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彦南。”
有道低音在薛彦南身后响起,他后背无端地汗毛竖起,他瑟瑟地转过脑袋,就见秦越正幽沉沉地盯着自己一动不动。

那眼神骇得他直打哆嗦,因怀里多抱了薛又又,薛彦南心里多少有了底,他眼珠子一转,心里冒出个念头。

不管如何,他都是柳长妤的表哥呀,秦越若真想迎娶柳长妤过门,怎地也要讨好薛家。

讨好薛家,不也得讨好自己,那他还有何可畏惧的?

该被讨好的人可是他咦。

薛彦南翘起鼻子,回道:“秦兄,今日你可还尽兴?”他记不得两人过了多久才回来,但绝对是与柳长妤两人游了会儿街的。

薛彦南自认为自己为两人造了机会,他一听秦越说想邀柳长妤出府,不就是立马去王府请了表妹出来。

看他多够兄弟义气。

“尽兴?”秦越的目光微暗,他眯眼反道。

“不说别的,你还与表妹单独相处了呢。”

秦越皱紧眉,不留痕迹地瞪他道:“往后多看紧点你儿子。”

若不是他还一并带着薛又又,薛又又又缠着柳长妤,他何至于还拖着个小孩的。

到最后,都没能与柳长妤独处共兴。

这事,皆怪薛彦南了。

然薛彦南是有意为之,秦越心里清清楚楚,便不再多说此事。只是未能与柳长妤赏街游玩,于秦越,是为一件憾事。

他今晚本想着能单独与柳长妤,过这花灯节的,谁成想算盘皆落了空。

步入夜间,时辰稍晚了些,街上的人群比不过最初的繁闹,余下的是繁华过后的空寂。街头的花灯仍旧明亮,可当柳长妤再看过去时,却油然心生出一股淡戚。

这浅淡的悲凉情绪很快便被心满意足所淹没。

她今日,可是与秦越一同赏街了呢。两个人度过了这花灯节。一回想起,甜腻的滋味便萦绕在唇齿间了。

柳长妤的贝齿又咬住了下唇。

在她愣神之时,眼前忽然多出了一物,是一盏亮着微弱灯火的白兔儿灯。

这白兔儿灯晃了晃,散着不亮的光亮,小兔子眼睛红红的,便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秦越递给了她,他的面庞融入微暗之中,却看不出冷硬,“这个你拿着。”

“这不是为又又买的吗?给我作甚?”柳长妤手都未伸出来,她下意识地便回了这句。

这白兔儿灯俨然是与小老虎灯一同被买下的,原本几盏花灯都由着薛彦南提着,就这一盏叫秦越给夺了过来。

“他要不了那么多的。”

柳长妤神色别扭,“可……这是小孩子才要的。”她都这般大了,有何必要还拿一盏花灯来玩?

秦越淡淡道:“你还是小姑娘。”

“我……”柳长妤一噎,她无可奈何,秦越当真是与小姑娘过不去了。

夺去白兔儿花灯,就为了送给柳长妤。瞧着秦越无比认真的模样,薛彦南在旁端望着,真想捧腹大笑。

秦越暗暗投去一道瞪目,薛彦南封住了口。柳长妤不肯接去,秦越却不收回手,两个人干巴巴地对视了许久,直到柳盼乐忍不住轻笑了一道,开口劝说,“大姐,既然是秦大人说要你收下,你便收下吧,只一盏花灯

罢了。”

这两人又何必彼此大眼瞪小眼,认真地互不退让呢。

“表妹啊,你就收下吧。”

薛彦南这回是憋不住了,即便是得了秦越狠瞪,他仍是大笑道:“又又这有盏小老虎的灯就够了,表妹你只管拿着小兔儿的,又又他不会再与你争抢的。”

秦越左眉一挑,唇角勾了浅笑,他就候着佳人收下呢。

谁知道柳长妤脸上如烧起来一般,羞得直瞪他。她心里有气,这一个二个都拿她与薛又又相较了,她又不是小孩子!

