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妤输了便是输了,而秦越又为男子,太后作赏赐与他二人之中的谁都不大好。
在太后心目中,柳长妤这番与男子这比武,远远看起来两人就像是在拉拉扯扯,不免有身体接触,她心里的不快之心是再也消不了了。

因此淡淡说了几句之后,便不再多话。

而陛下则是祝贺秦越得胜,询问他要何赏赐。只是他在问这话时,神色十足地精彩,是既有不快又有满含笑意的祝贺之意。

秦越推拒了。这比武本就是两人随手一比,做不得多厉害。

既然秦越拒绝,崇安帝便挥手叫两人下去,他心中不耐,更是不愿赏赐于他呢。

在他眼神触及到柳长妤含笑的面容时,冷意层层便升了起来。直到这一日,他才有了思量,他在丈量柳长妤之他心中,究竟占据了多大的地位。

想了片刻后,笑意竟散了去。

因与秦越接触过后,柳长妤心情大好,她这飞扬的情绪顿然落进褚乐萤的眼中。她刚一坐下,褚乐萤便笑问道:“祈阳,你这回可该尽兴了?”

她可是与秦大人当众比了武艺呢。

柳长妤笑弯了眼,她心情确实极好,勾唇回道:“尽兴,极致畅快。”

与秦越一比武,浑身上下都舒畅雀跃起来了。

“祈阳,你该择一女子比武的。”谢霏忧心忡忡,她侧首看过来,嘴角翕翕道:“眼下太后定然对你有了想法,就连陛下亦是……”

柳长妤抬起眼遥望上首,只见太后与崇安帝沉沉的面容,她再度勾唇:“无碍,我自己觉着尽兴了就好。”她要的就是太后与魏源不满她。

谢霏摇摇头,她又劝道:“祈阳,为何你以为太后心生不满才好呢?我以为,原本凭着太后与皇上对你的另眼相待,入宫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绕来绕去,谢霏还是过不了这个坎。

柳长妤没了笑,她闭唇。

“即使凭着太后与陛下的偏爱,你后半生都会衣食无忧。”谢霏不可否认地嫉羡柳长妤,能得了那位的几分偏待,“祈阳,十月你也参选吧。”

柳长妤睁眼回首,她直愣愣地盯着谢霏,似乎在评判谢霏之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谢霏捏紧了手,浅浅而温柔的回笑:“若你参选,日后你我同为入宫,姐妹相伴,亦无惧其他。”

“霏霏,我不会去。”

谢霏双眼中的执着柳长妤看得很是明白,只是她所说的话,却令柳长妤觉着荒谬。她态度坚决,“我说过我不喜宫中,选秀我是不会去的。”

“祈阳,你何必下了如此陡定的决定呢?”

也不知谢霏是真听不明白,还是如何,柳长妤叹气又耐心与她说道:“霏霏,你若愿意入宫,我会祝福你。但我不愿,你不必多劝我。”

谢霏嘴唇蠕动了片刻,未再开口说话。

圆内再度哄闹了起来,原来是又有一位姑娘上了场,太后与陛下皆是一派笑意。柳长妤投眸一瞧,是沈家的长女,沈宛琳。

她细细一打量,总隐隐觉着,今日的沈宛琳似与何人有几分相像。

这般想着,她眯起了眼。

不过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身旁便插来一道声音,是随她入宫的丹胭,“郡主,这是宫女送来的,吃点东西垫肚子吧。”

她将碟子放与桌上,又推着柳长妤最爱的那道海棠酥,离她到了跟前。

“放着吧。”柳长妤点点头。

她轻瞥眼,不经意发觉那盘海棠酥碟下露出一角白色,她将其从碟底取出,竟是一张折起的纸张。

还未打开,她先睨了一眼丹胭,见她面色沉静,顿时了然送纸而来的定为丹胭所熟识之人。

柳长妤沉下心,指尖挑开这纸。

那纸上只写了个“柳”字。

只是这字不难看出写字之人的气度磅礴,这字迹,柳长妤头一个想到了秦越。

他递了纸条给丹胭,要与自己传话?

柳长妤眉梢一挑,向男宾席探寻秦越他人,然而果真未见着他的身影,她便将纸条又折起,回拢于袖口里。

为何秦越只写了个“柳”字?他与自己要离席而见,又会是在何处?

