露出秘书小姐一脸为难的神情:“董事长,这位先生他说他也是集团的股东,还带了相关文件过来。”

司徒老爷子的脸立即拉了下来,狐疑地盯着门口。公司的大股东都在这儿了,在座的这些人拥有公司百分之八十多的股份,还有百分之十几的股份在广大的散民手中。最近这两年,并没有机构或个人大肆在市场上收购公司的股份,那来的会是谁?

很快,司徒老爷子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当他看到司徒燕安穿着一身定制的高档西装,带着两个随从进门时,脸都绿了。

“胡闹,燕安,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赶紧回去,不要打扰我们开会了!”司徒老爷子厉声喝道。

司徒燕安目光一直盯着他,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然后轻轻扬手,对覃辛说:“给董事长看看我有没有资格参加股东大会!”

覃辛躬身点头,飞快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走到主位,毕恭毕敬地说:“董事长,请过目!”

司徒老爷子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目露怀疑地瞥了一眼司徒燕安,然后低头,将信将疑地翻开了文件。

等看到那上面大大的百分之八这一数字时,司徒老爷子的呼吸骤然凌乱起来。他猛地抬起头,两只周围布满了老年斑的眼睛瞪得差点凸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司徒燕安。

司徒燕安转动了一下椅子,敲了敲会议桌,要笑不笑地问:“董事长,我有资格参加股东大会吗?”

司徒老爷子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里的火气,默不作声地将文件丢给了左手一侧的股东。

那股东翻开文件扫了一圈,然后递给了旁边的人,抬头朝司徒燕安点点头。

老爷子和股东的反应无疑证实了司徒燕安没有撒谎。偌大的会议室里寂静无声,股东们的脸色都有些奇怪,不少人偷偷看了司徒燕安好几眼。

没想到算无遗策的老董事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错把老虎当病猫。司徒家出了这么号人物,在老董事长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地收购了公司这么多的股份,一跃成为公司的第五位大股东,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有了这么个强劲的对手,原先看起来还不错的司徒飞扬在司徒燕安面前完全不够看啊,这集团最终会花落谁家还不知道呢。

司徒老爷子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哪怕今天司徒燕安给他弄了这么一出,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除了第一瞬间的失态外,很快就恢复了自然,轻轻叩了一下桌面,提醒蓝金涛继续。

蓝金涛骇了一跳,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忍不住瞟了司徒燕安一眼,在整个会议室里,他是接触司徒燕安最多的人,也算是最了解他的人,这么久竟然没发现这个年轻人藏着这么深的心思,还有他从哪儿来的钱购买公司的股票?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光想就让蓝金涛不寒而栗,他打了个颤,张嘴继续讲了起来。

才讲两句,忽地看到司徒燕安举起了手。

蓝金涛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他一眼:“燕安,你有异议?”

司徒老爷子见会议被打断,利眸警告地斜了司徒燕安一眼。

司徒燕安轻笑了一声:“我没有异议,不过我想摩西先生有异议。”

“什么意思?”司徒老爷子怒瞪着他,他就知道这小子今天是故意来惹他生气的。

司徒燕安没理司徒老爷子,扭头看向门口,下一瞬,会议室的门再度被打开了,秘书站在门口,头低垂着:“董事长,RE集团的摩西先生来了,他说有重要的事要说!”

“你没跟他说咱们在开董事会吗?”司徒老爷子不悦地说。

秘书正想说什么,却见双手插兜的摩西先生领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进来。

他就站在会议室门口,骄矜地抬了抬下巴,那姿态一看就是来找茬的:“司徒董事长,这两位是我的律师。上个月7号RE集团与贵公司签订的合同出了重大的纰漏,给我司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我要求终止合同,并要求贵司赔偿,我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咱们法庭上见吧!”

