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需得精心照料御花园中的花草,至于不适应御花园内生长的,”
柳长妤顿住,她缓慢而低沉补道:“就让它死了吧。”

她是与青灯作伴,都不会再入宫为魏源的妃嫔。

崇安帝不会听不出她推拒之意,然他却出手再度捉住了柳长妤的手臂,这突然的举动令她惊慌了起来。

她的手臂被那人攥得很紧,柳长妤想挣脱,可一抬眼便发觉了那股隐在年轻帝王眼中的危险之色。

柳长妤脸色巨变。

她竟是忘了魏源的脾性了。

他最好面子,自尊心极强。经她连连有意无意地推拒他的恩赐,崇安帝心里到底惊起了不耐。

“祈阳,天下之大,若非皇土。朕还从未于自己心爱之花草,失过手。”

崇安帝这回是握住了柳长妤的手腕,任柳长妤如何挣扎,他亦大力攥紧绝不松手。

“陛下,还请您放开臣女。”柳长妤神色冷漠,她再不掩饰自己极其抗拒的态度。崇安帝却笑意很浓,靠于她近处,在察觉到柳长妤身子全僵了时,他得意笑问:“祈阳,你都这般反应了,你说,即便为那百花之冠,你仍是一心决意厌弃百花所聚的景致

?”

若在众花之中,身为百花之王,那本该是更为骄傲之事。

柳长妤厌恶极了,她冷脸而道:“臣女不好花,陛下这点早便知晓。若事关花草,陛下不如寻谢大小姐细细交谈。”

这回轮到崇安帝沉默了,他脑中忽而忆起了谢霏,那女子才学深,与自己又同为好花之人,是位不多得的世家贵女。

谢霏容貌出挑,从未招得自己的怒气。崇安帝握着柳长妤的手,便松了力道。便在这时,御花园外有一道女音引得崇安帝侧过头去,“陛下,臣妾参见陛下,这御花园如此景致,陛下为何独独寻了郡主来看呢?



这声音尖锐的紧。来人为自留秀宫匆匆赶来的贤妃,这是柳长妤打她生下大皇子后,与贤妃的头回相见。

因着生过孩子,贤妃面色自然不比以往,她注重保养,可面色再不复少女时的光泽细嫩。

不过这并不碍着她在崇安帝那儿所得的宠爱。

“贤妃,你作何会来?”崇安帝为贤妃的出现,感到大为惊讶。

柳长妤趁机抽回自己的手腕,大步出了亭子,回身又拜道:“今日臣女多谢陛下请臣女看了好一番景致,臣女不打扰陛下与娘娘的雅兴,先行请离。”

她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先快步走了,也不管身后贤妃看来的眼光中,所包含的冷光。

贤妃是她命向梅请来的,还好贤妃在意崇安帝,来得恰恰好,即使得很,免了她再与魏源多说一句话。

柳长妤前脚一走,贤妃便近身漫步走近,她虽肌肤未有以前那般细腻,但身段却恢复了往常,尤为缓步时,细腰轻摆,是崇安帝所钟爱的样子。

崇安帝眼眸顿而便就不显得那么冷了。

“陛下……”贤妃又娇媚一声唤去,“臣妾有些想陛下了。”

崇安帝似又想起走掉的柳长妤,面色带气,再度问道:“贤妃,朕是在问你,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贤妃笑着脸一僵,这情势容不得她说出实情,不得不回道:“是大皇子太闹腾了,臣妾想小殿下定是念着陛下,且臣妾又与小殿下一般同念陛下。”是宫女禀报她,郡主叫崇安帝单独请至御花园内交谈。选秀在即,贤妃看柳长妤不对眼,即便柳长妤日后真要入宫,贤妃也不许她先一步在陛下心里,多留下更多的痕迹



更何况,她有意为自己多拢络陛下之心。

崇安帝听她回复,脸色渐好,到底大皇子是他头一个皇子,对待不比常人。贤妃愈发大胆,靠近崇安帝身侧,脸红娇声道:“陛下,莫非您心里头便不惦记着小皇子吗?”

“怎会,爱妃,大皇子为朕所得的老大。”崇安帝相当宠溺爱子。

贤妃得意一笑,手已是攀上了陛下的手臂,“陛下,不若你与臣妾同路,去趟留秀宫,大皇子此时该闹着想见陛下了呢。”

崇安帝再未生气,他执起她手,道:“爱妃,是朕今日冷落了你与大皇子,你心里头莫要怨朕。”

贤妃伴着崇安帝漫步,摇首浅笑,“臣妾哪里会呢。”她满心与迫切地深爱于他不止,又怎会怨怪他。

年轻帝王因爱妃所言,心情艳阳高照。

“爱妃,你还是未变。”崇安帝笑道。

他想到了初见贤妃时,他问了她一句:“朕先偏爱你,可无法许你以后位,你可会怪朕?”