一生气,她就移眼回道:“还是算了吧,我留着花灯也无用处,更何况我……”

话说了一半,秦越便二话不说地拉过她手,将花灯灯柄塞到了她手心。他面色微沉,“拿着。”

“你……”

柳长妤真是心气,她都说了她不需要花灯了啊。

可面前秦越的眼里却多了一许失落与遗憾,只听他极低极低,用了仅他二人听得见的声量,“今日,未来得及送你喜爱的物什……”

柳长妤刚伸出要递还给他的手,在半空顿住了。

俩人未得机会独处,秦越便寻不到空,为柳长妤买任何东西。原先打算的随意走走,待柳长妤看中了何物,他便放下送给她的。

这也泡汤了。

秦越最后只能夺了薛又又的花灯送给她。

说不遗憾那是假的。秦越想柳长妤欢喜,想见她笑颜逐开的模样,更想她从今往后再无悲愁。

可今日,仅是为她买一件她所相中眼的物什,都没能做到。

“那这花灯我便带回府去了。”柳长妤凤眸弯弯,有光亮便在其中闪动着,很是好看,她的手轻拉了下秦越的大手,轻柔柔道:“谢谢,我很喜欢。”

这个男人,只是想自己开心,仅此而已。

但其实他不明白的是,今日能与他一同出府,于她而言,已是最大的欢喜了。

喜欢他,喜欢他惦记着自己的心思,也喜欢他送与自己的任何。

柳长妤的小指就那般勾着他的手指头,秦越并未回握,他侧过了头,柳长妤又见他耳后根红了。

再一刹,他弯了手指,轻轻地卷住了她的。

……

汾阳王府三位姑娘皆出了府,本就萧然的王府更为空落。夜间王府小径点着灯,却望不见一人。

在寂静的黑暗中,伴着偶然地几声虫鸣。草丛却在这时簌簌响动,一主一仆沿着小路径直走来。

宋夕照领着秋波出了青松院,走至小路便漫步其上。

在花灯节这样大好的日子里,她却寻不到一人相伴,除了心存寂寞空虚,再说不出他意了。

她抬头望了眼天。这里是燕京,是汾阳王府,再不是岭南她所熟悉的那生长之地,父亲更是不再她身边了。

父亲,父亲……

宋夕照握紧了拳,父亲已经快不行了,她不能再多迟疑了,她必须尽快……尽快寻到那片出路。

不能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只是,她究竟该如何做才最好呢?

宋夕照满眼迷茫,便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姑娘,今儿是过花灯节呢,”秋波是未见过燕京繁华的,也只将到之时,扫过一眼马车之外的街道,因此她心思雀跃,“姑娘为何不出府游玩呢,王爷不是允了您,可出府

的吗?”

宋夕照回望她道,“我是可以出府,可我出了府,又与谁结伴同行呢?”

花灯节是男女相携出行的节日,尤为互生情意的公子与小姐,她人生地不熟的,无一友人,这般上街,也太过孤独了。

秋波却不以为然,“姑娘是去看看热闹,无人作伴也无碍的吧。”

她说得有些道理,宋夕照沉默片刹之后,深以为然道:“那走吧,你我主仆二人,合该见识见识燕京的热闹繁华了。”

“好。”秋波开怀应道。这条小石子路刚巧是通往王府正门的,两人便未停步,继而顺着走下去了。路上未见旁人,秋波便又挑了话题道:“姑娘,秦大人与表少爷见了王爷后,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两人便离府了,今日着实有些可惜了。”

是可惜呐,连秦越一回正面也未见到。这位燕京将军,在宋夕照心中的评价甚高,大抵是倾慕与情意皆有的。

“若是无缘,也只能认命了。”

秋波又辨道:“定还能再碰见的,姑娘安心。”

宋夕照笑着摇头,“这没什么的,遇见了是有缘,遇不见是无缘。”

“姑娘能如此想开,奴婢为您感到开心。”秋波笑罢后,又提了一人道:“之后出现的那位公子,奴婢瞧着亦然不凡。”

“你是说,与柳二小姐走至一同的?”宋夕照稍回想了下,脑中浮起那玉树临风的男子,朝自己亲切的一笑。

容貌潇洒风流,又为世家公子。

“是呀,就是那位公子。”

宋夕照心神动,眉眼间有笑意流露,“那位柳二小姐的表哥,韩国公府的世子爷,周世子。”

“啊,竟然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啊!”秋波大吃一惊,莫怪她瞧着这位公子,是为身价极贵之人呢,“真好啊,世子爷可是一位大人物呢。”

“是啊。”宋夕照随之一叹。

周承弼与柳盼舒看似关系亲密,韩国公夫人与乔侧妃关系亲近,两人又为表兄妹,看在旁人眼中,这二人便是般配的一对。

令人生羡。

若是自己也可以,那便好了。

宋夕照垂首愣神思索时,秋波小心拽了她衣袖,放低声音询问:“姑娘,您瞧,那可是柳二小姐?”