一刹思索,柳长妤起身低声与褚乐萤,谢霏道:“我有点事儿,暂且离席片刻。”

两人当她是内急,便点头了。

柳长妤趁着无人注意,偷偷自宴席后离开。她的手心握着那纸条,心里头却只不断地回忆着从此处走往柳含宫的路。

秦越留了个“柳”字,柳长妤只能想到这宫中的柳含宫了。

这宫殿不但有个柳,还是于柳长妤,秦越极其重要之地。

两人今生的头次独处,便就是在柳含宫内。那时柳长妤咬了他,还打破了与他之间所隔的距离。

就是自那之后,她便能轻而易举的靠近于他了。

柳长妤心思雀跃,她抬脚步入了柳含宫。这里面貌如往,只是那颗玉兰花已是开过,余下枯黄的树叶,片片落下。

她转了一圈,也未瞧见秦越的影子,只得站于树下,便回想着两人的回忆,边静静等候他来。

因着四下无人,柳含宫内静得能听清任意一丝声响。

柳长妤的指腹在玉兰树干上摩挲,她目光悠悠。脑中忽而想到,去年的这时候,她偷听见章晓的暗算,料想他会对秦越下手,果不其然,西边闹事了。

只是这时隔有一年之久,柳长妤又不大确信了。

但另一面,章晓挑拨了崇安帝与朝臣之间的信任。柳长妤不免猜想,若是章晓劝说崇安帝,立遣秦越前往崆峒山,再先坐了埋伏,这等可能可是会有?

然她一想到,这皆是自己的猜想,而未有确凿的证据。心里头便不免烦躁难耐,狠狠地击打了树干一道。

有几片树叶应声落下,柳长妤再向四周一打量,仍是空无一人。

这时,她有些疑心,自己是否会错了意。莫非是那纸条并非秦越所传,亦或是那意思更未是所指柳含宫?

柳长妤心下动,她迈步便犹豫地要离宫,脚步走到一半,脚下忽而却得了一小石子,缓缓滚到了她脚面前。

她定睛一看,墙头上高坐着一人,此时仍维持着丢石子的姿势,他面容冷峻,可唇角却挂有淡笑。

秦越正坐在墙头,单脚悬于空中,他收了手,却并未即刻跳下来。

“秦越,这石子是你的?”柳长妤捡起脚前的小石子,举给他瞧看。

而那人却翻身而下,大步走至她身前,点头应道:“是我所掷。”

“你……”

柳长妤顿然又是一问,“初时你到汾阳王府,可是私下见着了我,在那院中亦是丢了颗石子来?”

就是那日她与丫鬟说,“秦将军乃是大燕最俊的男子”,脚底却多了石子,却不知究竟从何而来,心生了怪异。

秦越听她一问,微愣住,不过很快恢复了沉静,“是我。”

“便猜到了是你。”柳长妤垂眼,将石子给丢了,自言自语低喃道:“也只会是你了。”

功夫好,却偷摸着做了不少事情。

若非今日秦越朝她掷了石子,她还不会想到那日他竟然独自在王府一闯,正巧见到了自己。

“你今日寻我来,是为了何事?”柳长妤浅笑,等了许久人的不耐一扫而空,语气又多了戏谑道:“秦将军不愿大出风头?这宴会可是极好的机会能为将军择位夫人。”

“不必了,”秦越满口拒绝道:“我要的,陛下不会许。”

柳长妤被他直白之言回得面上发红,他这话意思太明显了,不就是在指他与自己的婚事吗。她顿了顿又道:“既然知道不可,你还寻我出来,不觉着无趣?”

“与郡主私会,可不会无趣,这可有趣极了。”秦越突而探手,便握了柳长妤的手于自己手中,紧紧道:“郡主不觉着吗?”

他不愿放手,因着两人方才才比过武,秦越是愈发的想见她。

单独见她。

柳长妤未挣扎,由着他去了,只是脸红回道:“秦越,我真想揍你几拳头。”自然这是气话,并非是真意。

那边宴会人都在,他倒好,只是为了见见自己,便冒险将她给唤出来了。偏偏她还跟着胡来,两人一起跑了。

秦越摆着脸,语气极度认真道:“不若你试试。”坦然地允她垂两拳头了。“哼,你皮糙肉厚我打了还怕我手疼。”柳长妤一手拍过去,然到了要发力时,却收回了力道,那手心便软绵绵地落在了他胸口。秦越见状,又捉了她手,这下柳长妤两只手都被他抓住了,她撇头抑制不住地脸红,“你今日究竟是为了何事,大费周章地寻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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