“摩西先生,这肯定是一场误会,咱们慢慢谈!”司徒老爷子连忙站了起来,叫住了他。虽然司徒老爷子不知道这份合同哪里出了纰漏,可摩西都领着律师上门来踢场子了,绝不会是空穴来风。他不能让摩西把这件事带出集团。

因为一旦惹上官司,被媒体报道出去,就是一场丑闻,公司的股票肯定会大幅下滑。还有两个公司的这次合作,涉案资金非常大,而且复兴集团已经花了好几十个亿,在郊区拿下了一块地。这块地只能做商业用途,现在RE集团临时退出,这块地就成了烫手山芋,白花了几十亿不说,后续的开发也是一个大问题。继续建设是浪费钱,而且银行闻讯未必会贷款给他们,如果不开发建设,拿地时与政府的协议又没法兑现。

所以司徒老爷子才会左右为难,企图先稳住摩西,想办法说服他。

哪知摩西耸了耸肩,摊手:“抱歉,这是公司的意思!”

说完,他朝司徒燕安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司徒燕安背后,然后跟覃辛一样,双手交覆,站在后面不说话。

这下所有的人都疑惑了。摩西这幅样子,明明是以司徒燕安为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徒老爷子素来面不改色的脸也变得铁青,他扫了司徒燕安一眼,正欲说什么,却见司徒燕安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茶水泼了他一身,旁边有人递纸巾给他。他没接,蹭地站了起来,急匆匆地就往外走,覃辛与摩西等人连忙跟上。

见状,司徒老爷子也顾不得身份,连忙出声,怒气冲冲地质问道:“站住,不肖子孙,你究竟想做什么?毁了集团吗?别忘了,你也姓司徒!”

闻声,司徒燕安停下脚步,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燕安,燕安,安适满足,连取名字你都不忘了警告我。我姓什么重要吗?”

“别忘了,你还有公司8%的股份。”司徒老爷子重重地提醒他。现在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公司出了问题,他手里的股票也跟着贬值,谁都讨不了好。

司徒燕安回头瞥了他一眼,声音散漫无所谓:“千金难买我乐意。给你两个选择,让集团的声誉一落千丈,背负巨大的债务,一蹶不振乃至破产,或者把你手里的股份转让给我,我让RE撤销起诉,重启合作案。”

这两个条件对司徒老爷子来说都是艰难的抉择。前者可能让集团陷入危机,后者会让集团的掌控权落入司徒燕安手里。不过司徒燕安要的就是他的为难,至于老头子最后会做什么样的决定,他还真是不在意。

丢下这句话,司徒燕安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脚步匆匆地往电梯而去。

覃辛连忙加快脚步,赶到前面按下了电梯。

一行人进了电梯,司徒燕安紧锁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他抿着唇,抬起头,死死盯着跳跃的红色数字,头一次觉得电梯下降的速度太慢了。

电梯里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他的焦灼,摩西不解地看向覃辛,用眼神询问:明明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燕少这是怎么啦?

覃辛撇嘴:我哪儿知道!

电梯终于到了一楼,哐当一声,门开了,司徒燕安一行还没踏出去,门口几个穿着一字裙套装的女人立即迎了上来,躬身行礼:“司徒先生,董事长请你稍候……”

“滚开!”司徒燕安薄唇紧抿,侧头对语速极快地对覃辛交代道,“开路!”

这下别说几个被呵斥得面红耳赤的女人了,就连覃辛和摩西等人也看出来了,司徒燕安的心情差到了极致。至于原因,等他们上车后,很快就知道了。

上了车,司徒燕安吩咐司机开快点,然后拿出手机不停地拨打姜潞的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听。

刚才在会议室里的时候,司徒燕安的右眼突然剧烈地跳了起来。右眼跳灾,他心里不安极了,今天的一切进展都很顺利,若还有意外,他只能想到姜潞。

果不其然,他在会议上给姜潞发了一条信息,但却一直没人回。这是最近一个多月来从不曾有过的事,再打电话,也一直没人接。

司徒燕安犹豫了一秒,当机立断地对覃辛说:“拨打120,姜潞……姜潞可能出事了!”