柳盼舒翩步穿过长廊,缓缓走来。宋夕照与秋波二人所在之地幽暗,若非明眼仔细瞧看,是察觉不到两人存在的。

“嗯,是她。”

秋波又问,“那可要上前问好?”无论怎么说,经那日乔侧妃掌嘴后,秋波对乔侧妃,与柳二小姐,皆生怀惧怕,每见到两人,面颊都生疼生疼的。

她是不愿与柳盼舒见面的。

宋夕照何尝不是,那两巴掌之事她仍记忆犹新。有幽幽冷意从她眼中流出,她压低声线,“不必了,我们走吧。”

柳盼舒并未瞧见两人,她们也只当并未看见她吧。何必凑到跟前去,找不痛快呢。

“嗳,姑娘,您等等我。”

秋波只多望了片刻,宋夕照便已走远了,她便忙不迭小跑追了上去。

却说今日柳盼舒回府,是周承弼亲自送回来的,韩国公府的马车就停在王府门口。眼看着柳盼舒入了府,周承弼这才走回马车旁,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王府那厢突然惊呼一道,“姑娘,这路黑,您可要多小心点!”

周承弼翻身上马车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回身去看,在幽暗的门口,一位姑娘迈着小细步而走出,抬眼时,一双凤眼如照亮了街口。

周承弼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这位姑娘,不就是盼舒表妹口中的那位,暂居王府的宋夕照,宋姑娘吗?

能在此遇见她,实在是大幸。

周承弼欣喜地向她作笑,宋夕照便略微羞怯地侧过头,不去看他。

在黑暗里,周承弼看不真切她的神情,只以为佳人是不甚感兴趣,心中沉下了失落之情,然更多的却是意欲靠近她,了解她的那一股念头。

夜晚的风很凉,不时有风吹动宋夕照单薄的衣裳,她身子本就瘦弱,这般看来,便真如弱柳扶风,好似那风稍大一点,便就将她吹跑了。

周承弼真是心疼,恨不得立刻抱她好好呵护一番。

就在刹那间,宋夕照下台阶的脚没看清,踏了个空,周承弼顿感惊慌,不经思索便大步冲去,一把搀扶住她的柳腰,将人接了个稳稳当当。

宋夕照无事,却被这位突然窜来的周世子给吓了一跳。

“宋姑娘,你无事吧。”周承弼关切问道。他的手未收回,只是扶着宋夕照,满心皆是大喜过望。

这世间,应该没有何事比佳人在怀更美好了的吧。

宋夕照满面桃红,“多谢周世子,夕照无大碍的。”

俊男娇女,正值此花灯佳节,气氛融洽美好。周承弼温柔一笑,满目柔情问道:“宋姑娘可是要出府游街,不如与本世子同行?”

听周承弼的问话,宋夕照先是一愣,那只搂在她腰侧的手臂微微用力,引得她倾靠在男人的胸前。

这男子是与她陌生的,可却是燕京韩国公府的世子爷,身份尊贵容貌倜傥,此人竟自己相邀,这是她从不敢想的。

宋夕照难掩羞涩,不敢看他,“周世子,可您不是才送了柳二小姐回府吗,你们……你们定是先同行赏街一番了。”

宋夕照心底如针扎般生疼,能被周承弼邀约是好的,可他还位与之关系亲密的表妹,她能敌得过柳盼舒在周承弼心中的地位吗?

这一刻,宋夕照是疑虑满心的。

“你与盼舒表妹碰见面了?”周承弼微诧异。

宋夕照点了点头。

他便又搂紧了宋夕照,解释作道:“我方才仅是送盼舒表妹回府,并未与她一同游街,因此在王府门外碰见你时,我才会想,不可费了这日的好光景。宋姑娘,你说呢?”

当她抬起头与周承弼相望时,男人眼中不加掩饰地深情,宛如层层叠叠地情网,完全拢于她身上。

这样的深情浓意,是做不得假的。

宋夕照心窝被煨暖了,她情绪因而波动摇摆着,“周世子不曾赏玩花灯节吗?”