贤妃一样回的是,“臣妾哪里会呢。”

今日贤妃一身素色华裳,因要照料大皇子,她已有数日以素面朝天,为防大皇子伤着,连发髻之中的首饰,亦换作了玉簪。

这便引得崇安帝不免忆起初时与贤妃的遇见。

那时的贤妃,清纯却又不输给他人的娇媚。

他一路在前走着,贤妃便小步在后紧随,边不时以自己柔情万分的眼眸,抬眼小心探看前方帝王高大的背影。

走了不过半盏茶,只见年轻帝王停下了脚步,贤妃亦然止步,她疑声问道:“陛下,可是出何事了?”

崇安帝并未回话,贤妃便越过他身子瞧看前方,这一看整张脸皆步上了震惊。贤妃大为所惊,她回望崇安帝,喊道:“陛下,这……”

前方有一处荷塘,池面未有花绽放,但那池水幽幽青绿,身着广袖的姑娘忽而一拂袖,那长袖便落于池面,开出一朵无比素淡的花来。

她面容清秀,可美眸顾盼间隐隐流出几许娇媚。

与当年的贤妃如出一辙。

贤妃便是在宫中与崇安帝相遇,她身段妖娆,不经意的轻舞间,落入了崇安帝眼中,此后宠爱无加。

崇安帝所爱的不止她那份娇媚间的清纯,更还有她那善舞而练出的好腰。

这姑娘舞姿也不错,只是还太过嫩了,年岁看起来比贤妃小了近有十年。

崇安帝一言不发,他眼中已是兴致满满,望着临现的姑娘,问贤妃道:“爱妃,这是你所请来的姑娘吗?”

贤妃嚷着要走这条路去往留秀宫,原来是为了让他一见这一位她精心准备的彩头?

崇安帝心里很是兴味,他眼熟这位姑娘的容貌,可一时竟是想不起她究竟是哪家的姑娘来了。

贤妃攥紧手心,勉强笑道:“陛下,这位是沈家的姑娘,沈宛琳。”

崇安帝应了声,他忆起来沈家这位姑娘此前宴会上,还献过了艺。难怪他似有印象了。

那方沈宛琳轻盈转了一圈,叠叠袖摆飞舞,在止住身子时,她侧眼瞧见了当今陛下崇安帝时,眼中顿时惊起了慌乱,身子便向池水倒去。

崇安帝迈开步子,只一刹便搂了沈宛琳入怀,直到拥住她时,才察觉到她的轻盈,那身子娇小,似如羽毛。

沈宛琳经崇安帝突然的一拥,羞涩地不敢直视,只窝在他怀中不说话。

“你是沈家的嫡女,沈宛琳。”崇安帝开口陡言一句。沈家之人,这沈家并非是门大家,崇安帝若要了沈宛琳,赐下个妃位便可。

“回陛下,臣女是沈宛琳。”

沈宛琳微微仰首,以这般姿势她眉眼间的清丽更为明显,眸光楚楚动人,看得崇安帝不知为何就一阵气血上涌。

掌下是她不盈一握地柳腰,崇安帝忆起她舞姿翩然的那幕,眼中暗沉,这沈家之女,他算是记下来了。

崇安帝略显出的失态,贤妃自然看在了眼中。她经不住苦涩一笑,可这不是滋味的滋味在心头萦绕了仅仅一刹,她便回了面色如常。

这是她做的选择,为了不失了崇安帝的宠,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沈宛琳再像她,充其量也只是个替身。替身永远是替身,是比不过真身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的。

这般想来,贤妃的心情便又好了。

贤妃与窝在陛下怀中的沈宛琳交汇目光,对方在望见她冷笑的唇角后,连忙缩了缩向崇安帝怀里又缩了缩。

……

柳长妤刚踏出御花园没多久,便见向梅迎了过来。她寻来贤妃之后,一直等候着柳长妤现身。

两人相视一笑过后,瞬间了然彼此所想,向梅并未多话,只说:“郡主,请吧。”

“嗯。”

柳长妤应了后,随她步入一条自己并不熟络的路。此时天色暗了下来,柳长妤心思一动,询问她道:“这路可是走得近些?”

向梅低低应了个“是”。她脚步不快,稳着节奏边走边道:“郡主,沿着此路不过片刻便可到福寿宫了。”

“嗯。不过,向梅,”柳长妤又低声询问她道:“你此前与巧姑姑说太皇太后娘娘,想留我在福寿宫过夜,此行前去未与太皇太后娘娘知会,不会平白惹她老人家发怒吗?”

“郡主多心,”向梅浅笑道:“娘娘心中惦念郡主,早有意留郡主过夜了,郡主保管安心,奴婢领您前去便是了。”

得了向梅如此陡定的回复,柳长妤再无担忧。

两人走至一处宫道之上,迎面而走来遥遥一道黑影,她身后还跟随着几位提灯的宫女,想必是自己的随身宫俾。有一提灯的站于她身侧,手中灯火幽明,柳长妤渐渐看清了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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