难怪燕少的脸色难看成这样呢,覃辛马上行动起来。

司徒燕安又给物业打了电话,让他们上去看看。

很快物业那边就有了消息,没人开门,物业没有钥匙,就算去找开锁的过来,也要不短的时间,那时候司徒燕安都回来了。

司徒燕安的心跌到了谷底,他现在只能祈祷姜潞是出门忘了带手机。

怀着这种侥幸的心理,司徒燕安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一出电梯,他就拿起钥匙打开了门,直奔姜潞的房间。

撞开门的那一瞬,他看到姜潞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嘴角、枕边还有未干涸的血迹,她双目紧闭,像是没有了呼吸一般。

“姜潞,”司徒燕安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像是怕吓到她一般,缓缓靠近床边,握住了她的手,幸好她的手还有温度,司徒燕安立即朝紧跟着进来的覃辛喊道,“快叫救护车!”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覃辛竭力安抚他,“我再打电话催一次。”

两人的声音吵醒了姜潞,她睁开惨白没有血色的唇,扯起嘴角,笑看着司徒燕安:“你回来了,一切都还顺利吧!”

“嗯,很顺利,姜潞,你要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司徒燕安握紧了姜潞的手,不停地给她打气。

姜潞用尽全身的力气轻轻摇了下头:“没用的。司徒燕安,你不用为我难过,我不会死,只是去另外一个地方而已,就像我来到这里一样……”

姜潞的话说到一半,脑子里突然传来小A的哭声:“姜潞,我不要你死,我帮你完成任务!”

姜潞还在疑惑,忽然,她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惊动了司徒燕安。他拿过手机一看,上面是一段视频,姜潞难受地趴在马桶边大吐特吐,几乎将她胃里的胆汁都给吐出来了。等吐完了,她扶着墙壁艰难地回到了床上,疼得蜷成了虾状,痛苦地窝在被窝里,发出难受的呻吟,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让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画面到这里并没结束,不知是谁跟她说了什么,她张了张嘴反问对方:“告诉他又能怎么样,能消除我的痛苦吗?不能,除了多让一个人担心外,毫无益处。”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两分钟,姜潞咬着牙关说:“小A,你不用再劝我了,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早就是个死人了,多活这么一段时间,已经是赚了,我很满足。”

原来姜潞的病早就已经恶化了,是他太粗心一直都没发现。司徒燕安非常自责,就在这时候,视频上忽然出现了一行血红的大字:姜潞她爱你,不想让你因为她而难过,所以一直忍着,早在四天前,她都已经吃不下东西了,每天的早餐她都倒了,只是骗你说吃了。她搬到学校,提出回老家都是为了跟你拉开距离,免得她死了之后你伤心。她原本是想回老家,孤零零地死去,不让你知道的,没想到病情恶化得这么快,她连出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经小A一提,许多忽略的细节涌上心头,姜潞每次跟他视频总是乐呵呵的,从不提她的痛。今早姜潞给他系领带的时候,手都在抖,那时候他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现在想来是太痛了。还有电梯里的那个吻,姜潞应该是以这种方式在跟他道别。若非他右眼剧烈地跳了起来,飞快地赶回来,恐怕都见不到她的最后一面。司徒燕安心中一痛,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到了姜潞手背上。

小A激动得大喊:“姜潞,攻略完成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司徒燕安为你落泪了,他爱上你了,你有救了!”

但下一秒,小A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司徒燕安突然死死抓紧姜潞的手,喉头滚动,发出痛苦的低吼:“姜潞,姜潞,你不许死,我不允许死……”

随着他发狂的低吼,只见他与姜潞相握的那只手里,一股常人看不见的紫色烟雾从他的手背钻出来,没入了姜潞的手腕中。

然后小A傻眼了,她好像弄巧成拙了,闯祸了!因为它怎么都联系不到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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