周承弼淡淡回一句,“不曾。”

周承弼这是在向宋夕照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与柳盼舒之间仅仅是表兄妹的亲人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柳盼舒比不过她,宋夕照如此想来。周承弼倾心的为她,而非柳盼舒。

宋夕照自认为赢了。

周承弼从未与柳盼舒游过花灯节,与任何一位姑娘家都不曾过。只是在今日,在见到了宋夕照那一刹,他期盼与她结伴,只想与她。

宋夕照羞得满脸通红。往年在岭南时,她姿容便是上乘,岭南数不尽的男儿追求于她,但未有一人能入她眼。

如今到了燕京,却有如此一位俊公子,为她所倾倒,满目深情。此情此景,宋夕照如何能拒绝?

“那夕照便与周世子作陪了。”

宋夕照盈盈一笑,看在周承弼眼中,便如花灯节中最为璀璨的烟火了。他心中不住地暗暗作誓,若有朝一日得了机会,他定然会得到她的。

……已过子时,柳长妤将将沐浴而出,她披着单薄的亵衣,外罩一件滚雪细沙披在身后,乌发尽散,仍湿答答地滴着水,然而她却未理睬,趴在桌上,用指尖撩拨着那一盏白

兔儿花灯。

这花灯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只白兔儿,除却兔身的线条之外,再无别的装点。白兔儿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泛着微弱的灯火,在柳长妤指尖的拨弄下,一左一右摆着小身子。

小模样呆呆傻傻的,柳长妤不禁想起了秦越,嘴角憋不住傻笑不知成何样子了。

“郡主,您头发未干,便坐在窗前吹冷风,明儿该是要染上病气的。”

丹胭走来时,便见一幕美人伏趴桌上拨点花灯的美好画卷,可那美人儿发丝顺流而滴落的水珠子,便彻底叫她心中生出了凉飕飕。

郡主怎能如此粗心大意呢,未擦干尽便跑来这窗牖跟前,不得吹得又直唤头疼了。

那美人儿沉心于白兔儿花灯,对丹胭的话语是丝毫不见搭理的,丹胭寻思着,自家郡主该不是出府一趟,便就魔症了吧。

莫不是还对着一盏花灯,笑得那般不同寻常的?

“郡主?”

丹胭又连唤了几道,柳长妤才半蒙半醒似得趴起身子,凤眸侧来,“嗯?”她丝毫未察觉自己有何不妥。

“郡主,您头发还未干呐,这般滴着水,您自己不觉着难受吗?”

柳长妤此前看得太专注了,未感到冷意,“还好,不难受。”

丹胭见迎春走入屋内,便与她道:“迎春,你去关上窗牖,可不能叫郡主吹着冷风了。”

“丹胭姐姐,瞧你怪急,想来你怕是不知实情的。”迎春嘴上笑着,边走去关了窗子,这下屋内再见不得半点冷风了。

“丹胭,擦头吧。”

有丹胭一提,柳长妤便觉得脑后青丝有多沉重了,经冷风吹了半晌,额头隐隐作了痛。她暗暗责怪自己不多小心,一旦着了迷,连自个儿身子都忘了个大半。

柳长妤微合起眼睑,丹胭执起巾帕动作轻缓,口中却不忘问迎春,“迎春,你方才说的不知实情,是为何意?”

丹胭不明白,柳长妤可是明白的,她半睁眼皮,而后又合了起来,指尖仍不忘在白兔儿头上,抚摸流连。

嗯,就装作这便是某人吧。能有一物陪着自己也好。迎春使劲朝柳长妤看了好几眼,在无比肯定不会被训斥后,才得意说与丹胭听道:“这花灯呀,是郡主今日出府后所带回来的,你没瞧见郡主那宝贝的紧。定是他人所送之

物,这他人嘛……”

自是不必多说了,柳长妤心中之人为秦将军,花灯节又与他相携赏街,只会从他手中接过此物的。

“难怪郡主紧巴着,连头发都忘性了绞干。”

郡主对秦将军有意,这在丹胭与迎春这儿也是心知肚明,两人偶得会小小打趣下柳长妤,主仆之间情意深,无伤大雅。

“你们两个丫头,往后可小心些。”柳长妤微翘唇,语气有胁迫的意味。这般打趣她,往后小心有苦头吃的。

丹胭先闭上了嘴,“奴婢可不说了,只是郡主您这头发,可是一定要绞干了,才可歇息的。”

“好了,好了,都听你的。”

柳长妤受不得丹胭的唠叨,上辈子她在宫中亦是常好唠叨的。嘴上虽抱怨着,可嘴角却悄悄扬了起来。

待头发皆绞干了之后,柳长妤便摆手让两人退下,“你们都下去歇息吧。”

“那郡主你……”丹胭与迎春应是伺候她歇下后,再退下的。

“我稍待便去歇息了。”

柳长妤再度伏趴窝着,她的视线缠缠绕绕又回了白兔儿耳朵上,抬手摸了摸,又自顾自痴笑。

她就那么的痴缠注视着白兔儿,怎么瞧都瞧不够的。

小兔儿双眼凝着她,那小身子晃啊晃啊,柳长妤便也渐渐有了困意。迷迷糊糊时,她梦见她被秦越相拥着入睡,唇角傻傻地勾起后,寻到他胸口便沉沉睡着。

因昨晚几乎是盯了大半宿的白兔儿,柳长妤最后在桌前困觉,醒来时一双眼睛通红,果真如那白兔儿花灯一般了。

她这双充了血丝的双眼,直叫王妃担心不已,还以为她是做了噩梦,亦或出了不好的事情,才以至于此呢。

柳长妤忙不迭打起了哈哈,“母妃,我只是夜里醒来几番,未睡好所致的,无多大碍。”

她总不好说自己是思念秦越到痴傻了,盯着那花灯瞧看了一宿,才将眼睛看红了吧。

“你这般年纪的,莫不是心中还多有事?”王妃是为思虑重又多好忧愁之人,不免多想了,“妤儿,你可要歇息好,莫要垮了身子。”

“母妃,只此一回。”柳长妤俏笑道,保证自己只是偶然得之。

王妃放了心,便与她说起旁事。近日来,王妃着手最忙的,仅是宋夕照亲事这一件而已,“妤儿,我又为那宋姑娘挑选了几家,你来为母妃瞧瞧,哪家你觉着好?”王妃边说着,边命廖妈妈将写有人选的纸张呈到柳长妤面前。她轻品茗,漫不经心道:“这位宋姑娘的亲事太为难办了,唉……此前有孟家为前例,我当真不知究竟再选哪

家来瞧了。”

于宋夕照,王妃并无半点好感,可她却不得不尽到自己的责任,为宋夕照挑上一门较好的婚事,算是不辜负她那可怜父亲的,一点期望吧。名单上列了数十家,其中画去了几家,孟家也一并除去了,余下的不过四、五家了。柳长妤心中暗暗感叹,这余下的几家即便是门第不高,可娶一位燕京同等门户的世家

女,不是不可。若非王府主动为宋夕照挑选,怕是这余下几家,也不会大愿意娶她的。

单单在挑选亲事上,王妃是完全没有亏待于宋夕照的。“母妃,照我看来,其实那孟家确为不错的人选。”若不是孟夫人前来王府后,生出了那般的事情,连柳长妤亦觉着孟家于宋夕照,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孟家门第比这几

家皆要低些,家里人口少,她嫁去为主母不是不可以,只可惜……”

“只可惜人自己不乐意!”王妃将茶杯一隔,冷哼出声。说到孟夫人过府那日,王妃便心底生气。原本那日已打算好了,只待宋夕照露一面,让那孟夫人生出满意,凭着宋夕照的容貌,这有何难的?王妃还心想,这事便就能成

了。结果宋夕照私下背着王妃,做了小动作。

还有意无意与柳长妤作对,若非看在王爷的份上,王妃断然不会为她选个好婚事,那般便随意挑选一家,将她打发去了。“母妃,不必与这人多置气,让自己不畅快的。”柳长妤想着,宋夕照不过短居一月,待她定下亲事,往后几人哪里还会有再遇着的机会?因此不必与她多责怨,徒惹得自

己不痛快。

“如今要紧的,是为她挑出一门合适的。”王妃暗暗点了点头,又再度品了一口茗。“除却孟家,这其余的……”柳长妤停顿缓慢道,她自顾自盯着纸上的字,抿唇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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